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陵,大小姐走了。」素素雙目微紅道:「屠總管催得很急,她們昨天半夜就走了。子陵,現在是不是有什麼情況啊?怎麼她們走得那麼急?我回來還沒幾天……」
「李密將計就計借口影子刺客出現,要搜捕兇手,暗暗調來了自己的親兵準備謀反,對外就說大龍頭翟讓是影子刺客楊虛影刺殺了的。」徐子陵帶點氣惱地道:「這個老甲魚,想不到我這麼一來,還幫他找了一個借口來成事。他們今晚子時就要起事,你在這裡已經不安全,我要把你送到雁兒那裡才行。」
「可是府裡還有很多人沒有走。」素素急道。
「不是主要的目標,如果只是一般的僕人婢女,他們是不會理會。」徐子陵想了一想,問道:「那個楚楚也跟翟嬌走了嗎?」
「走了。」素素點點頭道:「可是她臉上的鞭痕還沒有完全消散,日後留下舊跡怎辦?」
「不會的。」徐子陵安慰道:「不會留下什麼舊跡的,就算有,到時你再幫她驅散就行了。最重要的生命保住了,只要人沒事,一切都好辦!我晚上還有事忙,先送你去雁兒那裡住下,等我忙完了,再帶你回貞貞那裡,好嗎?」
「他們人多,你要小心些……」素素緊摟著自己的心上人,微帶擔擾地道。
徐子陵不答,只用他的愛意將她緊緊纏綿,讓她得到安撫,覺得安心。
晚上,子時,一團巨大的煙火直衝天際,爆散起來,有如火樹銀花,極具漂亮,整一個滎陽也可以看得非常的清楚。繼這一團煙火之後,又有數團小的煙火在各處相繼升空,形如眾星伴月。
隨著煙火升空,一陣陣喊殺聲響起。
「影子刺客,你哪裡跑?」
「楊虛影在這裡!」
「殺了他,為大龍頭報仇!」
「清除內奸!」
「殺……」
一隊隊頭戴紅巾的士兵不知從何處湧了出來,迅速行動,搶佔一些崗哨或者駐兵點,稍有疑問的就揮刀狂砍,並且大叫清除奸細。更多的駐兵所大開,裡要也衝出一小隊的紅巾士兵,匯入這一大股赤色的洪流之中去。在他們喊殺聲中,整一個滎陽都騷動起來了。
大龍頭府受到最猛烈的攻擊,數千的紅巾士兵正在瘋狂地圍殺著大龍頭府的數百守衛,就是那數百守衛之中,也有不少人揮刀砍翻自己人,然後扎上紅巾,隨著人流,向內府湧殺而去。
內府的門口,數十個武功頗是高強的武士在苦苦支撐,他們是翟讓的心腹死士,誓死不退,所以接近他們的人,無論是紅巾士兵,還是原大龍頭府裡的守衛,一一格殺當場。此時大龍頭府混亂到了極點,頭紮紅巾的士兵提著火把,整一個大龍頭府照得有如白晝,所有不是紅巾扎頭的人,無論是守衛還是僕人婢女,無論男女老少,盡數砍倒,一個也不曾放過。
大龍頭府一片血雨腥風,哭喊震天。
一個白衣文士排眾而出,他手一舉,馬上就有近百名紅巾士兵解下背上的大弓,列隊站立,開弓搭箭。
他們邊上的紅巾士兵,馬上就用火把那些箭頭盡數點著,除了那個白衣文士的手一揮下,馬上就有近百支火矢向內府飛射而入。
大多火矢,在飛入之後無聲無息,只有極少數射中在圍牆之上正用長矛抵禦著瘋狂進攻的內府守衛,幾個守衛慘叫著翻倒牆下,有的人還一身是火,在極其慘痛的呼叫聲中,一邊無力地翻滾拍打,一邊慢慢地讓火活生生地燒死。就算有力掙扎的守衛,也來不及撲死身上的火頭,就讓無數的紅巾士兵一擁而上,亂刀砍成一灘肉泥。
那些火矢有如雨下,仍在繼續。
如此十輪之後,內府有濃濃滾滾而起,接著有無數的詛罵之聲和咳嗽之聲響起,不絕。
內府的大門,外層的木門早已經燒成了一層木炭,此時有兩個赤膊上陣的高大力士,他們頭禿禿的腦門上紮著血紅的布巾,一人手執一個金瓜巨錘,正你一砸我一砸地震擂著那扇放下的石閘。
「轟,轟,轟,轟……」
隨著他們的蠻力重轟,那道半尺厚的石閘龜裂開來,最後崩潰碎裂,泥石四飛。
一個黑影閃電般自那泥石激飛之中閃出,雙手一抓,在那兩個氣喘吁吁一身是汗的力士喉間一抓,雙腳連環一踢,那兩個高大蠻橫強悍如牛的力士竟然一聲不哼就讓那人踢飛,暴跌數丈開個,倒斃當場。那喉間的鮮血,漫流一地。
那個黑影手抓兩個巨大的金瓜銅錘,相互交擊,那沉悶的巨響震得所有人的耳朵陣陣作聾,相顧失色。
幾個搶攻上去的紅巾士兵,更是讓那人一錘一個,打成肉餅。
「叫李密出來。」那人拋掉雙錘,哼道:「老子要跟他單打獨鬥!」
有如一個巨大的蝙蝠,一個面帶黃金天魔面具的黑袍人,飄飄渺渺地自遠方飛掠而來,風一般掠過歡呼狂吼的紅巾士兵,站到陣前,用一種極其柔和又極具動聽極之悅耳的聲音緩緩地道:「大龍頭有請,敢不奉陪?」
