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獨關此時就是有一個水缸做膽子也不敢讓徐子陵走過來,剛才徐子陵踏出的那一腳,轟碎了他一直引以為豪的俊臉,那碎裂的鼻骨,直到現在,還刺痛在心。
他雙刀一揚,大吼一聲:「諸位,一齊上。」
眾人聽命沖天而起,不過錢獨關他自己的腳卻好像用釘子釘在地面上一般。現在他明白強如長叔謀和拓跋玉這等高手為什麼都不會先向徐子陵搶攻,因為,那是就最愚蠢的行為。
徐子陵整個人一撞,撞在半空之中的一個粗獷大漢的懷裡,還不等那個傢伙那儘是鐵環的雙臂合圍,一顆大好的人頭已經讓徐子陵摘下。那頸血沖天而起,暴濺數尺,但還未飛濺出,徐子陵已經不見了。空中只有一具死屍直挺挺地摔下,那天空一片血紅,化作血雨,飄飄灑灑。
血雨之中,一顆死不瞑目的人頭飛射向錢獨關。
那人頭張著大嘴,雙目鼓凸,彷彿在責問錢獨關為什麼不一起衝上去殺敵而要自己送死一般。
等錢獨關躲過,天空又有一顆死人頭已經用同樣鼓凸的眼睛瞪著錢獨關並向他噬去了。徐子陵舉手投足之間,在空中甚至沒有飄下地面,已經連殺數人。所謂的江湖高手,在他的面前,有如小雞一般脆弱。
拓跋玉在一剎那消失了。
與他同時行動的有長叔謀,他的雙臂也趁亂草草包紮完畢,重新綻開了金色的光芒,厲爪破空,千爪群集,形成一隻極大的金鷹,猛向徐子陵噬去。
錢獨關一個後仰,狼狽不堪地躲過那顆急射而來的人頭。他的雙刀在地一撐一刺,將他那身軀比起後仰更快十倍地彈射而起,人未撲近,千百道刀芒先至。徐子陵在十數位高手的同時截擊之下如星飛射,可是無論他到哪裡,都有十幾隻手臂握著兵刃等著他。
一隻飛撾無聲無息地抓入徐子陵的左肩之上,拉得他的身形微微一滯。
天上的金鷹也早已經等待已久,撕天裂地而下。
另一邊有錢獨關的雙刀,如雙槳,於九天銀河蕩起兩道長長的波光,直斬徐子陵的頭頸。地下,也有一人,那個胖煞金波,他的手掌如赤,印向徐子陵躍在半空的小腹。
同一剎那,幾位憑著武者的觸覺,在拓跋玉偷襲中徐子陵的一剎那配合攻擊。
「愚蠢。」徐子陵冷哼一聲,井中月與星變匕首齊出。先是以星變匕首挑飛深陷入肩的飛撾,再以井中月破盡那只撕天裂地的金鷹。雙腿如天魔舞,又如鳳凰天翔,一個膝彎勾住了金波的單掌,另一個膝撞連連撞在金波的面門。
可憐那金波本身重創未癒,因為貪心爭功,不但傷敵不得,還給徐子陵曲膝暴轟,牙齒鼻骨,盡碎。
奇慘無比。
錢獨關的雙刀重斬在徐子陵的頭頸之上,他得意非常,本來以為會有一顆人頭沖天而起,然後再看見頸血沖天那番奇景。誰不想,他看到的是自己的斷指。
一支短小之極的精巧匕首,卻長長地延出鋒利無匹的劍氣,一下子將他手中整一把鋼刀一分為二,自鑄刀的刀鍔處,將刀刃和刀把,一分為二。
沒有任何的痛楚,不過他眼睜睜地看著三隻手指飛起,連同點點的血星沫子。
在這一剎那,他彷彿覺得整個空間都緩慢下來了。徐子陵一寸一寸地向他遞來手中的井中月,可是奇怪的是,他的思維似乎已經變得遲鈍和緩慢無比,根本來不及作出反應,等他記起自己還有一把刀的時候,那黯金之色的井中月已經遞到了他面門的半寸之處,那上面有如血脈筋絡一般的刀紋也清晰可見。
井中月的刀刃是冰冷的。
這是錢獨關的感覺。
如果不是一支來自九天之外的飛撾抓住了徐子陵的手臂,讓那把奪命的井中月自錢獨關的頭部刺過去的時候稍稍歪斜了點,自他那俊朗稍瘦削的臉頰滑過去,相信錢獨關馬上就會知道到井中月是什麼滋味了,因為它絕對會穿口並穿喉而入。
錢獨關死裡逃生,嚇出了一身冷汗。
雖然臉上讓井中月畫了一道長長的血痕,不過他此時顧不得頭臉,就地一滾,一身泥土地逃了開去。
徐子陵微哼,喝道:「逆轉。」
他的手臂那飛撾一抽一扯,真氣爆震,讓那條還纏在他手臂之上的飛索迅速倒捲,帶著一種極之詭異和快速的倒捲,直向飛撾另一頭的拓跋玉倒纏而回。
徐子陵手一揮,那手臂旋動之間,自飛撾的深抓之中脫離出來,同時有一條小小的馬鞭出現在徐子陵的手中,他那小馬鞭一抽,那只飛撾如一條驚嚇的靈蛇,忽然地彈開。更加詭異的是,徐子陵的鞭子一引,那飛撾的長索,忽然緊緊地纏繞上了正欲逃竄遁走的錢獨關那頸脖之間,那邊的拓跋玉動勁狂震,對抗並迫散徐子陵逆轉的氣勁,但他顧得了自己,卻顧不得長索這頭的錢獨關,
