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製的巨大斬馬刀雷霆萬鈞地暴斬而下,將一輛正在淫辱婦人的幾個士兵連人帶車,一斬兩斷。
「嚎嚎嚎嚎……」
徐子陵狂吼著,雙手輪流揮斬,遇著的人無不肢折身斷,不少騾子也無法倖免,讓徐子陵的刀氣一一砍倒。徐子陵所到之處,鮮血飛濺,那些潰兵還來不及弄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讓徐子陵殺盡騾隊那一干人等,追上了潰兵的後部,這一下人數更多,密密麻麻,徐子陵刀刀揮血,人頭飛滾,許多人連反應都沒有,就讓他一一斬倒……
等查傑和中年文士趕到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他們看見一個渾身血紅的人,揮舞著巨大的怪刃,正在迫殺著那些隋兵。
他自那頭一路驅趕著那些潰兵倒退著奔逃,血光沖天,潰兵們爭相逃命,人人爭先恐後,人馬相互推擠踐踏,無數人沒有來得及讓那把巨刃斬殺,就倒斃在自己人的腳底下,就倒斃在自己人的馬蹄之下。
更有甚者,為了爭取奔命的位置,竟向自己人出刀,將他們一一砍翻,然後踏著他們的屍體奔逃,有如一群受擾的蒼蠅。
血早流成了一道道小溪,順著官道的路面,延伸向低窪之地。
人與馬的屍體堆積纍纍,滿路儘是,無一空隙之地。更多的是人屍疊馬屍,而馬屍之上,又有人屍。
那個渾身血紅的人,還怒吼著揮刀狂斬不止,那把巨大的怪刃在他的手中變成了修羅之刃,正在瘋狂地吞噬著人的生命……中年文士奮不顧身地撲上去,在背後死死地抱住那個血紅的人,大聲道:「夠了,夠了,住手,可以了,可以了。」
那個血紅之人怒吼一聲,震開中年文士,可是中年文士又撲上去,死死地抱著他鮮血淋漓滴淌的雙腿。
死死不肯放手。
那個血紅之人更是暴怒,重刃高高舉起,哀嚎一聲,重重地斬在地面之上,震得地面一陣激盪,那把怪刃破地而入,深深地沒入,直至沒柄。在這一擊之後,他的眼睛由赤紅轉為清明,轉為原來平靜,帶點淡淡哀傷的平靜。一顆淚自那滿是血污的臉上滴淌下來,流出一道粉紅色的痕跡,就像一道傷痕。
他向追來不知所措的查傑低喝道:「你還楞著幹什麼?那些人罪大惡極,還留著他們害人嗎?給我殺光他們!」他的聲音讓正有點迷惘的查傑嚇了一跳,連忙點頭,抽出兵刃,向正在逃散的潰兵們追過去。
他又扶起還死死抱著他雙腿的中年文士,歉意地道:「謝謝,我好了。剛才多虧你奮不顧身來阻,否則我還會繼續迷失下去。你沒事吧?」
中年文士卻笑了,他滿意地點點頭道:「我沒事,只是讓公子的內息震得有些翻騰,調息一下就好了。說真的,我的心裡到現在還有些害怕,如果你剛才沒忍住心中的殺戮之意,給我一刀,我就完蛋了。公子能那麼快回復,心志非常人也。」
「我也是正常的人。」渾身是血滴滴答答地徐子陵搖搖頭,道:「我看見他們那些傢伙,實在忍不住,也許是他們激發了我心中一直苦忍的殺戮之意吧!我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有的還壓得我好苦,所以讓他們一刺激就發作了。現在好多了,我現在覺得很多東西都可以想通了,行之,謝謝你!」
「看見公子這樣,我虛行之縱死也無憾了。」中年文士虛行之道:「一直以來,我都有些擔心公子,公子太壓郁自己了。本來應該找個女人發洩一下最好,可是公子又不是那種隨便就跑到青樓發洩慾望的人,看見公子越來越是壓郁,我和陳公都很擔心,害怕公子在某一天會崩潰。現在好了,這股殺戮之意一過,公子通了這一關,從此暴戾之氣消掉,公子又恢復以前的公子了,不,應該說,公子超越了自己,又進境到新的境地之中了,真是可喜可賀。」
「你難道不怕我的殺戮之心又起嗎?」徐子陵失笑道。
「只要試過一次,再有也知道怎麼化解了。」中年文士虛行之微微一笑道:「以公子之天資,又怎麼讓殺戮之心一再失控?這點我倒不擔心,倒是平時公子稍稍壓郁,積之無益。公子看不起庸脂俗粉,請人去請貞貞素素兩位姑娘來照顧公子如何?」
「此事日後再說吧。」徐子陵搖搖頭道:「我還有很多事忙,而且貞貞素素她們也有她們的事忙,日後機會大把,何必急於一時。你放心,經過這一場殺戮,我真的好多了,好多東西想通了,就連心性也提升了。所以,暫時應該沒有任何問題的。」
高占道雙槍齊出,分刺兩人,然後追上正殺得烏天黑地的查傑問道:「小傑,那邊一地的屍體都是公子弄的?他怎麼弄得全身是血啊?他沒受傷吧?」
「怎麼會?」查傑聲音微顫道:「我差一點沒有讓他嚇破膽,如果不是虛先生奮不顧身抱著他,他可以連這些人都砍光了,我們都不用動手了。那個恐怖啊!人頭滾滾,那血噴灑得滿天都是……總之,我沒看過那樣殺人的。」
「如果那個王八蛋還敢說公子因為長得太秀氣連脾氣和心腸就像個女人一樣溫柔我就撕了他的嘴,他媽的,那一地的屍骸,那一身的人血,他的脾氣很好?他的心腸很軟?他的人很溫柔?靠,豬眼也看得出來不是那麼一回事。」高占道喃喃自語地道。
