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小姐不在嶺南宋家裡躲著享清福,跑到江陰這個鬼地方幹什麼?」
徐子陵在窗口忽然倒掛而入,雙腳在外,探身入內,笑嘻嘻地衝著宋玉致道:「不會是想我了吧?」
「是你。」宋致一看,頓時怒從心生,小手一晃,腰間那條馬鞭『哨』一聲,不等那尖銳的哨聲傳入徐子陵耳中,鞭梢早抽到了徐子陵的鼻尖之上。
徐子陵身形一滑,竟然游魚般自那條抽得筆直的馬鞭之上游了下來,他五指舒張,伸向宋玉致的小臉。
宋玉致忽然甜甜一笑,笑得百花綻放,天地盡開顏,笑得半空之中的徐子陵莫名其妙,手不由自主慢了下來。可是宋玉致卻不,她手中鞭子急收,如有靈性般纏著了徐子陵的身體,一抽,一拉,同時纖纖腰向後一仰弓,一條長腿破空而至,趕在徐子陵那手伸過來之前,用繡花鞋底重重地在他的臉上印了一記。
徐子陵『轟』一聲讓她踢得穿窗而出,整個花窗頓時支離破碎,爆飛開去。
「耶……」宋玉致一看自己的『奸計』得逞,高興得差點沒有打觔斗。
可是飛了出去的徐子陵半天沒有回來,宋玉致再看一看那破碎的窗戶,小舌頭吐了吐,衝到窗台前,把小腦袋探出去問:「姓徐的你沒有死吧?」
「沒有。」徐子陵不知什麼出現在窗台下面,那臉與宋玉致的小臉不過相距一寸,他在她的臉上吹了一口氣道:「到了快死時一定會通知你的。」
宋玉致晶瑩如玉的小臉登時飛紅起來,狠瞪一眼,小腦袋馬上收了回去。
徐子陵穿窗而入,笑嘻嘻地道:「好香,唔,好看。」
「你……」宋玉致顰起秀長的黛眉惱怒道:「你無禮!你可知道,我是你妹妹!」
「哎呀,你也知道你是我的『妹妹』!」徐子陵加深語氣,裝著不敢置信地道:「我還以為你把這個給忘了呢!原來沒忘,真是讓我大出意外啊!你確定你剛才那些舉動是一個妹妹會做的嗎?」
「當然。」宋玉致哼道:「如果你沒有跟師道二哥結拜,我就把鞋頭裡藏著的毒匕首伸出來,狠狠地在你的喉嚨踢一記。」
「你敢。」徐子陵怒道:「小心我打你小屁屁再去官府再你老父,說他縱女行兇!」
「我偏偏就試試。」宋玉致是什麼人,她可是能威脅的,她旋風般一轉身形,那長腳高踢,重重地劈向徐子陵的左肩。徐子陵肩膀一沉,微收,讓她劈掛了個空,本來以為完事了,誰知那條長腳還沒有落下來,宋玉致身形一旋,整個人忽然旋到了空中,身形旋動間,另一隻穿著繡花鞋的小玉足又險險地自徐子陵急仰躲避的面門掃過。
徐子陵伸手一捉,就像漁夫於淺水中靈活地捉住一條小魚般,他握著宋玉致還想發難攻擊的小玉足,失聲笑道:「我忘了你是天刀宋缺之女,本身就是一個鎮南王的郡主,根本不怕什麼官府的……宋二小姐,宋大小姐,你可不可以停下來,順便講一點點道理,如果你還知道什麼是道理的話。」
「誰不講理?」宋玉致一看自己的小足踝讓徐子陵握住了,還舉著自己的腿,樣子非常的不雅,小玉臉登時大紅起來,像一緞紅綢子般驚艷,她急急喝斥道:「你無禮,快放開。」
「怕了你。」徐子陵放開手,垂頭喪氣地道:「我碰沒碰,說無禮,捉著一隻想要自己老命的腳,也是無禮,宋家小妹妹,你還讓人活不活啊?只許你這個鎮南王之女打人,就不許我這個揚州小混混還手麼?這世道還有天理嗎?再說,我也沒反手……」
「你就是無禮!」宋玉致一看徐子陵那垂頭喪氣的樣子,不由哧一聲笑了出來,原來板著的小臉如春陽融雪,如春回大地,如春風拂面,如春妍爭艷,讓徐子陵不由一楞。宋玉致一看徐子陵那個樣子,又想生氣,可是此時她已經笑開,一時再也收不起小臉了,不過還是用小鼻子微微皺起,去哼他道:「你還看!」
「好,我不看了。」徐子陵哈哈大笑道:「反正也看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不如就留給別人看,比如讓江陰東大街那個隨地大小便的張傻子看個夠好了!」
「你胡扯什麼?」宋玉致雖然在別的方面對徐子陵成見很大,不過卻喜歡聽他胡言亂語扯東扯西。
她平時見到的男子要不高大威猛,要不俊俏瀟灑,如果不是武功高強,豪氣干雲,就是博學多才,溫文爾雅,誰見了她這個宋家最寶貝的二小姐,都莫不正正經經,說話都極力賣弄自己是一個高貴的上等之人,談吐非凡,根本就沒有誰會願意胡言亂語信口開河又說自己是小混混的。
徐子陵這種表現,自一開始,就給她一種很新鮮的感覺。
雖然她不喜口花花的登徒浪子,可是她卻喜歡聽他說話,因為她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只是說話的方式逗死人。只有他,才會讓她忘記心中的不快,只有他稱呼自己宋二小姐宋大小姐的時候,心中才不會有什麼不喜的感覺。
