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再也不住了,他的功力也透支到了極限,只能勉力翻幾個觔斗,翻落在地上。他四肢伸展地躺倒地上,雖然一身是血,可是卻在笑。
無聲地笑。
鮮血不住地於嘴角滑出,滑下臉頰,滲紅了一小片泥土。
素素一看兩個人最後竟然打成這個樣子,不由驚叫失聲,尖嘶著衝向徐子陵,斷線珍珠般的眼淚在空中飛灑一路。她看見徐子陵渾身上下都是血,簡直就沒有一處好的地方,他的胸口有幾處深深的印痕,一些地方還爆裂了開來,鮮血不止地湧出,更可怕的是他的雙腳,上面皮開肉綻,鮮血模糊,有些地方還露出了森森的白骨,嚇得她差一點沒有昏了過去。
徐子陵卻不。
他在微笑,一邊微笑著爬坐起來,一邊向素素擺手示意她小心,甚至還來得及伸手接住因為驚惶失足倒了下來的素素。他半扶著她,還帶點得意地衝著她笑,就像一個獲勝後得意洋洋回家看見親人時準備討賞的大孩子。
素素尖叫一聲,緊緊地擁著他。
雖然這樣做並不能減軟他的痛苦,並不能幫他什麼,可是她想通過這樣告訴,她很緊張他,她不希望他有事,她不願意他有事,她不願意看見他這樣,她怕失去他,她想他好好照顧自己……
反正此時素素的心亂如麻,她又是焦惶又是驚嚇,她很擔心他。
徐子陵卻嘻嘻地笑,他也坐在地上擁著撲倒自己懷中的素素,甚至還有心情在素素的秀髮邊上長長地嗅一記,大讚道:「真香,有你這些香氣一熏,我的傷馬上就好了大半,呵呵。」
素素急得珠淚掉個不停,痛哭失聲,打濕了徐子陵大片後背,她用雙臂緊緊地擁著他,她害怕自己一鬆開,他就會在自己的手中離開,她沒有徐子陵那種心情,更笑不起來。她聽見徐子陵故作輕鬆的調訕,哭得更是傷心,聲音震耳。
「徐子陵!」一聲暴吼沖天而起。
大地震動不止,一個人影在天崩地裂般的威勢中撲出,殺神般衝來,轟地撲到徐子陵的面前,震天狂吼道:「徐子陵,我還沒有輸,我們再來!」
此人正是杜伏威。現在的杜伏威當然沒有了之前高冠於頂大袖翩翩那種瀟灑自如的氣度了,他現在高冠早碎,披頭散髮,面目鮮血縱橫,口鼻滴血,身上的衣服撕毀,雙手大袖不再,露出袖裡他的獨門兵器『鐵護臂』來。他現在的樣子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要有多憤怒就有多憤怒,赤紅的眼睛噴著怒氣,大口之中牙齒沾血,森森若噬,簡直就如一頭受傷的狂虎,要馬上將兩人一口生吞吃掉似的。
他凶神惡煞,有如一頭瘋虎。
可是徐子陵卻一點也不害怕,他抬起頭,微微一笑道:「杜總管,我累死了,這次就算作和好不好,下次我們再打過吧!」
「打下去我一定會贏的!」杜伏威不知怎麼回事,一聽到徐子陵說了這些話,忽然整個人就像洩氣皮球一般軟了下來,不過,他還固執地回駁道:「雖然你小子詭計多端,可是打下去我一定會贏的。」
「那你讓我這一次不行嗎?」徐子陵哈哈大笑道:「你現在身為一個大總管了,難道讓一下還是一個小混混的我不行嗎?」
「什麼?」杜伏威抓狂地道:「我這個大總管是自己封的,本身根本就沒有變化,還不是跟你小子一樣?」
「好了。」徐子陵招招手示意杜伏威坐下來,道:「我們都是一樣的,好了嗎?坐下休息一會吧,不要死撐了,還是趕緊運氣調息一下,理順一下經脈,免得日後留下舊患就不好了。我們又不是生死仇敵,幹嘛非要一定要分出高下分出生死呢?混混打架可以性命相搏,可以拚命,可是你看過那個混混打架是真把命拼掉的?除非你不是一個真正的混混。」
「我是。」杜伏威冷哼道:「這一次我先讓你一次,不過下一次絕對不會再讓你了,我定要與你分出高下。」
「那就當我欠你一次好了。」徐子陵笑嘻嘻地道。他一邊撕開自己的褲腿,一邊隨手接過素素她撕下的衣幅衣帶包紮起自己的傷腳來。
素素一看他包紮的手法簡直和賣肉的擺弄案台上的肉沒有什麼兩樣,隨意得比包紮別人的傷創還要馬虎十倍,嚇得不輕,急得連忙搶過他的衣帶,小心地為他仔細包紮起來。
素素輕手輕腳,還恐弄疼了他,可是徐子陵卻滿不在乎,他還有心情跟正在怒瞪著眼睛有如一頭蠻牛一般的杜伏威說笑。