「說得最多的好像是你吧?」不遠的卜天志剛好聽見,忍不住頂他一句。
「你沒有嗎?」高占道馬上反擊道。
「有你們那個閒心,不如殺多幾個人積多一點功勳。」陳老謀手裡那個大本子,另一隻手拿著支毛筆,不時往上面記些什麼。
「天志九人,占道八人,我說的沒錯吧?」陳老謀自兩個人的中間走過,淡淡地道,然後理也不理兩個人的反應,自顧頭也不回地走了。
「你沒有發現這老傢伙越來越喜歡學公子說話的口氣和做事的方式呢?」高占道有些奇怪地問道。
「我只發現我殺的人比你多一個。」卜天志牛屁哄哄地道。
「媽的,才殺多一個有個屁了不起。」高占道一聽,氣不打一處,馬上向遠處那群潰兵追去,一邊放聲吼道:「兒郎們,給我圈緊了,老子要跟那個人比一比,看看誰殺得更多!操,老子不發威你當我病貓了?」
「我怕你?」卜天志大刀一揮,也疾追上去。
「看來他們的殺戮之心不輕。」徐子陵遠遠看了兩人舉動,失笑道。
「是不輕,可是他們的鬥氣之心更重!」虛行之補充道。
小六子一直跟著那個包志復,他完成讓對方的殺人技巧征服了。到底是訓練出來的精英,他們那一隊人跟自己這一邊的人完全不是一回事,自己這邊的人才殺掉一個,可是對方已經殺了數個,而且絲毫無損。殺戮在他們的手中變得容易和簡單。
不一定要用刀砍劍刺,他們一伸手,對著人的喉嚨一捏,或者對著人頭一扭,那個人就軟綿綿地倒在地上死去了,簡直得比殺一隻雞還容易。如果能用一刀殺人的,他們絕不用第二刀,他們的動作簡練而有效。小六子看了半天,得出了三個字的精髓,那就是:快,狠,准。
對方不但攻擊有效,還相互掩護,雖然這些潰兵只顧逃命,幾乎沒有人還擊,可是他們還是按照一定的步法來行動,一人進擊,一人守護,一人準備,再守護的那一個人進擊,準備那一個人守護,而進擊的那一個人退回準備。
這十幾個人簡直就是殺人的機械,有規律而又有效。
小六子看了一會,打心裡佩服出來,他看到了對方真正的水平,原來自己比起他們相差那麼的遠,原來他們真正的攻擊厲害到那種程度。如果用這種攻擊來對付自己,自己能撐得過十數嗎?
小六子沒有把握,越看越沒有把握。
「公子還是先換一個衣物吧,這樣一身怪嚇人的。」虛行之微微一笑,對徐子陵道。
「不了。」徐子陵搖搖頭道:「這樣正好,一會我要去嚇唬人,穿成這樣正好。行之,你來看著,一會兒讓他們繞過那邊的山頭,再翻過兩座不高的山包,就可以看見敵人了。看來大家都挺不錯的,我放心,我先走了,哎,這個給你吧!」
徐子陵隨手遞給虛行之一件東西,又拔出那巨大的斬馬刀,收起,然後轉身想走,虛行之一把扯著他的衣袖,急問道:「公子,這是什麼?」
「指南針。」徐子陵笑笑道:「遲些你們出海可以用得上的,現在條件不足,沒辦法,只好做這麼一個簡陋的東西,下次我給你做一個六分儀,現在沒辦法。」
「其實有公子畫的那張詳盡航海圖就可以了。」虛行之笑笑道:「我們又不是趕時間,再說,占道奉義他們都是老手了。」
「我知道。」徐子陵還是有些不放心道:「你不知道,大海可不是能開玩笑,小心點好。還有,你不要太迷信我畫的那個地圖,可能會有些出入也說不定,還有那個指南針,在某些磁場散亂的地方,不一定靈的,總之,你們要小心些。」
「明白。」虛行之正容回答,然後又笑嘻嘻地道:「其實公子不放心可以親自帶我們去的,看得出來,公子是非常想去的。」
「我的確很想去幹掉那些倭人,可是我目前還有很多事一件接一件等著我,我沒辦法走開去啊!」徐子陵帶點苦惱地道:「等有空閒,我一定要親自帶隊減滅那些倭人的,現在,就讓他們多苟活些時日好了。」
「那公子去忙吧!」虛行之點點頭,道:「那邊的事交給我們就可以了,我們不會把公子你的事搞砸的。」
「我知道。」徐子陵拍拍他肩頭,整個人化作一道赤練,直掛遠方,最後連閃幾下,化作一個紅光漸漸消失在遠處不見。虛行之看了,又點點頭,喃喃自語地道:「有這麼一個主公,真是我虛行之的福氣,我現在還不敢相信我是不是在獨霸山莊發著春秋大夢呢!上天,如果這是夢,請別讓虛行之醒了,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很久……」
「我等了一輩子。」陳老謀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虛行之的身邊,臉色微微激動地道:「這樣的人,我等了一輩子,當他來找來我的時候,我也像你一樣,以為自己在做夢,覺得上天不可能對我那麼好的。當時我撿了一塊石頭,將我一顆牙齒敲鑿了下來,痛得我差點沒有尿褲子,最後發現不是夢,高興得哭了一個時辰,又笑了三個時辰。」
「沒看見你缺少那顆牙齒啊?」虛行之扳開陳老謀的嘴巴看了半天,奇怪地問道。
「公子幫我用玉石鑲上了,你沒發現我一顆牙齒特別白特別漂亮嗎?」陳老謀得意洋洋地道。
「我只發現你的嘴巴似乎特別臭。」虛行之實話實說道。
「……」陳老謀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