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8年9月10日,14時正。
海因策凝望著坐下來的這位看起來酒氣熏天的邋遢男人:「你是『蜂鳥』。」
「叫我溫士頓!」溫士頓自覺很精神,他出來之前特地吸了一支卡嘉提神呢:「這頓飯你付錢?」
「當然!」海因策冷冷的點頭:「東西呢?」
溫士頓的指甲裡全都是不知從哪鑽進去的黑泥,在磨損得有些穿洞的衣服上摸一下,丟出一枚晶片。招手把在旁邊默默鄙視的服務生叫過來:「給我來支八十年的青笙,再隨便來份牛排。」末了,指指海因策:「他付帳!」
溫士頓狼吞虎嚥的時候,海因策正在檢查晶片中的內容,繃緊的臉色微微緩和一些:「沒錯!」
「『公爵』的東西從不會有錯!」溫士頓咕嚕咕嚕把昂貴的青笙酒當汽水一樣喝,遠處的服務生臉都綠了。
海因策數出一疊錢丟在桌上,然後離開。
溫士頓狼吞虎嚥的動作漸漸緩下,數了數錢,把小費收起來——看到他的動作,服務生的臉又綠了。
握著半瓶子青笙酒走在街上,他撥通一串號碼:「嘿,BOSS,交付了。」
找了處牆角蹲下,溫士頓打算利用這每天難得的清醒時間好好想一想整件事。
他是「幻影」,六十一年前奉命前來德西潛伏,加入情報組織「公爵」——這是一個不隸屬任何國家的民間情報販子組織。
「紙飛機」前幾天找到他,交了一份情報給他送回國。很不好意思,因為之前的疑惑,他違反規定破解密碼,閱讀裡面的情報——「急需別國在德西的蒲公英資料」。
昨天SIO的指示下達,是給他的,命令他以「公爵」名義販賣別國在德西的蒲公英資料給某人。
他沒有動用SIO提供的情報,而是從「公爵」中獲得,然後堂堂正正的出售。
他懷疑需要蒲公英情報的是同事,以他的身份,原不必親自來,但他為了證實這點。還是來了。
如果不是海因策,就一定是其背後的人。當他很快查出海因策的身份時,就隱約猜到了一些,也許這份情報是為了幫助海因策更快的獲得升職。
那麼,如果不是海因策,又是什麼人在推動海因策升職呢?
他知道,另外有人將購買情報的錢給支付了。而這筆買賣的介紹人,據說是佛多#奧古斯!
他本來是可以不用在乎的,也不必去在乎的。
但是,「紙飛機」轉遞的「熊貓」送出的情報,或者送給「熊貓」的情報,都有被查閱過的痕跡。
無論意味什麼,他都得找出「熊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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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0日,17時12分。
海因策走向上司的辦公室,琢磨著司南為自己所做的一切。
上司和上司的上司正在談話,一見他就招手讓他過去:「你就是海因策#萊斯頓?不錯。」
海因策不喜歡這種審視的目光,就像回到萊斯頓家族的時候,被其他人審視一樣。
上司的上司走了,上司目送對方離去。然後轉過頭熱情的拍拍他的肩膀:「海因策,你是不是有什麼要跟我匯報?」
海因策迷惑的看著上司,將自己獲得的情報告訴了上司:「我請求批准行動!」
上司鬆了口氣,似乎一直在等著他這句話,再次熱情的拍拍他的肩膀:「好,我批准行動,而且,這次行動將由你來指揮。」
海因策走出辦公室前,上司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忍不住好奇:「你和布蘭登很熟嗎?算了,只要你這次行動成功,回來就等著升職吧。」
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海因策的迷惑豁然開朗。是博格,又是博格默默的幫了他。
他在FSS還只是一個沒有職務的特勤,這樣的行動排隊都輪不上他來指揮。而現在他獲得了,只有一個解釋,是博格在幕後推動了這一切。
但他顯然不清楚司南為此付出了什麼代價,有多麼的複雜。
布蘭登與FSS顯然不可能產生交集——儘管他是SIO的釘子,但從未被FSS調查過。
於是,布蘭登只能通過交好的國會議員來辦這件事,議員的態度,FSS還是要考慮的——當然,閣下可以嘗試拒絕,但來年FSS的財政預算在國會審核的時候,對方也可以投反對票。