如果他不是那麼花心,沒有那麼多妻子,倒是一個很好玩的人。
這是宋玉致心中的感覺。
至少,他的脾氣很好,雖然一個大男子,沒有像族中很多大男人那樣整天板著臉高高在上,他肯陪著自己瘋,自己想做什麼他都不會反對,捉弄他也不生氣,更不會拉長著臉教訓自己。
「打讓你打了,罵讓你罵了。」徐子陵苦笑道:「難道你還要將我吊到江陰最多人出入的南城門讓大家唾棄我不成?我只不過是遲了一點點,你又何必生那麼大的氣……」
「什麼?」宋玉致一聽,本來想原諒他的心馬上惱怒起來了,道:「只是遲一點點嗎?你這個傢伙足足遲了一個月!你把我扔在這個破爛的鬼地方足足呆了一個月,差一點沒有把我無聊死!你做什麼也不可能賠得了我寶貴的時間!」
「可以的。」徐子陵掏了一個小小的精緻無比的小金像出來,那是一個舞劍仕女形的小宋玉致,她身形飄飄,似乎要飛天而起似的,極是精巧細緻,除了雙目與宋玉致真人相比稍有些呆滯之外,其它部分幾乎和宋玉致絲毫不差,完全是一個縮小版的黃金小宋玉致。
「做這個得花一點時間。」徐子陵笑道:「雖然用不上一個月,可是也差不多,你要是覺得不合算,那我就換個別的賠你好了。」
「想也別想!」宋玉致一看,馬上一把接過那個英氣颯颯的小女俠,喜不釋手,口中卻道:「這個我馬馬虎虎先收下了,不過還不夠,你下次還得再補償我……啊,真漂亮,你這個人沒有別的本事,做這個倒是挺出色的,雖然不太像,可是我收下了。」
「什麼不太像!」徐子陵一聽,哼道:「我嘔心瀝血做的,簡直比你真人還漂亮,你敢說不像?」
「就是不怎麼像!」宋玉致聲音忽然低了下去,像蚊子在哼哼,道:「人家的身體才不是那樣的。再說人家也不是特喜歡用劍,你沒看我腰間纏的是馬鞭麼?」
「敢情你是想要我做一個SM女王的小金人啊!」徐子陵張大嘴巴半天合不回來。
「什麼是SM女王?」宋玉致雖然不明白,卻用女孩子的直覺感覺到那不是什麼好東西。
「就是喜歡用鞭子在男人的身上亂抽亂打,然後踏在他們的背上哈哈大笑,然後再……」徐子陵正準備長篇大論解釋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誰知宋玉致早就聽出來了,她急得小蠻足亂跺地嬌嗔道:「你還說,你還說!」
「誰要做那什麼女王!」宋玉致小臉通紅,她馬上解下小馬鞭想扔掉,可是又似乎捨不得,好半天,往徐子陵手裡一塞,道:「送你了,你可不准弄丟它,否則我下次再也不理你了。」
「敢情我成為收破爛的了!」徐子陵低聲喃喃自語地道:「別的女孩子要送,就送鴛鴦手帕什麼的,她送我這個東東,難道她還真有那種潛質……」
「說什麼呢?」宋玉致一看徐子陵臉上似乎有些古怪,心中一動,忍不住用小粉拳在他的額頭上輕砸一記表示自己的惱怒。徐子陵怪笑兩聲,道:「啊哈,沒事,我看這鞭子前豐後細,皮質上乘,手工細膩非凡,挺漂亮的,就像……」
「像什麼?」宋玉致期待道。
「像老鼠的尾巴!」徐子陵一出口,宋玉致差點沒有摔倒在地上。
「像你個大頭鬼!」宋玉致抓狂地飛起一腳,可是徐子陵這一回學精了,他知道了宋二小姐有一邊說話一邊動手的好習慣,所以,早有提防,微一晃身,躲了過去。
「你還敢躲?」宋玉致怒道:「人家好心送你鞭子,而且還是親手做的,你不道謝就算了,還說它是老鼠尾巴,太可惡了!姓徐的,本小姐饒不了你。」
「大家斯文人,有話好說。」徐子陵一邊上竄下跳,在宋玉致那森森重重的腿影中躲來閃去,一邊忙裡抽閒道:「就算按江湖規矩,也可以坐下來三口六面講請楚……哇,好險!你說你一個女孩子,還是宋家的宋二小姐,應該知書識禮,舉止得體,怎麼就像個瘋婆子似的…天哪,我暈了!」
「暈了我也照打。」宋玉致狂怒道:「我就是個瘋婆子,怎麼啦?有膽的就還手!我馬上回去告訴二哥說你非禮我!你站住,你必須得讓我打一下,消消氣,否則我絕不罷體!」
「我不。」徐子陵哼道:「有本事的你就打中我,我才不會賤骨頭讓你打呢!你想得美!」
「只打一下。」宋玉致追踢了半天,累得渾身香汗淋漓,可是連徐子陵的衣角也摸不著,於是放輕了條件道:「我只輕輕打一下,只要消了這口惡氣就好,怎麼樣?誰叫你剛才罵人家瘋婆子!快停下來,不然我真生氣了!」
「你生吧!」徐子陵連翻幾個觔斗,飛出宋玉致的腳影,倒掛在屋樑之上,笑嘻嘻地道:「我想看看你真生氣的樣子……」
「我絕不饒你!」宋玉致覺得自己剛才快要原諒他是天下第一錯誤的事,這個可惡的傢伙根本就沒有悔改之心,他是存心氣她的,她都已經低聲下氣求他了,可是他卻還是那副死樣子,簡直就是找打。
「我很害怕。」這是徐子陵的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