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販子在唐朝 第七卷 楊花落盡 第五章 手藝人
    鴻聽了衡陽之言,長歎一聲道:「公主還信不過盧鴻怕不光是在下,稍用些心的人也都心知肚明吧。」

    衡陽公主不動聲色道:「還請指教。」

    盧鴻微微一笑,沉吟片刻方道:「雖然當今聖上皇子甚多,但有望為儲的,卻不過數人。敢問公主,依你所見,為儲首要條件,應是什麼?」

    衡陽公主冷然道:「盧公子所言,應該是出身吧?」

    盧鴻道:「出身自然極為重要,但真正重要的,是皇子身後的代表勢力。其實世人之所以看重出身,不也是因為其可以代表一方勢力麼。」

    不待衡陽公主出言,盧鴻繼續說道:「因此若說出身,自然也有其道理。如當今吳王李,其人其才,均是上上之選,只是因為其母親的身份極為敏感,自然無法形成自己的勢力,這儲位當然也就難上加難了。」

    衡陽公主聽了,也不由微微頷首。

    盧鴻又道:「又如晉王李治——」他看了一眼衡陽公主,又繼續說道:「雖然晉王殿下,也是長孫皇后親生之子,但之前由於年齡尚小,表現又略為文弱,自然無人看好,因此立儲無望。不想只因太子失德被廢,太子身後的勢力當年多有打壓魏王李泰之舉。為了日後不至於為魏王所畔,因此轉而晉王,所以晉王李治,才有了與魏王一爭長短地資本。」

    「只是魏王李泰。畢竟經營多年,深得人心。其手下新興權貴本富實力,更得部分觀望勢力相投,近來又多有寒門士子推戴。在朝在野,聲望均一時無兩。與之相比,晉王李治難免有些不足了。」

    衡陽公主歎了口氣說道:「盧公子所言不錯。只是公子既然言道,立儲之事,關鍵在於身後勢力,而晉王又處於弱勢,豈不是終無勝算?」

    盧鴻笑著道:「雖然立儲首要在得勢。但關鍵卻不在此。公主可明白?」

    衡陽公主道:「此事自然。立儲一事,唯有當今聖上,方可一言可決。只是如今之勢,既處下風,如何能得聖上首肯?」

    盧鴻道:「公主或未想過,強勢有強勢的好處,弱勢有弱勢的好處。並非身後站得人多,就能得到此位的。」

    衡陽公主一聽,不由呆住。片刻才「啊」了一聲,似乎明白了過來。急切說道:「公子果然想得深遠。只是當如何行事?」

    盧鴻道:「過幾日,各大世家便會聯合上書——共推魏王為太子。」

    衡陽公主先是一驚,既而緩緩點頭道:「此計果然高明。只是僅此不足以打動父皇吧?」

    盧鴻呵呵笑道:「此只是造勢而已。尚有些小動作,不足一提。若真道扭轉形勢,還需三個人的力量。」

    「哦?」衡陽公主詫異道:「公子所指,是哪三位。」

    「第一位」,盧鴻伸出一隻手指道:「便是尊舅父,長孫大人。」

    「原來如此」,衡陽公主的聲音中隱隱似有幾分譏誚:「不知盧公子以為。長孫大人,便有扭轉乾坤之力麼?」

    盧鴻輕輕一笑道:「若是盧鴻猜得不錯,這幾日便是長孫大人,一力阻止魏王立儲之議,而全力推舉晉王為儲吧?只是當今聖上因長孫大人乃是至親,反倒因此不太願聽從長孫大人之言,是否如此?」

    即使是隔著輕紗,也能看到衡陽公主瞪大了眼睛,一時呆住的神情。過了半天衡陽公主才驚聲道:「公子怎麼知道——難道你真的?真的全猜到了?」

    盧鴻心中暗笑。果然衡陽公主背後之人,便是那長孫無忌。看著衡陽驚訝的樣子。不由傲然一笑道:「盧鴻早就說過。公主只是不信。只是長孫大人或未想過,他地母舅身份此次反倒成了障礙吧?當今聖上乃是雄強之主。長孫大人既為首臣,又是至親,這立儲之事,若再聽其言語,那還了得?」

    衡陽再次呆住,良久才苦笑道:「枉自我以為看慣了朝廷爭鬥之事,原來還不如公子這閒淡之人看得明白。不錯,只怕長孫大人爭得越是急切,聖上便越是不肯聽從其言。只是事已至此,不知公子還有何妙法?」

    盧鴻道:「公主博覽群書,當然知道魏武曹操立儲之時,陳王曹植雖然才佔八鬥,卻終難得其父青眼,所為何事?」

    衡陽公主思緒一時未能跟上,略一思索,方才恍然。原來曹操眾子之中,曹植才華最著,曹則難以匹敵。但最終曹被立為儲,除了多用心機外,還有一樁妙手。便是每當曹操出征之時,曹植賦詩送行,華章詞美,盡顯其能;

