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色的風暴中,飛船升空,帶起了一片開闊的陰影。
而在飛船裡,司南咬著牙齒,身體隨著飛船的激烈抖動而抖動不已:「你確信這是唯一的通道。」
「是的,我確信!紫雨風暴每隔十七天會減到最弱,而星球上風暴最弱的地方就是這條通道。只要操作不出錯,離開的可能性將達到百分之六十七!」
「大不了就,拼了!」司南撇撇嘴,在駕駛艙中雙手操控。
就算是最安全的路線,中間也存在著一段長達十公里的斷層。在那十公里之中,飛船將會直接暴露在紫雨風暴的攻擊下。
實際上,人工智能沒有告訴司南,這路線雖是最安全,可仍然是對肉體和意志的艱難考驗
格格格……牙關上下撞擊,像是在配合司南的手上動作。司南趕緊甩甩嘴皮子,飛船震盪得太劇烈,他也不可避免的被影響了。
距離斷層只剩下不足十公里了,司南渾身鼓起精神,全神貫注於駕駛,渾然物外。肌肉下蘊藏的力量一點一滴的迸發,左手撫在按鈕上。
紫色的雲層在眼前飛快的掠過,實際上由於星球處處充斥紫色,若是只看環境,幾乎就察覺不出飛船的高速移動。
轉瞬間,斷層已至,前方紫色翻滾攪動,像是棉花球,其實卻是暴虐之極。
「啊!」司南暴喝一聲,全力穩住自己的身體,渾身肌肉繃緊,按下按鈕!
這艘外形像極飛兔的飛船突然間爆發出銀色尾焰,甚至將那紫雨風暴噴得反向而去。只有空氣中那壓過風暴的嗖一聲破空厲嘯,飛船速度立刻攀登極限,外表竟彷彿燃上了一層紫色的火焰,幾乎將空氣都融化掉。
當飛船飛進斷層,在紫雨風暴作用下,司南腦子嗡的一下響,飛船中各處電子板辟里啪啦爆起一陣陣火花。
恐怖的射線共振甚至令司南有種心臟失控的錯覺,在共振下飛速漲飛速縮,幅度遠遠超過平常。血液加速數倍的流動使得司南腦子泛暈,此刻完全是在靠著本能和意志力在操作。
血液循環的加速以及五臟六腑帶來的強大的壓迫感是可怕的,幾乎令司南的眼球都快要突了出來。
只是到了這時,他能做的就已是不多,聽天由命指的就是現在的狀況。他唯一可做的就是全力抵擋共振給身體造成的創傷!
衝進紫雨風暴中,伴隨著轟鳴的警報,紅色的警示燈飛速的亮起來。飛船震盪激烈之極,司南若非有安全帶綁著,怕是已經被摔得七葷八素了。
司南甚至連嘴都有種張不開的感覺,在心中大喊一聲不好,眼看著飛船有解體跡象的剎那間,猛然間壓力驟然消失不見。
飛船的震顫停止下來,司南渾身一鬆,眼前的景物已然變成了浩瀚的星空。
總算是活下來了!
「你為什麼不去洗澡休息一下,接下來的交給我。」人工智能的變調變頻聲實在太折磨人了:「對了,我叫練一,或者希望,很高興認識你。」
司南滿頭滿臉都是微血管爆裂後的鮮血,不解其意……
司南的飛豬號沒有空間跳躍功能,只能悠悠的航行,趕到了一顆民星,也就是人口星之後。才搭著一條商隊,一道順路回百合星。
這一路上,司南起初與這人工智能交流了一陣,瞭解了它的事之後,就抱著一本《神經元的微觀世界》開始猛啃起來。
雖然與這人工智能的交流不算多,但司南多少也瞭解了一些事。
譬如這位叫練一又叫希望(古董飛船也叫希望號)的人工智能有超過八成的儲存記憶都不見了,不過,就算只剩下百分之十三的信息和資料,司南還是為了這位練一的複雜而龐大的知識而震驚。要知道,練一知道的很多知識都不應該是八千年前擁有的。
而事實是,練一的記憶的確是從八千年前開始,對悠長歲月裡的記憶,倒是一點都沒有流失。司南想了想,難道練一失去的記憶和資料全都不在這八千年之內?
