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王世充最後介紹的那名大將,徐子陵更是多看了兩眼。
此人身高頗高,只比身材修長的徐子陵稍稍矮小半個頭,他生了一張馬臉,還留著一撮山羊鬚,兩眼閃閃有神,顯得內外兼修的高手。徐子陵一看,心中已有了數,果然王世充給他介紹道:「這是朗奉將軍,我不在時,洛陽的事都由他及宋蒙秋將軍兩人負責。」
「原來是朗將軍。」徐子陵向那個馬臉的朗奉點點頭,淡笑道:「久仰,久仰。」
那個馬臉的朗奉城府極深,臉上喜怒毫不動於色,給徐子陵拱手回禮,隨口打個招呼,徐子陵離開目光之前,發現他與王世充作了一個極速的眼神交流,不由心中嘿然一笑。
如果不知跟知底,那自己還有點畏懼。可是現在自己對他們瞭解甚多,可是他們對自己的瞭解卻越是糊塗,到時讓自己一搞起這潭渾水,他們更會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想借自己的力來打敗敵人,又想謀自己的小命,他們的爹媽怎麼就生得他們那麼聰明?
可惜生錯了他們的心。
現在的徐子陵,可不是原來那個一無所知又迫於無奈非要跟王世充合作不可的寇仲。
「其實這一次要我來那是不必。」徐子陵嬉笑道:「單單有歐陽前輩一個就夠了,我這個後生小輩看來在後面看他如此嚇唬人就可以啦。」
徐子陵此言一出,眾皆大笑。
「哈哈。」歐陽希夷一聽徐子陵又給他拍馬屁,給徐子陵肩膀一拳,大笑道:「小子少來這一套,老夫有不吃你這一套,不過倒是想說一句,這《長生決》不愧四大奇書之一,否則也不能造就出你這個小淫蟲,如此獨特無兩又口甜舌滑之徒。」
「老頭子。」徐子陵呵呵笑著生受了他一拳,道:「我只當你這是前輩對後備的誇獎!」
「各位。」王世充在與各位客套幾句後,又拍拍徐子陵的肩頭,收斂笑容道:「事不宜遲。我們立即進宮去見那個小昏君,看看獨孤峰到底要耍什麼花樣。我們今天迫一迫他,等他先自己慌亂點手腳,也好佈置我們的大事。」
「還有,」王世充壓低聲音在徐子陵耳邊道:「子陵你也正好熟悉一下地形。」
王世充偕一眾將領及名家高手飛身上馬,在近千親衛的護佑下緩緩通過皇城,朝北面的宮城馳去。沿途儘是甲冑鮮明的兵士,看見了王世充一行人絲毫沒有盤查和異樣的神色,顯見皇城的控制權已全落入王世充軍的手中。
徐子陵微一打量,發現拱衛皇城的士兵甲鎧鮮明武器統一齊整,如果不是稍稍欠缺一點沙場歸來的嗜血和殺意,單看個人的能力及訓練的程度,那也是一支精兵。
不過這些皇城守衛相比起真正的精銳之兵,自己親手訓練的黯魔力士斥候等隊那是不用多說。就是李世民的玄甲虎賁也差得遠,甚至比起李密的蒲山公營精銳也相差不少。要比杜伏威的紅帶執法團那肯定是比不了的,不過這些用錢堆起武裝的皇城守衛,倒與宇文化及的狼族親兵才有一點類似,實力也差不太遠。
看來王世充為了謀逆日後,也曾在這些人的身上花過不少銀子,相信訓練也頗有下過一番功夫才對。
不知道獨孤家訓練的禁衛如何?
徐子陵真是有點好奇。他想知道到底是獨孤家的五千禁衛更厲害一點,還是王世充這恐怕有上萬不止的皇城守衛更加強大一些。王世充比起群雄。他的兵勝在多而不勝在強,隨便出行也帶一千多人護佑,簡直就有點鄉下暴發戶的味道。
宮城極大,周圍九里,四面開有宮門。
則天門位於南牆正中,南對端門,北對玄武門,與中央各殿的正門貫穿在一條中軸線上。
在千馬的蹄音轟鳴下,整個皇城也似要晃動起來。
徐子陵淡淡然策騎於王世充左邊,而另一邊就是歐陽希夷那個老頭子,前面由朗奉率三十騎開道,後方有宋蒙秋整軍。整支王世充的千人精銳士兵倒幹得有聲有色的,規矩絲毫不差,還似乎非常熟練,顯然王世充平時也擺貫這種威風。
一行人聲勢浩蕩,直達宮城的天門之外。
天門此時已清楚現於眼前,門分兩重,深達二十許步,左右連闕,被寬約十八步的城牆相接,城關高大十二丈,氣象莊肅,令人望之生畏。
「咦?」徐子陵故作驚訝道:「我沒有眼花吧?怎麼叫這應該守衛森嚴的皇宮內城,一個守衛的人影也看不見的?這是不是有點奇怪呢?」
「是有點奇怪。」王世充沉聲道:「孤獨峰轄下的禁衛共分翊衛、騎衛、武衛、屯衛、御衛、候衛等共十二衛,每衛大約五百人,總兵力超過五千,實力不可輕視。兼有堅城可守,以孤獨峰他的性格,決不會不戰而退,這其中必然有詐,我們定要小心點。」
王世充一開口,眾人便轟然應喏,聲震皇城。