此時內府火光大作,濃煙滾滾,如毒蟒般扭曲著身體,延伸向天空。
數十個青衣的武士面帶悲憤和決意地站到先前那一個人的身後,默默無言地跟在他的身後。他們之中不知誰大叫了一聲:「捨生!」
馬上數十人全部地大吼回應道:「忘死!」
數十人飛掠而起,紛紛自那人的身邊掠過,殺向敵陣,撲向那些紅巾士兵。
開始時他們如虎入羊群,殺得那些紅巾士兵慘叫連連,紛紛仆倒。可是忽然之間,一些外表很平凡的紅巾士兵爆發出極強的氣息,輕易就將青衣武士斬殺當場,轉眼之間,數十個武功高強的死士,只剩下幾個人一身是傷一身是血地苦苦支撐。
黃金面具的黑袍人忽然柔聲道:「放了他們,他們是真的漢子。」他一向內府門口一直冷冷地看著自己的那個中年人拱拱手道:「大龍頭,你散去全身功力,我任你帶著你的人離開,保證就像對待大小姐一樣,我絕對不會有人再傷害你們,那怕一根髮絲。」
「是嗎?」那個相貌堂堂高瘦的中年人冷哼道:「李密,今日之敗,全是當日我心之善,我無話可說,不過你想爬上我這個大龍頭之位,就要用你的本事來取。」
那幾個浴血渾身的死士忽然趕了回來,一個個血淚滾滾而下,聲嘶力竭地大叫道:「大龍頭,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拖住李密反賊,快走!」他們奮不顧身地殺向那個黃金魔面人,一身是血,有如瘋虎。
那個黃金魔面人雙手一舉,其上黑如墨晶,疾電般連印,數個死士筋斷骨折,轉眼間倒地死去。
可是那個高瘦的中年人,卻眉頭也不動一下。
他只是緩步走向那個黃金魔面怪人,緩緩地,彷彿根本沒有看見地上倒了一地,都是他的死士,都是他的人,彷彿壓根就沒有看見那些死士飛灑出的那一灘灘鮮血。
一個死士筋斷骨折,可是卻咬著牙,喘著粗氣,一點一點地爬向那個黃金魔面人,他右手已折,一條腿也早讓人砍去,可是他還在爬動,直向黃金魔面怪人爬去,他那鮮血淋漓血筋暴起的左手之上,有一把小小的匕首,精光閃閃。
那個黃金魔面怪人沒有躲,他任那個死士一匕首刺在自己的腿上,魔眼裡儘是溫柔。
「好些了嗎?」他在溫和地問著那一個恨得咬牙切齒的死士,柔聲道:「現在是不是解恨一些了?」可是那個死士卻扭曲著臉,他拚命地想用餘力將那把匕首刺得更深些,可是,以他的殘力,只能夠刺破一點點那個黃金魔面怪人的皮膚。
一直陰沉著臉的高瘦中年人忽然動了,有如鬼魅,他在那個黃金魔面怪人柔聲問那個死士的時候,忽然就化作了一道輕煙,雙掌疾電般拍向黃金魔面人的胸膛。
迎接他的是一片銀光,就像天河倒懸群星燦爛一般銀光,那片銀光一下子就將高瘦中年人給淹沒了。
「轟……」
「轟,轟,轟……」十數下重擊暴響,那個黃金魔面人沖天而起,他的雙袖化作蝴蝶般片片紛飛,兩邊肩膀之上,各有五個深可見骨的爪洞,鮮血沿著手臂滾滾而下……可是那個黃金魔面怪人根本就沒有去理會這些傷勢,他只看著一個人。
那個高瘦的中年人。
他身上最少有十把匕首插著,遍佈渾身。
他呆呆地看著本來死了一地的忠心死士,他的死士們。此時那些死士們一個個全站了起來,站起一種極其古怪的陣形,將高瘦中年人圍在陣中,以那個獨腿的剛才刺了黃金魔面人的死士為首,他們全目無表情地看著高瘦中年人。
「你們……」高瘦中年人嘴唇微微一動,有不少血絲滲了出來,道:「很好……」
那個黃金魔面怪人在空中輕輕一折,如飛鳥一般美妙地緩緩下降,他的雙手,又變得銀光閃閃,他帶著一道長長銀色之虹緩緩降向那個高瘦中年人的頭頂,他的魔口之中極其柔和地喚道:「天魔降世!」
等這四個字一說完,那一道銀色之虹馬上極速地變成一由九天而降的隕星,勢不可擋勢震天下地重壓下來。那個高瘦中年人還來不及舉掌相迎,身體又早有近十隻手掌重重地擊在身體的各處,那些本來屬下他的忠誠死士,再一次配合了黃金魔面人攻擊,一心置他於死地的攻擊。
高瘦中年人慘笑一下,毫不抵禦,雙手自外向裡,等那個黃金魔面怪人那銀色的手掌帶著隕星般的威能重轟在他的天靈之上時,也用雙手拼盡最後的一分氣力,重重地印在那個黃金魔面人的兩脅。
就在此時,一個頭紮紅巾的士兵忽然化作了一道血箭,閃電般飛掠向一直在遠處觀戰的白衣文士。
他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劍,完全透明的怪劍。
他一劍在手,直向那個白衣文士飛刺而去,其勢如九天之瀑,劍光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