「老杜,你這個樣子要比你裝高手的樣子是順眼多了。」徐子陵笑嘻嘻地對著正在閉眼運功不能開口說話的杜伏威調訕道:「你知道嗎?你戴那頂高冠真是一點也不襯你的髮型,你的發形又一不襯你的頭型,你的頭型也不怎麼襯你的身形,你的身形再撞回你的髮型,簡直就撞得『崩崩』響……」
杜伏威連續幾度運轉真氣,覺得全身經脈稍一通暢,馬上收功,衝著徐子陵大吼道:「徐小子,你這個狡猾的傢伙,老子還從來沒有讓人打得如此窩囊,如此憋屈,媽的,如果不是老子心情特好,早就屠掉你這個小子再砍成十八塊餵狗了,還跟你在這扯屁?」
「說你頂高冠不好看也不用那麼生氣吧?」徐子陵怪笑道:「你明明是一個混混,偏偏要學人裝斯文,老杜,別的可以,這就是這一點看你不是順眼!現在不好嗎?披頭散髮的,如果再亂一點,再像一個雞窩就更加像了……好好好,怕了你,不說你的髮型了,說別的。老杜,我欠你一個人情,日後一定會還你的。」
「什麼人情?」杜伏威本來不想再理會這一個傢伙,可是忍不住問。
子陵指了指正在忙碌包紮傷口的素素道:「如果你打她的注意,我一早就輸了。」
「那你記住了。」杜伏威大咧咧地哼道:「欠我的人情可是要還的!」
「日後有機會一定還你!」徐子陵點點頭,帶點嘻笑又帶點正經道:「如果有那種機會的話。」
「這一次算打和了。」杜伏威站起來,重重地哼道:「下一次,我一定會收拾你的,徐小子,如果你贏不了我,你就別想爬過我的頭!有老子這個大混混一天,你還是一個小混混!你想出頭,除非你幹得過老子,除非你的拳頭硬得過老子,否則你有說通天的大道理也沒用,老子只相信拳頭硬的人。」
「老杜。」徐子陵忽然帶點認真有點感動地叫了杜伏威一聲,看著杜伏威,好久也不說話。
就連素素都以為他準備敞開心扉說些什麼感人的話,可是他一開口,就差點沒有把素素和杜伏威兩個人放倒在地上:「遲早有一天我會將你揍得滿地找牙的,你如果沒有吃過老牛筋炒蹦豆,就快去試試,不然日後小心沒牙吃,問你怕未?」
「老子怕個屁!」杜伏威怪笑道:「老子下次就準備一道那個什麼老牛筋炒蹦豆,把你這個小子打得滿地找牙之後,再在你的面前放開胃口吃,媽的,讒死你!哈哈哈……」
杜伏威放聲狂笑,聲音衝霄響起,他一揮手,一扭頭,轉身就走,再也不理徐子陵和素素兩個人。
徐子陵看了一路遠去的杜伏威好半天,才失笑道:「原來杜伏威倒不算太差勁,大唐有了他果然也會生色不少,有這一個老混混也是挺不錯的,就留著他吧,呵呵。」他的話讓素不比莫名其妙,不過她沒有問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只是奇怪地道:「你為什麼要弄成這個樣子啊?子陵,你怎麼可以這樣啊?」
「打不過他技不如人,弄成這個樣子已經算好了。」徐子陵拍拍素素的小腦袋道:「如果那個杜伏威真要下殺手,我恐怕還要比現在傷重十倍不止。」
「你不是會用你那個金色的劍刺他嗎?」素素不解地道:「你那個金色的劍不是很厲害嗎?如果偷偷刺他一劍,他哪裡會打得過你啊?」
「噓……小聲些。」徐子陵將手指放過嘴邊,示意素素小聲道:「那個金劍日後不要跟任何人提起,知道嗎?那是用來保命的東西,一旦讓人知道,就會不靈光了。其實那不是真的劍,而是我的真氣,現在還不足用來對敵,只能用來作保命時的最後一擊,千萬不要讓人知道,這是你我的秘密,知道嗎?」
素一聽是他和自己的秘密,心裡甜絲絲的。
「你包紮的手勢真好。」徐子陵大讚道,聽得素素眉開眼笑的,可是下一句就讓她差點沒有以為聽錯了耳朵,因為徐子陵一本正經地道:「看來今天晚上完全可以逛青樓了。」
青樓?
青樓是什麼地方?
青樓就是女子悲慘的苦地,也是男人們尋歡作樂的場所,在那裡,只要一個男子有錢,那麼什麼東西都可以買得到。
女人,慾望,獸性,發洩,歡樂,美酒,自尊,讚美,侍奉,這一切,都可以在那裡買到。一個男人無論樣貌才能如何,只要他有錢,在那裡,就可以高高在上,就是大爺,就是帥哥,就是大少,就是才子,就是猛男!他可以縱情歡樂,聲色犬馬,他可以盡顯一個男子的威風,這一切,簡直就如夢似幻般美好,他可以窮奢極侈,享盡人間富貴,這,就是青樓。
男子最喜歡最心動最留戀最快樂的地方,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