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陵,你就要出發了嗎?」
如果讓宋家二小姐叫名字的確是一件很難的事,不過現在終於聽到她叫了。徐子陵微微一笑,伸手在她的小腦袋上輕輕一拍,又順手幫她理了一下微微散亂幾絲調皮的秀髮,道:「你不必擔心,一切儘是我的掌握之中。」
「可是……」宋玉致微微有點焦慮,稍顯不安地道:「聽我說,這一個青蛟任少名的確有一身極之過人的本事,你雖然也馬馬虎虎,可是他身邊太多人了,萬一計劃失敗,或者出現了什麼變故,到時怎算才好,今天風向和風力都不太好,我們還是改天再去吧,好不好?」
「放心。」徐子陵溫言安慰道:「如果改期,那麼對方就會起疑了。我絕對有把握幹掉他的,你安心地等我回來就好。」
「徐子陵,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倔?」宋玉致忽然生氣地道:「你以為你幫我們宋家刺殺掉任少名我們就會感激你嗎?就算你幫我們殺了他,阿爹也不會答應你什麼的,你根本就不明白大閥之內的事,我們只是在利用你罷了,你看派來主事的是二叔,不是偏幫你的三叔,你平時那麼聰明,難道連這一點都想不到嗎?」
「沒有關係。」徐子陵微笑道:「我沒有完全幫你們刺殺任少名的意思。他是我很久之前的目標之一,並沒有真的在乎你們宋家是否能給我什麼利益。」
「可是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宋玉致餘怒不息地道:「你為什麼不能自私一點?你為什麼不能為自己多想一想?如果你死了,除了你的女人,誰也不會為你流淚的!你去殺任少名,不會得到任何好處,你之前一直隱姓埋名地經營的東西也會浮出水面,暴露於世人眼前,你如果重創或者戰死,他們就完全無望了。你不會自己想想,也對你寄了一大把希望的他們想想!沈落雁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疼她愛她的如意郎君,你要是刺殺失敗了,那她怎麼辦?你那個溫柔的小妻子素素又怎麼辦?」
「我不會失敗。」徐子陵搖搖頭,笑道:「因為我是徐子陵。」
「徐子陵就不會失敗嗎?」宋玉致抓狂了。
子陵打個哈哈道:「也許這麼說有些狂妄,不過這個世間沒有我徐子陵做不來的事。就算現在做不來,也不代表我日後做不來!我有心去做一件事,只要付出了足夠的心思和力量,就會獲得成果。就像這一次刺殺,我付出了我的心思,那麼我就可以用我的能力去獲得成功。」
「這一次看來我是勸不了你了!」宋玉致忽然歎了一口氣,半是幽幽地道:「日後我也勸不了你嗎?」
「那看是什麼事。」徐子陵微微一想,忽然道:「有些事應該是可以的。」
「如果有一天,我爹跟你想法不合,他要跟你用你們這些男子漢的決鬥來解決問題時,你……你會聽我勸嗎?」宋玉致小聲問,她的美目在迫視著徐子陵。
「這事光勸我一個有什麼用!」徐子陵輕歎一口道:「宋二小姐,你真的很聰明,你想得很長遠,可是有些東西是會變的,也許到了哪一天,你不會勸我,而且說不定不會有那種事發生。你應該生活得快樂些,不必天天為這些事苦惱,這些事,讓我們這些做男子的背負就好了。」
「我只想聽聽,你是否會聽我的勸。」宋玉致美目之中緩緩滾下兩顆珠淚,可是她連擦也不擦,只是繼續迫視著徐子陵。
「會的。」徐子陵輕輕地抬起手,輕輕地拭去她小臉上的淚珠,微笑道:「我這一個男子和別的大男子漢是稍稍有些不同的,如果要喜歡自己的女子為自己終日以淚洗臉,那我覺得什麼狗屁不如的男子自尊不要也罷。我會聽你的勸的,放心吧!」
「你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宋玉致忽然抓住了徐子陵的手,緊緊握住不放道:「我想盡一切辦法來跟你搞亂,我想盡一切辦法來煩你,我…我…我對你一點兒也不好,明知刺殺任少名是凶險無比的,還讓你來送死,我是那樣的自私,我是那樣的蠻橫無禮,可是你…你…你為什麼還要對我那麼好?你難道不知道嗎?你就算對我再好也是沒用的,我是大閥的女子,根本就不能自作主張……你難道不明白嗎?」
「我明白。」伸掌一滴一滴地接住宋玉致那滴淌而下的點點珠淚,徐子陵閉了閉眼睛,忽然輕歎了一口氣道:「我明白,我什麼都明白,我遠遠比你想到的都要明白。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對一個人好一點並不需要什麼理由,只要自己心中願意那樣做就行了。」
「你對我這麼好,那麼我是不是再無理取鬧再蠻橫無理一點,你也會縱著我?你說?你說啊……」宋玉致大哭地問道。