這邊的錢獨關讓那兩股勁力相互抽緊翻捲的長索勒得雙目鼓凸,赤紅欲滴。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徐子陵的小馬鞭還正在抽拉著錢獨關的一隻腳,正與拓跋玉在角力拉扯。錢獨關心中死亡陰影大盛,他的頸骨格格作響,隨時都會在他一洩真氣之後折斷下來。
錢獨關拼起了吃奶的勁力在苦苦支撐,那口舌脹成醬紫之色,絲絲口沫不受控制地湧出,他的雙目已經翻白。
如果不是長叔謀及時殺到,錢獨關那格格發響的頭頸相信很快就會像他那幾隻斷指一般,離體出走。
徐子陵身形連變,險險躲過長叔謀的金爪,卻讓另十幾個急急救主的高手中一個使長臘桿的瘦子一桿抽中,整個人如星墮落,他墜落的方向,是一直在運氣調息的庚哥呼兒。
庚哥呼兒一見徐子陵來了,顧不得他是真的受創還是刻意的陰謀,急急後退逃命。
他的舉動給大草原的漢子又一次蒙羞,不過卻證明這是正確無誤的,三個環顧在旁的江湖中人以為有死雞撿,興奮地撲上,激動得比得上昨晚去逛青樓找紅阿姑。
金色的刀光沖天,化成兩個金色的圓月斬空而起。
圓月之內,一把精巧玲瓏的匕首像一條自由自在的小魚兒,它歡快地游過一個人的頸脖之間,帶出一道極細極小的紅意。等大家反應過來,卻只看見兩個人一分為二,另一個人頭飛跌在地,滾出一灘的鮮血。
他沾滿泥沙的又不瞑的雙目,一直都不明白到底是什麼那麼鋒快,連疼痛的感覺也沒有,就讓自己的腦袋就掉地上了。他想看個清楚,弄個明白,不過自己翻身的屍體遮住了他的視線。
一腔狂噴的頸血淋下來,一剎那,他的整片天空變成了赤色。
「找死。」徐子陵一看數十人還持著人多勢眾,想用人海堆死自己,輕叱一聲,高高地沖天而起,如一隻翱翔天空的大鵬。眾人卻絲毫不急,一個人輕功再厲害,他也不是鳥兒,只要他還是一個人,他就總得落到這一個地面上來。
只要他落到地面上來,那麼就得掉自己這幫人的大網之中。
所有的人都等著徐子陵,不過徐子陵卻讓大家失望了,他沒有掉下來,他一升再升,轉眼之間已經衝上了近二十丈的高空。
沒有人洩氣,因為人不是鳥,一個人飛得再高,那麼就摔得越慘,就算他沒有摔傷,可是摔入大家苦心守候的這一個大網那是絕對沒有問題。徐子陵再次升空,只不過為他落入陷阱的時刻推遲少許罷了。
沒有人不是那樣想的。
可是徐子陵告訴大家,大家錯了。
他用的方法很奇特,他不是用他那飛翼,而是弓箭。
他取出『穿雲弓』,搭上可以極速射擊直線箭軌的『穿雲箭』,一弓五箭,箭射連珠。
眾人只覺不過眨巴了一下眼睛,可是天空中就多了十數箭追魂之箭,潑箭如雨,一支支嘶叫著一種古怪的尖嘯,追尾而下。反應慢的,先聽到聲音,再發現自己被射成了一個簍子,或者身體不知什麼跟別人的肢體連在一起,血肉相連。
反應快的,連滾帶爬,逃出那一個箭矢地獄,逃出那一個死地。
徐子陵緩緩飄下的時候,周圍最少還有五十個身體絲毫無損的江湖高手,可是再沒有誰有那個膽子去圍捕徐子陵,他的寶物不知從何而來,層出不窮,忽隱觖現,眾人讓他打得心中驚惶不定,如墮噩夢。錢獨關這時也識趣地住口了,他怕自己一開口,徐子陵就會藉故拿他開刀。
唯一還敢與徐子陵面對面站著的只有拓跋玉,當然,長叔謀也敢在站拓跋玉的身邊。
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其他的人都在猶豫,包括面色煞白手指顫抖不止的庚哥呼兒。
拓跋玉不但敢面對徐子陵,而且還敢動手。
不過徐子陵卻有點盡興了,當然,這跟他身上的血也流得差不多了也有一點點關係。他伸指彈飛了又一次蛇延來的飛撾,借勁飛上一處牆頭,拍拍手,好整以暇地道:「今天玩得差不多了,不玩了。錢關主,希望你能夠養肥一點,我下次找你做人肉燒豬的時候不至於會搞成人肉燒猴……」
錢獨關他們眼睜睜看著徐子陵連連飛足震崩好幾堵牆,趁那些煙塵四起,一下子沒入其中遁走。他們揚起手中的武器,小聲呼喝,佯裝要追,可是誰的腳底也沒有邁出半步。
等煙塵消散,徐子陵早不知道跑到哪邊的九霄雲外去了。
對方如此神威,眾人只有大眼瞪小眼,誰敢真追?大家微微歎息,相互無語,各自收拾地上那些同伴屍首殘骸。錢獨關卻在暗暗跺腳,他答應了那一個可人兒幫她把徐子陵留住的,可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