司南不以為這有什麼,只是布蘭登感到可惜。那位國會議員他費了不少工夫才使對方欠自己一個情,現在這情還了,將來就得重新再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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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0日,22時49分。
田野中,孤零零的別墅在風中飄搖不定,孤單的影子在夜色中拖得又細又長。
奧#謝爾蓋#林奇眼角破損,下巴移位,流淌下的鮮血散落得全身都是。他諷刺的,怨恨的閉上眼睛,呼出一口自由卻充滿腥味的空氣。
一隻沙鍋那麼大的拳頭狠狠的砸在臉頰上,一顆帶血的牙齒從奧的嘴裡飛出來。奧被這一拳揍得在地上滾了兩圈,奄奄一息。這壯得像牛一樣的標準蘭卡男人咆哮不已:「叛徒,把名單交出來!」
「還是交出來吧,奧!」圍住奧的幾人中,那白頭髮的中年柔聲對奧說:「我是特使,上面派我來,就是來調查你是否變節。可惜……」
「我沒有變節!」奧的牙齒被打掉,講話漏風,白髮中年幾乎聽不明白。
白髮中年看了那壯牛般的蘭卡男人一眼,那人領會,又把奧狠狠的揍了一頓。白髮中年才平靜而殘酷的看著奧躺在地上吐出鮮血:「你的親人已經被逮捕了,如果你想他們活著,就說出來。」
奧神情大變,痛苦的蜷縮起來,憤怒將他徹底籠罩:「你們這群瘋子,怎麼可以用我的親人來要挾我!」
奧突然怔住了,這句話,他依稀在什麼地方聽到過,似乎他曾經秘密處決過的一個叛徒也這樣說過。那位叛徒的親人後來怎麼了?
奧渾身一顫,額頭在冰冷的地板上蹭掉一層皮——他想起來了,那位叛徒的親人被關押在監獄中,聽說後來病死了。
交不交名單,他都死定了。PPD從不心慈手軟!
他不是叛徒,他一直都忠誠於偉大的蘭卡帝國。起初他還分辨,但現在他知道分辨無用,結論早已做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死亡降臨。
或者,像狗一樣活著,為親人們報仇。
「你以為加入了PPD,我們就會忘記你是塞族人?你不是蘭卡人,永遠都不是。你們塞族只是被我們蘭卡族打敗的懦夫,我們不需要懦夫。」
這句話像黑暗中的閃電,將奧從渾渾噩噩的盲目忠誠中劈醒過來。
是的,他不是蘭卡人,而是塞族。塞族是被蘭卡毀滅掉的國家,被徹底吞併的民族。
他怎麼能忘了,他怎麼能忘了。
他從來都不是蘭卡民族的人。
以前他殺死的那些人當中,有多少是塞族的同胞。奧汗流浹背,恐懼的回憶著過去,死在他手中的同胞也許不計其數了——蘭卡帝國國內並不安寧,對待其他民族,蘭卡民族一貫都是鐵碗手段。
他真的想不起,到底有多少塞族同胞死在他手中了。也許,他應該下地獄陪撒旦。
當奧想明白了真正的身份,仇恨迅速滋生蔓延。
如果他能活著離開這裡,一定會終生與蘭卡民族為敵!一定要將塞族人受過的苦,百倍還給蘭卡人——恍惚間,他彷彿看見雙手流淌著無數同胞的鮮血,同胞們質問他為什麼要殘殺他們。
他痛哭不已!
原本他忠心耿耿的為PPD做事,為蘭卡人做事,卻落得這般下場。既然你說我是叛徒,只要我活著,就一定背叛給你看!他怨毒的想,眼中的殺機,令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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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0日,22時59分!
海因策冷漠的將任務分配下去,對對時間,冷冷道:「二十三時整行動!」
「行動倒數,十、九……」
海因策冰冷的聲音通過特殊信號傳到這幢別墅四周埋伏著的FSS特工耳中。
「八、七……」年輕的特工第一次執行任務,激動得身體和手都在顫抖。
「六、五……」老練的特工此刻已經把槍械都檢查好了,戴上特殊環境戰鬥面罩,正在用目光搜索著最快衝進別墅的途徑。
「四、三……」投擲手啟動氣體手雷和衝擊手雷,握緊了,緩緩的揚起手準備掄進別墅中。
「二、一!」海因策激動的心情在這一刻突然平靜下來,他想起來了,他是指揮官。
「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