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化及站在五牙大船上,他的身軀挺拔如山,虎臂背環,一股霸道凜烈的氣勢威壓四方,一種上位者位高權重的尊貴呈現無遺。他極目遠眺,彷彿在穿透眼前無盡的黑暗似的,那深邃莫測的眼神之中不時有一道紫色的光芒閃現,顯示出他的功力已經達到超凡脫俗的一流高手之境。
他身後的是他的心腹張士和,他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首,低頭彎腰,低眉順眼,樣子就像跟在主人身後搖著尾巴著忠犬。
「士和,那個石龍還在揚州城嗎?」宇文化及問。
「據暗探回報,那個石龍一切如常。」張士和一聽主人問話,連忙恭敬萬分地回答道:「他醉心道術,不喜女色,多年隱居,一心鑽研那本《長生訣》。雖然之前幾個月他曾離開過,現身洛陽,可是早已回來,近來暗探沒有打聽到別的事,他還是每隔十天半月讓弟子送生活所需一次。暗探們武功不高,怕打草驚蛇,所以不敢過於迫近,不過肯定他還在那座小莊園內,因為幾乎日日可見炊煙升起。」
「這個石龍瘋了。」宇文化及不解地搖頭道:「為了虛無飄渺之物,醉心於長生不死,他竟然連妻子也不娶,連女色也不近,男女之間的歡愛也放棄了,你說他這個人還活著有什麼意思呢?就算他能長生不老,你說他還活著有什麼意思?」
「主人說得對。」張士和點頭應同道:「石龍真是瘋了。」
「如果那一個人也這樣瘋了就好了。」宇文化及冷哼道:「我們一定要找到《長生訣》,讓那個傢伙也練瘋掉,到時大隋就……哈哈哈……」
「祝主人一帆風順,心想事成!」張士和大拍馬屁道:「最好到時那個昏君練得一命嗚呼…哈哈…」
「說得好。」宇文化及一聽,心情大爽,更是狂放地哈哈大笑起來。
夜空,充滿了狂野的笑聲,就連江風,也嚇得加快腳步,自那兩個笑得瘋狂笑得開懷的人那身邊溜走……
黑夜過去,白晝來臨。
宇文化及站在一個小莊園門前,看著這一個小小的莊園,回頭看了張士和一眼,眼神充滿了疑惑。
揚州第一高手『推山手』石龍就住在這一個小破爛地方?宇文化及簡直不可想像,到底這一個揚州第一高手為什麼會心甘情願地住在這一個簡陋的地方來鑽研那本《長生訣》呢?那一本書到底有什麼魔力使他如此著迷如此甘於平淡呢?
宇文化及很不明白。
他更不明白的是,這裡面根本就沒有一個高手的氣息,不要說一個一流高手,就是二三流的江湖武者都沒有。這裡只有一個掃地的小青年,根本就沒有什麼『推山手』石龍。
張士和也不明白,不過他人聰明,不明白知道問人。
他衝著那個在院子裡掃地的小青年喝問道:「喂,你過來!本大爺有事要問你!聽沒聽到啊?大爺喊的的就是你!小狗崽子,還不快給你大爺我滾過來回話!」他的聲音既凶又惡,彷彿一頭隨時撲出去噬人的狼犬,他的眼睛同樣凶狠,就如兩把殺人的刀。
那個小青年一看來人了,先是帶點好奇地看了宇文化及一眼,慢慢地踱過來,帶點不耐煩的口氣,緩緩地道:「找誰啊?要拜師就找別人去!這裡關門大吉了。」
「石龍呢?」宇文化及看了那個小青年一眼,直奔主題地問。
「死了。」小青年淡淡地回答道:「都死好幾個月了,院子裡那一個墳頭下就是他!」
「死了?」宇文化及奇道:「好好的他怎麼死的?他不是揚州第一高手嗎?怎麼會死了呢?」
「不知道。」小青年搖搖頭道:「誰知道什麼原因,反正是死了好幾個月了。如果不信你們可以扒開來看看,我也沒埋多深,也沒弄棺材,你們一打開就知道了……」
「不用了。」宇文化及要的又不是石龍的屍首,他是生是死跟自己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擺擺手道:「本人是宮中大總管,來找他有點事的。對了小兄弟,你在處理他遺物的時候,可曾看過什麼特別的東西沒有?他欠本人一樣寶貝,不知小兄弟可有發現?」
「他會有寶貝?」小青年不屑地道:「他金銀珠寶什麼都沒有,只有幾本爛書,寶貝?這位大官,我什麼寶貝也沒拿他的,不信你可以搜身,要是你想要回你的寶貝,自己進去翻,我懶得碰那些晦氣。」
「他欠我的正是一本書。」宇文化及走近小青年,拍拍他的肩膀,不想用力過大,痛得那個小青年眼淚湧出了淚花,可是卻敢怒不敢言地瞪著宇文化及,出手試出小青年絲毫不會武功的宇文化及哈哈大笑道:「那本書對別人毫無用處,可是對我卻很有意義,我只要回那一本書就好了。」