對練一而言,這漫長的歲月是孤獨而寂寞的。連接線將他(它?)困在徹底損毀的飛船中,就像是一個放大的小黑屋。如果不是司南把他帶走,也許他得繼續孤獨到宇宙毀滅的那一天。
就這點而言,練一是很感激司南的。雖然司南肯定人工智能感激自然人是極其古怪的事,但這不妨礙他接受練一的感謝。
百合星是司南的家鄉,百合星最初是以星球上一條著名的河流命名為白河星。後來這星球出了一個星際聞名的女同性戀,搞了一個捍衛女同的組織。雖然後來這組織搬走,百合星的名字還是流傳下來了。
對於星際來說,百合星只是一個鄉下地方。實際上,百合星還算繁華的原因,也只是因為這裡有幾所大學和師學。
這次司南在古董飛船上帶回的古董,就有來自大學和師學的買家。
處理了古董的事,司南迅速開始自己另一份具有偉大情操的兼職工作——槍手。
槍手可以解決學生的最痛苦源頭,尤其是像司南那麼有水平的槍手。即使以司南的能力,還只能偶爾做做師學的槍手,大多數時候都在為大學生工作,但對於一個高中畢業就自學的傢伙來說,已經是極其難得了。
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司南有恆心有毅力,並且還有超常的精力,他在拚命工作賺錢之餘,肯定沒辦法自學。
這一次司南是計算好了時間才去星際遠航,回來的時候,正好趕上學生們被導師鞭打著交論文的時候。
他的回歸簡直讓無心向學的大學生們感慨著救世主歸來,於是,數量不小的槍文要求立刻就送到了他面前。
「縱觀人類史,從未有過因瘟疫而滅絕一個民族的事。瘟疫論不可取。時至今日,仍未發現人類以外的高等智慧生命,對外戰爭論也明顯不智。」
「筆者同意罪星毀與戰爭的論點,歷史早已證明,能毀滅人類的,只有人類自己。根據在罪星古遺跡發現的龐大戰鬥機器人殘骸,可證實罪星時代已掌握大規模機器人的製造與生產。」
這是客戶指定關於人工智能的槍文。
白淨而整齊的牙齒咬著筆桿,司南陷入沉思。他有時蠻激情洋溢,但那絕不表示他是大大剌剌的人。練一作為人工智能的特異之處,他自然是早就察覺到了。
當然,這不是他現在在想的。他在想的是,練一與現今的人工智能有著明顯的不同。這,會不會就是真正意義上的人工智能?或者,更應該稱之為另一種高等智慧的生命形勢?
「根據可考證的資料顯示,罪星時代已展開對人工智能的充分研究。龐大的戰鬥機器人因何而存在,他們的價值在哪裡。如果有了人工智能,那麼,一切就似乎有一個完美的解釋。」
「目前主要推斷罪星毀時間為公元2300年前後,陳陽等先輩在2161年離開罪星,展開星際移民。資料顯示,第一代移民離開之時,罪星的人工智能雖未達到顛峰,卻也相去不遠……」
「總之,本人確信罪星是毀滅於智能機械戰爭,而不是瘟疫或者遂死等等……」
司南寫得很認真,因為這不是單純的槍手文,完全包含著他自學的成果在裡面。
坦率的說,與瘟疫說及對外戰爭說等罪星毀滅論點相比,智能戰爭幾乎沒有論點可供立足。
離開罪星後的八千年來,人類對於人工智能的研究幾乎未曾中斷過。但也從未成功過,早在五千年前,科學屆公認不可能製造人工智能。至少,不會有真正的人工智慧。
隨著三千年前人類正式跨入大星際時代之後,科學界又一次展開了對人工智能——也許更應該稱為人工智慧的研究,但仍然無人成功過。至此,人工智慧成為了科學界的禁區。
最早的時候,其實也有人提過智能戰爭說,只是隨著對人工智慧的絕望,也使得這一論點徹底絕跡。現在司南再次提出,也確是像譁眾取寵。
不過,這是槍文罷了,客戶在乎的是一個獨特的論點,沒人在乎是否成立。
司南從未想過,這篇《智能戰爭—罪星毀滅真相》的槍手文,讓他的人生拐進了一個詭異的軌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