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販子在唐朝 第六卷 故園風月 第九章 和諧家庭與和諧社會
    日成親之禮,自然是將盧鴻折騰得夠嗆。

    後世成親,自然是要拜堂。但唐時所謂拜堂,乃是指拜見公婆,既所謂「拜舅姑」之禮,是洞房次日方行的。當天所行之禮,通稱做拜天地,實為拜祭先祖。手續繁複地禮儀倒還罷了,要命的是喜宴上一眾兄弟皆來敬酒,盧鴻今日總不能推托不喝。待到入了洞房,又要行合巹禮,就是後世所謂交杯酒。一通下來,將盧鴻喝得總有些暈暈乎乎的。

    總算一大堆手續都履行完畢,盧鴻將鄭柔的蓋頭揭了下來。但見鄭柔滿面紅暈,雖然不是絕色天香,但燈下新娘子,總是天下最美麗的人。看鄭柔低頭不語,長長的睫毛不住抖動,盧鴻想到今生今世,便要與眼前人共渡,心中忽然感動不已。

    丫環待盧鴻將新娘蓋頭揭下,便笑著將紅燭移出洞房。盧鴻上前為鄭柔寬衣,只覺得鄭柔渾身發軟,不住顫抖。總算盧鴻記著兩位家庭教師的指點,將鄭柔頭上金簪取下後,偷偷壓在自己帽子之下,置於枕邊。這才擁了鄭柔,共行夫婦之禮。

    盧鴻本喝多了酒,雲雨之後,更覺體沉困乏,抱著鄭柔便沉沉睡去。鄭柔初經人事,洞房之夜,哪睡得著。又不敢掙動,只得任盧鴻抱著,良久方才睡去。

    盧鴻睡到了半夜時才醒來,見鄭柔蜷在自己懷中,睡得甚是安穩。這才覺得自己喝多了酒,只顧自己安睡。實在是有些冷落了鄭柔。室內炭火微光,映著鄭柔光潔的面龐,說不出地安祥寧靜。

    忽然眼角似有什麼一閃,驚動盧鴻。再定睛看時,原來自己睡前壓在帽子下的金簪,不知什麼時候被拿了出來,與帽子並排放在枕邊。

    盧鴻伸手拿起金簪,看著炭盆中火光映射下簪子發出的幽幽光澤,心中若有所思。良久。他才又將金簪放在枕側帽子旁,抱了鄭柔安然睡去。

    次日清晨,盧鴻被懷中鄭柔驚醒時,見鄭柔已經醒來。正要起身穿衣。

    盧鴻輕輕將鄭柔抱了回來,笑著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娘子怎麼這般急著起床?」

    鄭柔滿面通紅,低頭小聲道:「郎君快放開妾身吧。一會還要去拜舅姑。怎麼可以遲了。」

    盧鴻這才想起來諸般儀式還沒有舉行完畢,只得逗弄兩下,就起來為鄭柔穿衣。

    若說新娘子穿衣,只要呼喚一聲。自然有丫環進來伺候。只是盧鴻此時更願意自己動手,鄭柔也不願別人進來打擾,因此二人也未出聲招呼。衣服穿得磨磨磳磳。很是香艷。

    總算是收拾得差不多了。見鄭柔偷偷取了金簪準備梳頭,盧鴻不由笑著說:「咦?我記得昨夜我把這簪子放在帽子下邊的。怎麼跑到外邊來了?」

    鄭柔手一抖,差點把簪子丟了,低了頭小聲道:「都是些婦人用的東西,郎君管它做甚。」

    盧鴻嘿嘿笑著,將鄭柔又抱過懷裡小聲道:「還當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娘教的你?不過我聞說,不是應該將金簪放在帽子上邊的嗎?你怎麼放旁邊了。」

    鄭柔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看著盧鴻道:「郎君怎麼知道是娘親教我的——怎麼可說『你娘』這樣的,娘親便是咱們共同地娘親。原來郎君果然無書不讀、無所不曉,娘親說道這是傳女不傳男的,郎君居然也知道。」

    看著盧鴻有些古怪的神色,鄭柔大是不好意思,低垂著頭,如哼哼一般的聲音說道:「娘親道,唯有將那簪子壓在帽子之上,才能在日後管得住郎君,以免,以免……總之便是使郎君聽我地。只是妾身想,郎君何等樣人,怎可居妾身之下,為妾身所約束。何況妾身也不想管什麼,只願能與郎君舉案齊眉,白頭諧老,便心滿意足了。所以我便將那簪子,與帽子並排而放。郎君請勿見怪。」

    盧鴻看著鄭柔低頭細語,想著鄭柔這番心思,只覺得心中一暖。他與鄭柔這份親事,本是家中安排,並非自己意願。雖然對鄭柔並無惡感,多有喜愛之意,但要說是毫無遺憾,鍾情無二,也還有些距離。此時聽了這番言語,忽然覺得得妻如此,夫復何求?不由緊緊抱過鄭柔,便向她頰上吻去。

