「兩位皆人中之龍鳳。」那清淡自然如山澗流水般的聲音輕緩地道:「小女子想請問兩位,兩位對現在這個亂世有何看法?哪位公子先請呢?」
「秦王來。」徐子陵馬上給李世民一個發揮的機會,道:「我這個小混混唯秦王馬首是瞻也!」
「子陵真是把一大難題扔給我了。」李世民謙讓道:「不過既然如此,那麼世民就來一個拋磚引玉好了。」
「當今亂世戰火四起,百姓生靈塗炭,哀鴻遍野,令人痛惜。」李世民微微帶點痛心疾首地道:「前朝隋煬帝楊廣好戰喜功,三征高麗,死夫百萬,付其父文帝楊堅數十年心血於東流之水。天下百姓因為戰火流離失所,家室不存,不少人因為躲避出戰,砍掉自己的手腳。後來楊廣重修西苑,拓運河,建行宮,種楊柳,征美人,更是惹得天下萬民怨聲載道,之後才種下讓叛軍誅殺於亂軍中之果。」
「當今天下大亂,群雄逐鹿,四面交戰不息,天下萬民生活猶在水火之中。」李世民歎息道:「當今之世道,世民認為,甚於地獄之慘。百姓生存無計,強壯者落草為寇,孤弱者衣食溫飽無繼,有人為求生路,易子而食。每年中原大地,不是洪澇就是旱涸,天災再加上人禍,天下萬民幾乎無活路可走,如果中原大地再一直戰亂下去,勢必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那麼徐公子也是那麼認為的嗎?」那個清淡自然的聲音聽了,頓一頓,問。
「我不知道。」徐子陵笑嘻嘻地道:「什麼楊廣楊堅,我睬他們都傻。無論他們做什麼,我只管好我自己的肚皮就好了,他們喜歡幹什麼就幹什麼。我只是一個揚州小混混,我管他們去死!至於天下群雄逐鹿中原什麼的,我也不管他們逐的是鹿還是馬,他們喜歡打就打,喜歡殺就殺。只要不殺到我的頭上就好了。」
「天禍我無力挽救。」徐子陵笑道:「人禍我可不敢挽救。他們一個個都是大閥大家大族,什麼時候輪到我一個小混混來說話?所以,我的看法是,這個亂世跟以前差不多。而且不管這個亂世它是不是變好了,是不是轉差了,我也不管,因為輪不到我去白操那份心。再說呢,對我個人而言。我現在過得不錯。比起以前三餐不繼的日子要好得太多了,我可不想改變什麼。」
「難道徐公子竟視天下萬民的苦況如無物嗎?」那人把清淡地聲音微微提高,道:「徐公子難道要視天下萬民之苦而無動於衷嗎?」
「我有動於衷他們就會好過起來?」徐子陵大笑道:「我笑,他們依然如故;我哭,他們還是依然如故;我憐憫他們,他們依然如故;我不理他們死活,他們還是依然如故。我難道傻了還沒有好?我何必去替他們白白地操那份心?我又不是他們的爹媽,我管他們去死!」
「再說。」徐子陵哼道:「這個世道是那樣的。誰有本事誰才能活下來,優勝劣汰嘛!誰餓死誰沒有衣服穿?那是他們自己沒本事。怪不得別人,為什麼別人能吃飽?為什麼別人有衣服穿?為什麼那些人要易子而食呢?媽地,越說我越生氣了,竟然因為飢餓而交換吃掉別人的兒子,把自己的兒子給別人當成是食物,這種滅絕人性的人渣還管他們做什麼?如果老子看見了,保證統統一刀砍死!」
「……」好半晌,那個清淡的聲音似乎才自呆滯中回轉過來,輕辯道:「易子而食地只是極少的一部分人罷了,大多數的平民還是善良的。這些如此之苦的平民百姓難道不值得徐公子一瞥?徐公子莫要忘了自己也是貧苦出身,應該對這種事有更多的體會才對啊!」
子陵大聲叫停道:「我知道我是貧苦出身,可是你也不用老掛在嘴邊打擊我弱小的心靈吧?我自小貧苦那是事實,可是我在挨揍在挨餓挨凍的時候,從來就沒有嫉妒過別人地富足,心中只想自己日後要何種努力才會吃上飽飯,穿上厚衣,我靠了不斷地掙扎,所以才會解決溫飽問題的。我要是像某些人那樣好吃懶做,自然也只能挨餓等死了。一個字,那些人『懶』!他們自己餓死自己的,關別人屁事!我當年要是餓死在揚州街頭,或者今天讓人殺死在洛陽街頭,那也只能怪自己不夠本事,與別人何關?」
「那麼徐公子對天下亂世和天下萬民的看法是不管不問了?」那個清淡的聲音問。
「當然。」徐子陵笑嘻嘻地道:「我就是天下萬民之一,如果跑來一個傢伙要天天管我的起居飲食什麼地,我不揍死他才怪呢!」
「……」那個清淡的聲音又無語了。
「那麼秦王殿下呢?」最後那個聲音又帶點哀傷地問:「難道秦王殿下也要對天下萬民地苦況視而不見不聞不問嗎?」
「世民知道子陵只是玩笑之語罷了。」李世民凝重地道:「子陵的意思世民明白,他想說如果天下人人都能像他一樣自強不息,根本就不用過多去管理。『無為而治』,這種境界何之高,世民佩服!」
