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啊徐子陵,你為什麼會叫做徐子陵呢?」單婉晶托著香腮,坐在徐子陵的對面,輕輕地感歎道。
「外國有一個傢伙寫了一本書,裡面有個女人叫做朱麗葉,就是那樣對她的朋友羅密歐說的,跟你的那個感歎差不多,結果……」徐子陵說到這裡停下了,賣個關子。
「結果怎麼樣?」單婉晶痛恨徐子陵這種說話方式,逗死人不賠命。
「本來朱麗葉和羅密歐兩個人可以在一起的,就是因為她感歎了這一句,結果兩個人不得不分開了,永遠也不能在一起。」徐子陵恐嚇道:「你也跟我說這話,小心也跟那個朱麗葉一樣。」
「不能說嗎?」單婉晶果然嚇著了,不過馬上反應過來了,她一看自己又讓徐子陵言語帶動了,不由故意不在乎地道:「那怎麼同啊?你不是說她是書中的女人嗎?而我是活生生的人啊!對了,子陵,你為什麼想要爭霸天下呢?跟我們一起不好嗎?娘那麼疼你,我也會對你很好的,你就不能為了我們留下嗎?」
「就算是親人,也不一定非要天天住在一起的啊!」徐子陵微笑道:「說不定我在這裡住多些日子,你就會覺得我很討厭,想馬上將我趕走也說不一定。」
「那怎麼可能!」單婉晶可憐兮兮地解釋道:「我不會的,你住多久我都不會厭煩的,你留下來吧!」
「等到有一天,我忙完了,我就好好休息,到時天天陪你一起玩,玩到你討厭我要趕我走為止。」徐子陵搖搖頭道:「不過現在還不行。」
「那會是什麼時候啊?」單婉晶問。
「不知道,也許很快,也許會很久很久,」徐子陵還是搖頭。
「你有什麼要我來幫忙的嗎?我幫來你的大忙,也許可以快一點。」單婉晶摩拳擦掌道。
「不必,你只要乖乖地等我回來就行了。」徐子陵微微一笑,伸手去捏單婉晶的瑤鼻,可是這一回,單婉晶出奇地沒有躲開,而是做個極好看的鬼臉,惹得徐子陵忍不住又輕撫了一把她的小臉。
單婉晶小臉緋紅一片,連小脖子也染上了,她帶點害羞地低垂下眼簾,躲避著徐子陵的視線,可是一等徐子陵一收回目光,她又自眼簾下偷偷地瞧過來。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坐著,相互凝視,視線卻很少相觸,稍一接觸,單婉晶也會快快躲開,她很害羞,可是更多的是歡喜。
徐子陵與她對坐著,隔著一張小小的案桌,他的雙手輕輕地放在案桌上,輕輕地握著她的柔荑,她稍稍一掙扎,可是馬上放棄了,只是微帶點顫抖微帶激動地讓他握著。
兩個人不知對坐了多久,徐子陵一直握著她的手。
徐子陵忽然動了,輕輕俯下頭去,將自己的嘴唇輕輕地印在那一雙柔荑之上,極輕極輕地歎息道:「很溫暖很好聞…唔,還很舒服呢……」正當單婉晶羞不自勝的時候,她忽然發現,徐子陵竟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臉正貼著她的雙手,貼著她的掌心。
他沉睡如酣,鼻息悠長。
單婉晶一看他睡著了,好奇地也低俯身子,更近一點地打量著徐子陵,彷彿怎麼也看不夠似的。
她癡癡地看著面前沉睡的人兒,小臉上忽然有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溫柔,似乎還在發著光,籠罩著徐子陵。她把也小腦袋低下來,擱在他的對面,一邊更近地看著他,一邊感受著他輕輕的鼻息,小臉上有著從來沒有過的滿足和歡喜,她的眼睛也惺忪起來,小嘴巴微張了張,打了個若有若無的呵欠,眼睛開始迷離起來,最後惺忪的眼皮再也堅持不住,慢慢合上來,也輕輕睡去。
門外有人進來。
美婦人就像一陣最溫柔的輕風,慢慢地飄進來,無聲無息。她的手裡拿著一幅絲被,輕輕地將它蓋在單婉晶的身上,又將絲被繞過來,又蓋在徐子陵的身上……
美婦人坐下來,靜靜地看著兩個人,眼神儘是溫柔。
以後的一個月裡,徐子陵絕口不提離開的事,只是陪著單婉晶瘋玩,兩個人常常趁婢女們不注意,偷偷地溜下海裡游泳,一去就是大半天。美婦人當然知道,可是她隻眼開隻眼閉縱容著兩人。兩個人每次回來,都會看到美婦人靜靜地等著他們,還有不知什麼時候就準備好可是一直保持著熱氣騰騰的洗澡水。
單婉晶最喜歡和徐子陵出去瘋玩,一來她從來也沒有這樣瘋玩過,二來這樣她可以一個人獨自和徐子陵在一起,不用擔心那個婢女會在什麼時候打擾她與徐子陵的相處,不用擔心那個尚明總是藉著處理事務用著各式各樣的借口進來探看自己,不用擔心徐子陵會因此不喜,不跟自己說話。
在外面,就只有她和徐子陵兩個,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她可以拉著他的手,也可以貼近他的身子,可以讓他帶著在海裡無盡地遨遊,可以戴上他在海裡採下的海草做的葉冠,感受著那一份專屬於她的味道,可以跟他一起探索著多姿多彩的海底世界,發現自己從來也沒有過看過沒有想過的美麗,可以讓他把採來的珍珠和小珊瑚做項鏈和手鏈,讓他給她親手戴上,享受他對她的關愛和呵護。