徐子陵一聽差點沒有暈過去,他想不到王世充這個人如此愛好面子,簡直就像以前另一個世界的那些領導上台講話,一開口發言便要別人大力鼓掌,彷彿不那麼做就顯示不出他是個好領導似的。
這一個王世充也是如此。
徐子陵知道他膽小怕事,表面凌厲,實則內虛,可是他想不到王世充一看見宮城沒人,不但沒有衝進去,反倒聽了下來讓眾人喧嘩。引出敵人,也不知說他謹慎好還是愚蠢。
一個才十幾歲的小毛孩,他能翻什麼天?就算有孤獨家在背後撐腰,可是孤獨家的五千禁衛再牛,又能做什麼呢?把宮城一圍,斷吃斷喝幾天,沒有受到任何苦楚的嬌氣士兵和皇室中人不馬上開門納降才怪。如果單從這一點來看,王世充還比不上那個漁色懦弱的李淵。
外厲內虛,膽小無機,好面怕死,忘恩負義,徐子陵自己可以贈給王世充如此十六字真言,因為他實在想不到王世充還能有什麼讓自己值得讚許一下的東西。
經過王世充的士兵如此一吵,裡面的人登時有反應了。
一人負手,施施然而出,信庭闊步,顧盼自豪的一人獨自於千人之眾而來。王世充這一邊雖有千人之眾,可是那人身上的氣勢也不稍遜。他龍行虎步,雙目如電,迫視眾人,毫不畏懼,王世充及他的前任皇城精銳在那人的眼中有如土雞瓦狗一般。
自宮城天門裡出來的那人長得與孤獨策至少有七八分相像,且年紀在外表看來像只差幾歲,不但沒有一絲的蒼老,還比孤獨策更有一種成熟的魅力,異常英俊的相貌更有一種大家之主的威武。
但觀其身上那種視王世充及千人之眾無物的恢宏氣勢,則誰都推想他就是孤獨閥之主孤獨峰。
這一個人看上去是個令人一眼可知的野心家,是個梟雄,他絕對會是要毀掉別人時毫不容情的人,寧他負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負他,說得就是這一種人。他此時雖然滿臉笑意,但目光如電,裡面總帶著一種殺氣騰騰的樣子。
談笑殺人,睚眥必報。
這是那個孤獨峰給徐子陵的第一印象。
孤獨峰雖然只得中等身材,但身上卻有一種非凡的氣概,舉手投足之間,的確有一種人中高手深]不可測的感覺。
他爽脆有力的舉止,他的一步一緩,都在表現出他對自己極強大的自信心。
此時他那臉上與微帶硬鉤的鼻子和堅毅入道的嘴角形成鮮明對照的銳利眼神,首先從王世充的身上移到歐陽希夷的身上去,稍一注視,再移到徐子陵的身上來。徐子陵身上因為氣息首先,有若常人,加上徐子陵現在身穿一身儒服,孤獨峰還以為徐子陵是王世充新收的謀士,也微看一眼,就把目光移開了。
徐子陵也淡淡看了他一眼,其實他不看也知。
孤獨峰個人的修為絕對不低,雖然四閥之內他不能為首稱雄,可是也絕對不是最尾,他最少能穩穩壓現在的唐王李淵,與宇文家的宇文傷爭一日之長短。這個孤獨峰單論功力,乃不愧孤獨閥之主,他的功力絕不在杜伏威、李密那級數的高手之下。
王世充正正想開口,徐子陵微咳一下,王世充在旁聽的真切,馬上閉口不言。
徐子陵本來不想管王世充的閒事,可是現在實在不是他王世充說話的時候。因為此刻誰最先發言,那誰在氣勢上就弱了一分,對方只有一人,王世充如果還急急開口責問,那就太洛跡了。
「世充兄。」稍稍再掃視徐子陵一眼後,帶點微微的詫異和不解,孤獨峰好整以暇地微笑道:「未知尚書大人何故板式回朝,孤獨峰有失遠迎,還請恕罪。只是不知鄭國公有何事如此急急衝擊宮城,又有何事令士兵們如此喧嘩,甚至差點吵醒了皇上聖駕呢?」
王世充不答,他看向徐子陵。
不但他,就是歐陽希夷那個老叫花也頗帶一種看好戲的表情看著徐子陵。除了那個一直臉沉如水的陳長林之外,就是那個表面冷傲的玲瓏嬌也好奇地看了過來。
徐子陵對自己被王世充擺上檯面很是討厭,可是他早知道王世充叫自己過來就是拉自己下水,反正一定要濕身,乾脆就玩得開心點。
「啊哈。」徐子陵打定主意,淡然一笑道:「孤獨前輩此文正好,尚書大人聞朝中又奸佞宵小陷害,所以回師表明清白正身。獨孤先生與尚書大人相識相交,必知尚書大人之冤情,萬望獨孤大人也在當今皇上面前代為正言。有獨孤將軍如此一言,則皇上安心,尚書大人也感激,獨孤閥主如果不想士兵們繼續激憤而喧,還請盡快通報皇上,以免真的把皇上給吵醒了!」
那個獨孤峰剛才言之有物,一番話從「世充兄」到「尚書大人」再到「鄭國公」換了三個稱呼。
可是徐子陵更絕,他幾句話連打帶消,足足回敬了獨孤鳳五個不同的稱呼。
從獨孤前輩到獨孤先生,再到獨孤大人和獨孤將軍,最後到獨孤閥主那句稱呼一處,不但王世充笑得跟燒熟了的狗頭似的,就連那個冷傲的玲瓏美人,也情不自禁多看了徐子陵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