「什麼書自己找去。」小青年離宇文化及遠遠的,撫著肩膀不滿地道:「他的書都在櫃裡或者桌面,我一點也沒動過,如果不是為了幾錢銀子,我才不在這裡給他看房子!陰森鬼氣的嚇死人!」
宇文化及一揮手,手下幾個心腹衝了進去,其中速度最快的衝在最前的自然就是那個馬屁精張士和,找《長生訣》這一本書出奇的順利,宇文化及還來不及盤問面前這個小青年多兩句,那個張士和就一臉喜氣地衝了出來,手裡揚著一本書,激動地對宇文化及道:「主人,主人,找到了!您看您看,找到了!《長生訣》找到了!」
小青年在一旁不屑地扁了扁嘴,似乎在嘲笑著張士和的大驚小怪,這一切,宇文化及都看在眼裡。
「小兄弟,你跟石龍是什麼關係啊?」宇文化及迅速地翻書一閱,等確鑿證實是《長生訣》之後,馬上將它納入懷中,轉身就走,在臨出門前,停了下來,想了想,又回過身問那個小青年道:「你是什麼時候來這裡的呢?」
「石龍還沒有死就來了。」小青年帶點不滿地回答道:「我是他一個徒弟的堂兄弟,是他徒弟讓我在這裡打理的,每個月才雞碎那麼點銀子,哎對了,你們拿走那本書可不關我的事啊,是你們硬拿的,不是我弄丟的啊!」
「我們沒拿。」宇文化及在懷中掏了一大錠銀子,塞在那個小青年的手裡,微笑地對那個小青年道:「根本就沒有這本書,你從來就沒有看過,對不對?哈哈,真是個聰明孩子,有前途!」
宇文化及哈哈大笑,帶著一幫手下揚長而去,笑聲既狂又喜。
等他們走得沒影,那個小青年拋了拋手中的銀子,搖了搖頭,將它一捏,雙手一楂,將那錠銀子變形成一根小小的銀棍子,再用手指一段一段地切下來,讓它化作一個個小圓銀餅。他微微一笑,衣袖一拂,所有的銀餅化於無形,甚是不可思議。
他整整衣冠,緩步走到那座墳頭,輕聲道:「石龍大師,《長生訣》雖然送了出去,可是因為子陵現在要用,就暫借用一下吧,日後一定會還你的。」
小青年正是易容後的徐子陵。
在另一邊的一個小破廟前,焦邪帶著一大幫手下,正圍著一個頭戴斗笠的白衣女子。
那個白衣女子白衣如雪,身形高挑修長,纖儂合度,美不勝收,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驕姿傲態使她更添幾分迫人的英氣,她身形飄飄欲飛,有如九天而降的白衣仙子。神秘的白紗斗笠下,微露一丁點如玉嬌容,圓潤細膩的肌膚,小巧的下巴,上面還有一抹緋色的櫻唇,更讓人感到神魂無控靈智頓失的是那櫻唇的邊上,還有一星小小的痣,驚艷如黛。
白衣女子雖美,可是心狠,劍凶。
焦邪這個老江湖還沒有來得及廢話,手下就讓白衣女子殺得差不多了。她的劍芒暴起盈尺,殺入眾人之中,如同砍瓜殺菜一般,無論是人體肢軀,還是兵刃鐵器,都讓那破空劍罡一劍兩斷。
焦邪亡命衝上,揮舞著精鋼打造的『奪命刀』想克敵於陣前,可是劍未及體,白衣女子那森森劍氣已經襲體而來,快如閃電。焦邪封刀格擋數招,只覺得那白衣女子手中那細小的劍簡直就雷神之錘,每當與之交擊一下,整個人就如雷殛一般。
遠超眾人的功力,鬼魅般的身法,閃電的劍速,無情的眼神,冷漠的心靈,神秘的來歷,這就是那個白衣女子的一切。
等大家發現這一切,已經太遲了。
等焦邪喝令撤退的時候,想走的人已經沒有了腿,有腿的人也不敢走,他們害怕。他們沒有理由不害怕面前這一個美麗又無情的神秘女子,她就像一個無情的羅剎一般可怕,她的出現代表著死亡,沒有人不害怕死亡。
看到最後一個手下也化作滿天血雨,焦邪覺得這次自己的大限到了。
焦邪害怕之極,他想跑,在死亡的陰影中逃脫,可是一把利劍穿刺了他的身體,自後背而入,前胸而出。
他倒在地上,無力地捂著自己噴湧鮮血的傷口,竭力想堵住這一個可怕傷口,可是他越動,鮮血卻更是噴湧得厲害……焦邪倒在地上,暴凸著雙眼,眼裡的瞳孔開始慢慢擴大,就如焦邪眼前的黑暈一般,正一圈圈地擴大,擴散,焦邪想掙扎,可是他沒有了氣力,魂魄自他的齒隙裡悄悄滑走……
他死了,死得那個白衣女子的劍下,死不瞑目。
神秘的白衣女子卻毫不在乎,收回有如泓水般清淨無染的長劍,白衣飄飄,乘風而去。
一個年青男子緩步慢慢步出,他看了看地上的焦邪,搖了搖頭,輕聲地對地上死不瞑目地焦邪道:「如果你身上帶了足夠的銀兩,我就幫你收屍,使你免得曝屍荒野,如果你囊中羞澀,那就不好意思了。因為你也知道,我們不是很熟……」
在他說話的時候,那個本來早已經去遠的白衣女子又出現了,在他背後十數丈處,手裡正按著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