    鄭柔不防,不由「哎呀」了一聲,且羞且喜。忽然聽得門聲一響,卻是外邊伺候的兩個小丫環,聞得屋內人聲,以為招呼自己,推門進來,正看到盧鴻小夫妻在親熱。

    鄭柔一見大羞,將頭埋在盧鴻懷中不敢抬頭。兩個小丫環見了,忙低了

    笑著又出去掩上門。鄭柔連連輕捶盧鴻胸膛,卻不卻不以為意,又抱了抱鄭柔才放開,叫門外丫環進來,為鄭柔梳頭收拾,準備拜堂去也。

    所謂拜舅姑,也不是簡單行個禮便可的,還有好些個講究。盧祖安夫婦還要分別位置坐了,拜了又答,禮物來往,相當麻煩。一般說來,新媳婦能不能得公婆歡心,這一關乃是第一印象,至關重要。還好鄭柔先時在盧府早就住過一段時間,又是盧祖安夫婦選定的滿意媳婦,自然就少了考究之意,單是個禮儀步驟了。

    新婚之後,盧鴻除了接待各方來訪地親朋,便在書房內讀些閒書。這時日子以來,奚家印書坊的規模已經越辦越大,所印書籍除了經、史等前賢大作之外,今人的詩文集也是比較常見,更有一些搜尋而得的古書雜篇等,都一一出版。因此盧鴻閒居無事,便時時手攜一卷,自得其樂。

    此時已經是年節了,如春聯福字等,已經是非常流行,各處可見。由於范陽這幾年來大興義學,讀書地兒郎極多,因此便是平常人家,也多買了紅紙,要自家學生來寫對聯、福字,貼在門外。雖然自家孩子書法比上不外邊買來的漂亮,但為人父母的,能將自家孩子寫地字貼出來,看著總是更順眼,更是無比自豪。

    年時拜年自然是少不了地,今年范陽城中拜年時所贈禮品,忽然多了各色文房物品及書籍等物。蓋因這幾年來,各類精品書籍及文房被各權貴世家所重,常有饋贈。受此影響,以文房及書籍為禮物地風俗也逐漸流行起來。雖然尋常人家,買不起那些貴重之物,但這兩年來,各文房作坊及印書坊推出的東西檔次越來越豐富。便如文房,既有千金難求地上等極品,也不乏物美價廉的普通用品。花不了幾十文,便能買上一套不錯的文房用品,過年時給家中有上學孩子的親朋作禮品,既喜慶,又說著好聽。因此這些成套的文房,賣得極火。

    不只是范陽。這兩年除了盧家外,其他各大世家也紛紛倣傚建立書院,興建義學。而義學在朝廷的推動及一些有眼光的富商贊助下,在各地逐漸出現。雖然比照范陽地方還差得甚遠,但聲勢已然不小。此時大唐立國已經有二十餘年,國力日強。因此朝廷也漸有餘力,推廣義學,為貧窮家孩子啟蒙,以廣文化。

    范陽出產的文房及書籍等物,因為價格低得令人難以置信,因此幾乎遍佈天下。尤其是那元書紙、兼毫筆與石油墨,家境不是很富裕的人家,也多有用得起的,天下學子,因此受益者不可計數。

    盧鴻自然並沒有覺察到自己當時半有心、半無意地做法,居然使得大唐文化流被更廣。他現在除了讀書,這些文房自然也是日日把玩,因為他的新婚妻子鄭柔對此極是熱衷。

    鄭柔出身詩禮之家,自小與文房相伴,只是未曾想過文房還有這些趣味。先時雖然知道盧鴻對此精研,也看過盧鴻所編的《硯譜》一書,但瞭解也還有限。此時嫁與盧鴻,朝夕相處,更得以親鑒諸名品文房之具,一時沉迷不已。尤其各作坊在她與盧鴻成親時精製的文房,自然少不了會有她一份。這些精緻的筆墨等物,著實令鄭柔愛不釋手。

    如紙坊所出的精製箋,除了各種顏色齊全外,還都套印了圖案,如梅蘭繡菊、各色紋飾等等,極為精美。除了這些精製賀箋,紙坊日常出的紙品種也極多,除了生熟白紙,還有那灑金燙金、水紋瓦當等等品種。不管是書寫小字還是書寫對聯,都各有適用的。

    墨坊則是做了一套「喜上梅梢」套墨來,其上一枝紅梅,兩隻喜鵲,按奚老大的說法,就是要個喜慶。因此做的套墨,除了上品松煙油煙,還專有硃砂墨,放在精製的錦盒中。這套墨只怕是世間出量最少的墨了。如紙筆等至少盧家鄭家人還有至親可得的,這套墨卻只作了兩套,成品後墨模便即毀去。因此天下只此兩套,再無他人可見。

    但唯獨硯,卻是無人相送。按奚老大的說法,天下制硯,無出盧鴻之右者。他更嘿嘿笑著道:「雖然在下手工拙劣,不過先時已經親手制硯相贈,獻醜就只一次,心意到了就行了。」

    經他一說,盧鴻與鄭柔才想起那件易水紫翠石鴛鴦硯來,一時都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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