她本來自以為水性很好,水功過人,可是從來也沒有想到,徐子陵竟然會比她更擅長水功不知多少多少倍。他游得比最快的魚兒還要快,還要靈活,他甚至可以一直在水底,根本不用浮上來換氣,可以極長極長時間地呆在水下。
一進了水,他簡直就比魚兒還要像魚。
雖然他的內息比她強不了太多,可是呆在水下的時間,簡直不是她所能想像的。他的內息可以不可思議地在體內運轉自如,供給他的呼吸所需,雖然她也能,可是絕對不了半柱香的時間就會混濁掉,就會失控散亂。可是他能在下面呆上幾個時辰,如果他不是還分一半供給自己,相信他可以呆得更久。
雖然初吻只是他通過嘴唇轉遞給她呼吸的內息,可是她沒有一絲的遺憾,相反,她很欣喜。
她很歡喜從此可以找到一個名正言順和他親熱的藉口,只要在水裡,她就可以盡情的擁吻他,向他索取他的內息,他的氣息,他的給予,不論是否真的需要,只要她喜歡,只要她高興,她就可以擁著他,熱烈地吮取著他,或者調皮地向他奉獻著自己的小香舌,自己口舌之中的靈泉,讓他也吮取個痛快。
她喜歡這樣。
她喜歡與他呆在這一個屬於她和他的二人世界裡,看著四處游來游去的魚兒,看著美麗的珊瑚,高興就追著魚兒游上一輪,累了就擁著他休息一會。
她一點也不願意透出水面,她只願意跟他兩個人呆在一起,她只願意通過他的嘴唇來獲得她所需的呼吸,不願意浮出水面自己呼吸,那怕水面就在她的頭頂。她喜歡他這樣無盡地呵護她,縱容她,寵溺她,只有在這裡面,他才顯出對她的溫柔,他才不會用說話來氣她,他才通過火熱的吻來表示自己的情感。
在水裡,是她和他的世界。
雖然有時候看見他累得臉色發白也很心疼,可是她也不願意就此回到那艘大船上去,她更願意和他找一個小小的珊瑚礁,那怕只能夠使兩個人的頭露出水面,她也願意呆在上面,跟他擁在一起,一邊輕輕地說話心底的話兒,一邊看著天邊的晚霞或者滿天的星斗。
她從來沒有聽過原來天空的星星都有名字,天空的星星都有故事。
有的故事還很感人,惹得她為之陪上一把眼淚。比如牛郎織女的故事,她更是聽了又聽,每一次聽完之後,都會忍不住灑下珠淚來,都會忍不住用最熱烈的吻來告訴他自己心底的意願。
她,不願和他分離,不願像天空的牛郎織女一樣,每年只能相見一次,還得鵲橋相助。
整一個多月時間過去了,可是單婉晶卻只覺得自己才過兩三天,實在不夠,而且過得太快了,她覺得這樣的日子應該永遠如此下去。每天她總是不願回去,只願在外面流連迷返,回去之後也不肯早早睡下,她每天都在到實在支撐不住了,在美婦人的懷裡不知不覺的地睡去才肯罷休。
他始終是要走的,她知道這一點。
雖然不願提起,可是她比誰都明白,徐子陵對她越好,那麼他離開的時間就越近,雖然徐子陵沒有說什麼時候走,可是她的心能感覺得到。她阻止不了他,所以,只好更多的時間呆在他的身邊了。
能多呆一會就是一會,能看多一眼就是一眼。
她完全扔開了本來屬於她的事務,根本不理會船上的大小事,只一心陪著徐子陵出去瘋玩。美婦人也縱容著她,也不提要她接過管理擔子的事,本來她不太管事了,可是現在,有什麼事都是她出面。外面的尚明他們在這一個月裡,根本就見不了單婉晶幾面,見了也只是掉頭就走,她已經不願意再面對尚明,雖然尚明已是她未來名義上的未婚夫婿。
相比起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有沖天之志又溫情似水的徐子陵,單婉晶心中幾乎忘掉了還有尚明這一個人的存在,尚明已經變成微不足道和輕淡不覺。
在這一段日子裡,她聽過大海的故事,聽過大海的神奇,聽過大海的珍寶,聽過大海的寬廣,也聽過大海另一個彼岸之上的人和事。她聽他說過長有魚尾的美人公主,為求王子的真愛,最後不惜化作融化一灘海泡沫,靈魂在陽光的照耀下飛向天堂。她聽說過鮫人,她們傷心動情時流出的淚會化為珍珠,如果有情人能夠佩戴,則可以和自己的愛人永相廝守,永不分離。
她聽說過在大海裡的神奇,有著山一般巨大的鯨魚,昔日的任公子曾在會稽山上垂釣三年而得,分食吳越兩地數月有餘。她聽說過大海裡的寶藏,在大海裡有數不清的奇珍異寶,有數不清的金銀銅鐵,甚至有一種黑色的水油,深藏於下,遇火則燃,取之天下燒用百年不盡。她聽說過大海的寬廣,雖然他說『天有涯,海有角』,可是那個遙遠的彼岸,坐船竟然要長達數月才能到達。
她聽說過他提起,雖然是那樣的不可思議,可是他卻言之確鑿地保證說這個世上真有黑得有如煤炭一般的人,有金髮碧眼之人,有紅髮藍睛之人,他甚至說那些人的國家,多得無可計算,小的比夜郎更微,大的則比大隋更巨。
他說的這些雖然她都沒有看過,甚至從來沒有聽過,可是她相信,因為,這是他說的。
他不會騙自己,因為,他是他。
她可以看得見他的心,她知道他不會。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知道這些,為什麼會無所不知,為什麼會無所不能,可是她沒有問。因為,不必要,他是她的。他既然是屬於她的,她又何必要問。
他雖然會離開,可是終有一天,他會回來的,因為,這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