    卻是百般難捨,擔憂萬狀,臨行哽咽難言。如此一曹植才華為喜,反覺其情薄。而曹,則成功建立起老實忠厚、情真意切的形象,在其父親心中拿了許多感情分。

    盧鴻笑道:「選儲不是科舉,才優未必便佳。魏王雖然英武,總是難免驕縱;晉王或有文弱,勝在重情重意。聖上亦是人父,於此自然有所權量。」

    衡陽公主聽了說道:「公子此議自然深得其意。莫非前時道需得長孫大人之力,便是從親情上來麼?」

    盧鴻擊掌道:「公主果然聰明絕倫,一點便透。不錯,若長孫大人一味糾纏於儲君之位,只能適能其反。而若多於聖上面前,提點二甥人性寬急,親情遠近,自然能打動聖上。除此之外,公主亦應在周邊多下些功夫,宮中上下,雖然貴賤懸殊,但有些位卑之人,其作用卻不可輕估呢。」

    衡陽公主歎了口氣道:「盧公子,真想不明白,似你這般閒情雅致的人,說起這些人心詭計的事來,比我這自小宮中長大的人還清楚呢。」

    盧鴻苦笑道:「公主就不要謙虛了,盧鴻再厲害,最後還不是被公主你逼出來效力了麼。」

    衡陽公主搖頭道:「什麼被我逼出來的。我現在才有些明白,估計你肯出來籌劃此事,不過是嫌諸事麻煩,才準備畢其功於一役,徹底擺平此節,以後好省心又專心地去當你的長樂公吧。」

    盧鴻一臉嚴肅地否認,心中卻不由暗有些好笑。這次衡陽公主猜得,倒是真有些靠邊。

    衡陽公主也不與盧鴻爭論,想了想,又問道:「適才公子說有三人,除了長孫大人,還有哪位?」

    盧鴻道:「這第二位,卻是公主的兄長,那廢太子李承乾。」

    衡陽公主不由再次呆住,顯然盧鴻的這個答案,大大出乎其意料之外。

    只是經過前邊言語,她對盧鴻已然大有信心,相信盧鴻提到李承乾,非是無因,因此並未出聲反對。

    盧鴻見衡陽公主不出聲,便自顧自地說道:「世人都以為,李承乾太子之位被廢,其人自然再無價值。卻不知,他在此事中,本就扮演了關鍵角色。雖然他自己再無復位可能,但只要利用好了,卻能極大的影響誰將被立為繼任者。」

    衡陽公主心中不由掀起驚濤駭浪,眼前男子直是算無遺策。一時之間她不由懷疑,與盧鴻合作一事是不是有些太冒險了。似他這般事事均在掌握,一旦到了日後,自己有什麼實力與他相抗衡。只要此人在,只怕終生都要壓得自己一方沒有還手之力。

    盧鴻似乎猜到了衡陽公主地心思,不由笑道:「公主莫以為此乃盧鴻一人之計。世家之中,豈無人才。盧鴻背後,也是多有人指點呵。」

    衡陽公主悚然驚醒。盧鴻乃是代表世家與自己一方合作,若真有對其不利之處,只怕世家中人不要鬧翻了天。雖然現在世家力量不如前代,但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呢。想想盧鴻身後盧、鄭、崔三家的實力,衡陽公主再自負,也不敢造次。再轉念一想,盧鴻適才之言,明明是點醒自己不要輕舉妄動。對自己心態把握如此清晰,實在令人不寒而粟,再沒了與其抗爭地念頭。

    良久之後,衡陽公主才轉過神來,用有些嘶啞的聲音道:「只是李泰,也知道李承乾的重要,目前幽禁他的右領軍府中,俱是其親信手下,難以下手。何況便是李承乾麼——」說著,衡陽公主「哼」了一聲,聲音中儘是不屑,繼續說道:「就那個外強中乾,貪生怕死之徒,就算明知道是被李泰算計了,為了保住小命,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衡陽公主如此說,自然是和盧鴻一樣想到,李承乾謀逆一事,其中多有玄奧之處。李世民由於大怒之下,根本沒有給李承乾見面分辯的機會,便將其下獄。現在李泰把持日久,只怕從這裡突破,已然難度極大了。

    盧鴻嘿嘿笑道:「有些事,倒也不用他親自說的。不知道公主這裡,可有你大哥的手跡書信,還請盡數尋來,交於在下,或有用處。」

    「你是說——」衡陽公主眼睛一亮,自然明白了盧鴻之意。之後才恍然大悟,口中吃吃艾艾道:「原來你,你竟然——怪不得那扇子……」

    「哪裡哪裡」,盧鴻兀自謙虛道:「小小手藝,上不得檯面,也就湊合混口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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