「可是秦王覺得這種如此之高地境界會符合現在的實際需要嗎?」那個清淡的聲音又道:「如果老子的『無為而自治』能夠成立,那麼千年來歷代君主上來就使用了,可是事實證明,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天下的萬民,並沒有每一個人都像徐公子一般修煉《長生訣》,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徐公子的智慧,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徐公子那自強不息的精神,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徐公子的通天本事的!」
「當然。」李世民點頭同意道:「世間萬民少受教化,有愚見陋習惡行,但他們也是中原百姓,來自炎黃中一個祖宗。若細細而論。他們可以引為我們的兄弟姐妹,我們絕不能坐視不管,特別在我們有能力之時。」
「不知秦王殿下又如何做呢?」那個清淡的聲音問道。
「世民愚見。做拋磚引玉之舉。」李世民先向徐子陵微微一笑,才答道:「亂後易教,猶饑人易食,若為君者肯以身作則,針對前朝弊政。力行以靜求治的去奢省費之道,偃革興文,布德施惠,輕徭薄俺,必上下同心,人應如響,不疾而速,中土既安。遠人自服。」
「徐公子聽了這一番『靜中求治』地言論又如何呢?」那個清淡的聲音問。
「我不懂。」徐子陵搖頭道:「不過秦王既然說道出來。那想必就是一定是對的。天下亂世,自有秦王一般地人去管,你問我一個揚州的小混混幹什麼?」
「請徐公子站在你的角度來說說,如果由徐公子你來治理萬民。」那個清淡的聲音問:「你會怎麼做?」
「我連自己也管不好。」徐子陵大笑道:「你簡直就像問一個身上窮得一文不名的窮光蛋,你問他今晚想吃什麼?燕窩還是魚翅?紅燒熊掌還是清蒸鱸魚?那不是做夢嗎?還有,你覺得問那個窮光蛋連名字也沒聽說過地食物。能讓他答得出那些東西是什麼滋味嗎?」
「徐公子不願說。」那個清淡的聲音輕貪道:「小女子絕不會勉強。」
「我是不會說。」徐子陵怒道:「如果我會說,我就說的天花亂墜天花龍鳳的。把你這個為難人的小屁女子迷死,靠。你為什麼非要出人的大醜不可呢?」
「以徐公子的智慧,如何會不知道,只是藏於心間不願直抒己見罷了。」那個清淡的聲音帶點哀傷地歎息道:「小女子真是一番苦心,求教兩位,親王殿下都能坦誠而言,為什徐公子卻再三躲避,閃爍其詞呢?」
「見過咄咄逼人的。」徐子陵不滿道:「沒見過像你這般咄咄逼人地!好好好,你非要認為我懂,那我只好不懂裝懂了,否則看你地樣子還不肯罷休呢!你想問什麼,快問吧!我一定不懂裝懂!」
「敢問徐公子。」那個清淡的聲音輕輕一頓,再問道:「你覺得自己你能做到最利國利民的事是什麼事?」
「吃飽肚子。」徐子陵理直氣壯地道。
「……」那個清淡的聲音又無語了。
「說的好。」李世民撫掌大笑道:「的確,以子陵的能力,如果他地肚子都不能滿足,那麼這個世上還有多少人能吃飽肚子?如果子陵有辦法吃飽肚子,那麼以子陵的性格,跟隨他地屬下自然就能吃飽肚子,他屬下管理的萬民自然也能吃飽肚子,以一人兼容天下,以天下之饑化為一人之饑來比喻,既然生動又明顯,真教世民不得不佩服啊!」
「我剛才說地是那個意思?」徐子陵帶點疑惑又帶點驚喜地道:「敢情我無意中說出的東西都很有意義的樣子,哈哈哈,難道我真是一個天才?」
「那麼就再請天才一般的徐公子再答下面這一個問題吧!」那個清淡的聲音問道:「徐公子覺得最禍國殃民的一件事是什麼?不要跟我說什麼餓著肚子之類了,否則別怪人家要生氣了呢!」
「這個我還是知道的。」徐子陵笑嘻嘻地道:「這簡直就開了我的強項!哈哈,你聽好了,我覺得最禍國殃民的事就是坐視外族強大。我覺得最應該做的事就是像楊廣一般東征西討,把那些外族野蠻人統統殺掉,殺不掉的,全抓回來,用漢人的儒家佛教等東西來同化他們,讓那些外族完全消掉了。那樣一來,國家就不會受到外族的侵略了,日後世間只有一個中原之國,都是自己人,也就不需要什麼軍隊之類了……怎麼樣?我可是費了好大的氣力想出來的,你還覺得滿意嗎?」
「這個想法很好。」那個清淡的聲音輕輕道:「不過很不切實際。以現在中原之力,如果不統一起來,恢復上百十年,根本無力與諸多外族強敵相擾,更別說出師不仁的征伐了。」
世民又一次撫掌大讚道:「我覺得這個想法極佳,也許我們這一代人做不了此事,可是只要我們堅持下去,也許會有我們的子孫後代完成子陵他那一個志願也說不定。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相信那種和平盛世會是天下所有萬民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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