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如此之強。」婠婠忽然關心起徐子陵來,聲音微顫道:「我們能做什麼?你…你為什麼還要揚名江湖?你為什麼還要幫我做這些事?你難道就不怕那個人知道你的存在嗎?你為什麼不繼續隱姓埋名啊?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舉動完全是找死的行為嗎?」
「遲早他也會知道的。」徐子陵不在乎道:「幫你也等於日後幫我自己,雖然現在凶險一點,既然有那麼多事要來,那我又能怎麼樣?反正蚤子多了身不癢,我也不在乎了。再說,他雖然極牛,可是想殺我也不那麼容易,我打不過還逃不了嗎?我怕什麼?」
「……」婠婠小臉一寒,氣苦道:「你知不知道你簡直就像一個大傻瓜!」
「傻一點好。」徐子陵怪笑道:「我不記得聽誰說過,說傻氣的男子更討人喜歡一點。」
「我只聽說過。」婠婠努力裝出淡然冷漠的樣子,哼道:「傻氣的男子最容易讓人打成一個豬頭,因為他那傻氣的臉很惹人討厭。」
「是嗎?」徐子陵的聲音又怪腔怪調地拖得長長的,他看了婠婠一眼,忽然笑了起來道:「雖然你板著小臉,不過氣鼓鼓的樣子也很討人喜歡。今天就到這裡吧,我累了,我要走了……有事再來找我,不過下次最好露點我更加歡喜的笑容,因為我最喜歡看你的笑臉了。走了……」
徐子陵飛身而起,隨風而起,那身法有若天上飛降的謫仙人般從容自若,一點兒也看不出曾有受傷的滯緩,他足下輕靈飄渺,御空而去。
「這個小白臉好強……」惡僧法難此時才懂得倒抽一口涼氣。
「他竟然一個條件也不提。」艷尼常真微帶驚訝地道:「真是個怪人。」
「他不是我們聖門中人。」銀髮旦梅卻似乎一早料到這樣似的,一臉酷酷地回答道。
「我欠他一滴眼淚。」婠婠轉過身,一顆珍珠般的晶瑩的靈液自那蕩漾著湖波般的美眸滾摔下來,摔碎在婠婠伸出來接托的手心上,她微微一咬唇沿,壓抑著自心中透出來的聲音,輕聲道:「終有一天,我…我會還他的。」
「這話如果稍早一點說出來更好。」旦梅酷酷地道。
「我知道。」婠婠那明眸又有一顆珠淚摔下來,道:「可是婠婠說不出來。」
襄陽城裡,官署。
大廳內,錢獨關自頭臉處包紮有一道白布,半掩住口鼻,雖然他極力做出威嚴的樣子,可是更有著說不出的滑稽。他的手下也小半有傷有身,不過傷在其次,精神顯得萎頓非常,士氣極其低落。
之前一番算計,結果卻鬧得灰頭土臉的,那一個既叫小霸王周伯通又叫徐子陵的人果然厲害,不但力敵跋鋒寒,強斬任少名,甚至能擊殺草原除武尊之外的第一高手飛鷹曲傲。襄陽城內高手加數個大派江湖好手上百人,又有外族武尊畢玄的弟子拓跋玉和飛鷹曲傲的兩個徒弟合擊,結果仍然讓他輕易逃遁。
也不知清兒她們怎麼了,她們有沒有追上,追上了會不會有事,她還會不會回來,回來之後自己又怎麼給她解釋自己的失敗……錢獨關起的一個頭比三個大,裡面的頭疼比起外面臉骨爆裂之疼還有難受十倍。
錢獨關正有點擔心如何向白清兒解釋自己的無能,忽然看見有兩個藍衣屬下飛奔進來報告,消息讓他一喜一憂。
喜的是雖然為名義小妾可是卻讓他苦追不得的絕美女子,白清兒她又回來了,甚至派使女表示原諒他這一次的過失了。這一個消息讓錢獨關喜出望外,不過馬上讓另一個憂的消息弄得非常的鬱悶,簡直想砍人。
他鬱悶的是,李密來了。
李密遲不來早不來,偏偏在他最失意最挫敗的時候來,如果此時跟李密談條件,那肯定會讓他壓得低低的,自己這一個襄陽城主,經過徐子陵一鬧,又弄得如此狼狽,恐怕值不了太好的價錢。而且李密這一次前來顯得不安好心,不但帶了不少的高手隨行,而還有名震漠北的長白派符真符彥兩個一流高手。
李密這次來要是有一點好心,錢獨關就可以把姓名倒過來了。
可是堂堂瓦崗軍李密,大搖大擺大張旗鼓的前來,豈能不見?