「會的。」徐子陵點點頭,答道:「其實你一點也不蠻橫無理,相反,你很乖,很寬容,很善良,很懂別人的心,很能為別人著想。」
「不,那不是我。」宋玉致大力地搖頭,眼淚揮灑一地,她咬著嘴唇,忽然抬起淚痕縱橫的小臉,悲切地問道:「如果我要你不顧一切地攻擊巴蜀勢力,把我的姐姐救出來,你會答應我嗎?你是否會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女子放棄自己的大好聲譽,放棄你未來大好的江山,放棄你世間一切,只為了救回一個可憐的女子呢?」
「我沒有什麼好名譽,在許多人的眼中,我也許只是一個多情的浪子,甚至是淫賊。」徐子陵自嘲道:「我也沒有什麼大好的江山等著我,未來是怎麼樣還不知道呢!我自己沒有什麼可以珍惜和挽留的,我需要珍惜的東西是別的東西,比如部屬,親人和愛人,除了人,我沒有什麼東西是值得留戀不捨的……」
「那你是說,你會因為一個我的蠻橫要求而作出那種決定了?你會因為要解救一個可憐女子而跟天下很多巨大得無法相抗的勢力開戰了?」宋玉致吸著鼻子,一邊抽泣著問,一邊極度期待地看著徐子陵。
「我想不到什麼理由不那麼做。」徐子陵衝著宋玉致微微一笑道:「就算跟很多巨大得不可相抗的勢力開戰又如何呢?我不在乎!天下間大男子好男子為國為民拋棄自己拋棄兒女私情的偉人多得是,天下間為國為民為天下而重的大男子多得是,我何須要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呢?我只要做一個沒有什麼尊嚴沒有什麼遠志沒有什麼偉大的普通男子就好了,我只要做一個盡量讓喜歡自己的女子少流淚的普通男子就好了。」
「如果喜歡我的女子有一天都不用流淚,她們的臉上都儘是歡顏,那麼,就是用這一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來換,我也願意。」徐子陵輕輕幫宋玉致擦著小臉上淚痕,輕輕地道。
「我沒有資格喜歡一個人。」宋玉致淚如泉湧,放聲哭道:「可是我不會嫁給別人,就算阿爹…也不能強迫得了我…我無法回報你什麼,不過,如果你有一天讓人殺了,我也會下去陪你的…我還會像現在那樣天天無理取鬧地煩著你的……」
「這個世上沒有人能輕易殺得了我。」徐子陵托著宋玉致的小臉,帶點肯定地道:「就算你父天刀宋缺!」
揚州城郊一處,在江邊的一個小樹林裡。
單琬晶微笑著看著面前幾個驚疑不定的人,笑嘻嘻地道:「幾位朋友看上去很有錢的樣子,是否願意跟我個黃金公子寇仲的朋友白銀公子徐晶賭上兩手呢?我這個白銀公子也跟黃金公子一樣,是不介意賭金子還是銀子的,如果你們想賭手指賭人頭,我也可以奉陪。最多我輸了,我就剪下一節手指甲賠你們好了。」
她伸出纖纖十指,看著自己溫潤如玉的手指甲,如此感歎道:「我的手指甲這麼漂亮,要跟你們賭手指真是太虧了。」
她的話差一點沒有把她面前的幾個人激得噴血,昏倒在地。
「如果我們要賭人頭呢?」被人稱為攻心刃的沈法正一輩子沒有讓人如此挑釁,他一拂白鬍子,冷哼道。
「如果我贏了,就砍下你們的人頭。」單琬晶微微一笑道:「如果我輸了,隨便你砍,你想砍誰的人頭就砍誰的人頭,只要不砍我的就好。如果是這位看起來馬馬虎虎漂亮的小姑娘要跟本公子賭的話,本公子就馬馬虎虎輸你一根頭髮好了。」
她拉起一縷秀髮,小手輕輕地撫了一下,如此感歎道:「我的頭髮這麼柔順,要跟你這個長得馬馬虎虎可是卻四處拋頭露面的小姑娘賭人頭實在是太虧了。」
「你……」身穿彩繪宮裝體態娉婷柳腰扶風的謝玉菁氣得雙目發黑,她一輩子也從來沒有聽人說過她長得馬馬虎虎,江湖只要是有嘴巴的,誰不誇她是天女一般的謝仙子,可是現在卻讓人如此一番奚落。她將雙手中的飛仙短刃緩緩提升,如此不殺死這一個口舌惡毒的假小子,她誓不罷休。
「謝仙子,不要動氣。」沈法正的目光並沒有看向單琬晶,雖然這一個假小子身上的氣息不錯,可是還不是他最為忌憚的,最讓他覺得危險的是單琬晶身後站著的傅君婥傅君媮兩姐妹。她們自小默契,經過苦練後的傅君婥和心性平復下來的傅君媮身上的氣息幾乎融為一體,就如一個人似的,她們輕紗掩臉,兩雙美目淡漠又無情地看著場中眾人。
她們腰際配著兩柄一模一樣古色古香的怪劍,她們的玉手,輕輕地按在上面,彷彿只要單琬晶一開口示意,她們的劍就會閃擊而出一般。
如果不是單琬晶和她們兩個人身上的內息實在太過嚇人,以沈法正屠力謝玉菁等六人之多,又是久歷江湖的成名之士,如何會如此謹慎小心。可是雖然來人只是三女,但她們的實力卻非同凡響,不論蒙面按劍的傅家姐妹,單單一個東溟小公主的實力就已經讓他們不得不小心應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