徐子陵用千里眼遠遠看著李密一行人,心中極想偷偷去幹掉那一個老淫蟲。現在他經過飛馬牧場一戰之後,覺得李密的勢力枝大葉大,精銳不少,如果日後慢慢收拾的確要費不少功夫,現在有一個快捷的方法,不過卻奈何自己一身是傷,無法得手。
況且李密身邊這一次帶足了高手,王伯當率著蒲山公營的精銳衛護,另一個大將徐世績率著當日謀逆反水強行幹掉翟讓的那一群高手貼身跟隨,李密身邊還站了長白派的符氏兄弟。
徐子陵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戀戀不捨地打消刺殺李密的念頭。
反正錢獨關不會讓李密輕易得手襄陽的,就算錢獨關願意,白清兒也絕對不會捨棄襄陽這一個兵家重地的。現在她新敗於婠婠之手,如果再把襄陽失去,那真的大勢已去了。現在就讓李密和陰癸先亂鬥一番,自己還是抓緊時間過去偷襲竟陵為上。
老杜已經等得心急了,他手下那幫兵蛋越來越鬧,有心洗腳上田做一把乖孩子的杜伏威再也忍受不了當年舊部天天的燒殺搶掠。
相比之下,杜伏威的江淮軍雖然威名不小,不過聲譽卻差。
若論聲譽最差的,除了吃人魔頭迦樓羅王朱桀的迦樓羅軍和一些背叛漢人稱臣外族的漢奸軍隊之外,就到一些各地潰敗自擁隋軍,再來就是一些雖名起義其實為賊的起義軍。江淮軍也在這一些義軍之中,雖然明裡無人敢說他們是賊,不過天下群雄心裡無不如此認為,甚至他勢力之內和附近的百姓也無不如此認為。
真正有正面名聲的,除了開倉放糧的瓦崗軍之外,就到河北夏王竇建德了。而原隋軍自立的,也只有少數比如李淵的大唐軍和宋缺的嶺南世家等等會有不錯的聲譽。
杜伏威地盤越來越大,人才卻越來越少。主要的原因不是他不夠魅力,也不是他不夠信任人,不是他不夠大膽用人,而是名聲差。
他的軍隊,如不強縛,一般農民百姓都不會加入的,他的往往都是一些江湖上不平於世的漢子,多有熱血之人,卻毫無飽智之士。這些人出身相當不好,汪洋大盜之類極多,習性極劣,初時起義攻城掠地還湊合,可是後來要管理自己的屬地卻沒人懂得。
甚至還有一些習性難改,覺得自己一身是血一身是傷地把天下已經打下了小半,也該享享清福了。
所以雖然軍規嚴厲,但是中間兄弟相幫,義氣相重,一些小打小鬧的茲事生非上面視而不見,甚至杜伏威知道了也不好重責。結果越縱越壞,杜伏威雖然有紅帶執法團千人之多,卻無法管束手下擾民。
所以,他才想到要和徐子陵來一次大對決。
把以前那些害群之馬統統地消耗在兩個人的對攻戰之中。一來日後省心省事;二來人多久窮的江淮軍也可以小小的喘口氣了;二來他把徐子陵推出檯面,自己可以慢慢躲在家裡偷著樂,天下人再也不會像以前那般關注江淮軍,他可以清閒一點過上些江淮大總管的日子。
趁現在徐子陵心軟,杜伏威自然不會放過這一個機會,再說,日後萬一這一個徐小混混真的有望登上大寶,他江淮軍可是出了一把大氣力的。到時以徐小混混的心軟,他杜大混混還不是開國元勳一級的人物?試問現在除了暗地裡他的宋家之外,還有誰的勢力及得上他江淮軍?杜伏威有的是扮豬吃老虎的能力,他何等精明之人,這一個小小的算盤自然打得很響。
徐子陵明知這個老杜的心理,不過看他雖然有一點『小人之心』,不過夠真誠,也點頭同意了。
兩個陰險的傢伙準備為世人獻一場最好的戲,假戲真做,雖然會犧牲不少群眾演員,不過最少那個盒飯的錢能省下來了,老杜那一個『副導演』還捂著嘴偷著樂呢!
而徐子陵,則聽到斥候隊的報告,說那一個地方派出來的傳人出現了。怕是因為自己近來風頭大盛,又有李秀寧回去添油加醋地一說,所以也跑過來看看表現關注了。說不定鬧大了,還會搞一個表面很是公平的競選,讓他和小李子來一個擂台大賽,口頭PK,讓敗者慚愧之餘,投降認輸等等。
對於那個傳人將要用什麼小把戲,徐子陵不太擔心,因為他等她的出現,足足準備兩年多。
而現在他要做的是,越鬧騰越好。
反正都要天下人人皆知了,何不干大一點?
徐子陵一邊想像著那一個傳人會在自己手裡如何吃癟,一邊縱高飛低,往陳老謀的宅子而去。陳老謀的宅子很大,雖然徐子陵沒有去過,不過地圖上也不知看了多少次襄陽俯瞰圖,心中早就一目瞭然,稍稍辨明方向,毫不費勁就找到了。
陳老謀是一個夜鬼,是一個夜裡出動的老偷兒,他那眼睛有如夜梟般閃著光芒。不過小鶴兒則不行,她還是一個渴睡的小女孩,聽了半天那個未來哥哥的事,雖然心裡極力想支撐到他回來,不過雙眼卻不爭氣,禁不住迷迷糊糊睡去了。
睡夢中,有一對溫柔的大手,輕輕放下一件衣物,將她包裹,又將她抱起,最後還有人極迷糊地說了一句小丫頭之類的話,聽得心裡極是舒服……小鶴兒睡夢中舒服地翻了個身,雙手抓向那一個正在前面領著她奔跑的人,開心地大笑。
那個人看不清面目,不過小鶴兒決心要追上他。因為他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