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這裡還在發呆,紅袖心中卻是五味雜陳,害怕、委羞澀,又察覺身邊的盧鴻看著自己發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轉過身去,緊緊縮成一團,失聲哭了起來。
作為陪嫁丫環,紅袖自然一早就知道自己的命運。按說盧鴻世家子弟,少年英俊,才名遠揚。自家小姐又是正得不能再正的妻室,這個陪嫁丫環的地位不知道多少人眼紅呢。只是紅袖自來與盧鴻鬥嘴鬥得慣了,乍然要自己去陪這個壞傢伙睡覺,總覺得心裡彆扭得不行。
任是紅袖再膽大,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盧鴻先時與自己鬥嘴,不過是逗自己玩罷了。若真是盧鴻要與自己過不去,便有一萬個紅袖,也成了塵土了。只是自打聽說了盧鴻在長安沾花惹草的事以後,紅袖心中總覺得不忿,道是盧鴻負了小姐。看小姐人前還要裝作不以為意的樣子,道是盧鴻絕無此事,人後卻經常發呆,心懷鬱悶,紅袖難受得不得了,自己偷偷掉了好幾次淚。因此總想待見了盧鴻,拼著被罰,也要找他討個說法。後來知道盧鴻已經來陽要迎娶鄭柔,這才將心中氣消了些許。哪知道親事沒辦,鄭家卻安排自己先便宜了這小子。
此時紅袖心中,早把找盧鴻算賬的勇氣拋到了九霄雲外,心中只剩了怕。晚飯才罷,自己便被人引下,沐浴更衣,早早地到了盧鴻的臥室中,心中自然是忐忑難安。雖然在她心裡這是遲早地事。但真到了此時,哪容她靜得下心來。看現在盧鴻滅了燈,卻看著自己不說話,腦中不由浮現出盧鴻如大灰狼一般撲過來的情形,臉上還要掛著輕蔑與淫蕩的笑容,惡狠狠地叫道:「紅袖啊紅袖,你也有今天!」
媽呀,可嚇死人了。
盧鴻一見紅袖嚇成這個樣子,心中憐意大起。他與紅袖雖然每多口角。其實不過是逗趣而已。紅袖為人雖然偶爾有些魯莽,但心直口快,又一心為主,盧鴻心中也很欣賞。只是說說鬧鬧的本來很有意思的一個女孩。忽然要變成自己床上人,盧鴻心中也有些轉不過來罷了。
紅袖縮成一團輕聲哭泣,長髮披散,因用力拉著被子。雪白的後背都露了出來。盧鴻連忙上去,輕輕抱住紅袖,將她轉過身來。又扯過被子,為她蒙好。伸手將散亂的長髮一點點為她理順了。
紅袖覺得盧鴻來抱自己,不由渾身一抖,四肢僵硬。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任憑盧鴻擺佈。待覺得盧鴻為自己整理了被子。又為自己梳理了頭髮,這才慢慢放鬆下來。慢慢睜開眼。看著盧鴻正凝視著自己。微微炭火映射下,盧鴻眼中只有憐惜,並無玩弄嘲笑之意,紅袖的心中漸漸覺得平靜下來,只是臉上紅暈更盛,襯著雪白的酥肩和枕間烏黑長髮,更顯得明艷動人。
鄭柔幾乎一夜未眠。
鄭夫人要紅袖侍寢之事,事先自然是與鄭柔說了,其中地安排打算也都一一說與她。紅袖既然是自己的陪嫁丫環,侍寢本也是早晚的事。只是鄭柔心中擔心,紅袖一向與盧鴻愛鬥嘴,以前是少年心性,也還可當作玩鬧。現在盧鴻身份與以前大不相同,不知脾氣心性,有沒有什麼改變。如果真是紅袖出言不知輕重,惹惱了盧鴻,便是自己再怎麼出面,也難維護住紅袖了。
再想想聞說盧鴻長安風流之事傳言時,紅袖氣惱之言,鄭柔更是忍不住提心掉膽。自打小自己不愛言語,為人平和。家父早亡,族中人在些大事小情上,難免有欺壓之舉。自己不便出頭,很多事只能當做不知,都是紅袖不管不顧地分爭。有幾次若不是自己力保,怕紅袖也不知要挨多少責罰。
一夜翻來覆去,天才亮,鄭柔便起來。待要到盧鴻房間去探看,又覺得於禮不合。待要不去,著實放心不下。反覆思量再三,終是忍耐不住,咬咬牙便向盧鴻房間行來。因為紅袖去了盧鴻那邊,鄭柔這邊是一個小丫頭跟著,見鄭柔向外行去,不明所以,也只得跟了出來。
到了盧鴻房外,見房間門仍然緊閉,門外伺候的兩個丫環正在門口咬耳朵。忽然見鄭柔過來,一時都瞪大了眼睛。左邊一個大眼睛地丫環靈動,連忙上前見禮。
鄭柔本是鼓足了勇氣才走到這邊,看著兩個丫環望向自己的眼神,只覺得臉上發燒。估計這兩個丫環定是認為自己醋意大發,因此才早早來擾人家的春霄了吧?
只是既然到了這步,總也不成就這般回去吧。鄭柔只作不見,上前輕輕敲了敲門,強自平靜地道:「鴻哥可起來了,小妹特來問候。」
盧鴻今天起得確實有些晚了,只是紅袖卻起得更晚。待丫環侍候二人來穿衣時,紅袖還在睡著。盧鴻也沒讓丫環驚動她,只自己起來,便讓兩個丫環先候著。至鄭柔來敲門時,才驚醒了紅袖。
一聞是鄭柔來了,紅袖不由驚叫一聲,趕緊找
:||紅袖驚中一顫,不知是怎麼一回事。一時心急,也不顧太多,便排門直入。
紅袖大驚失色,將穿了一半的衣服抱在身前,只羞怒地叫道:「小姐!」
鄭柔一見裡邊地情景,這才明白自己想差了。沒想到紅袖這時候還沒起來。看她面上紅暈未褪,初為人婦,光彩動人,心中一定。這才覺得自己有些唐突,便一半解嘲,一半調笑地道:「太陽都快落山了,紅袖姑娘還在賴被窩呢?」
紅袖羞得滿面通紅,口不擇言道:「姑娘也不用說我。等你入洞房讓這小子折騰一晚上,到時候怕還不如我呢。」
盧鴻在一邊本來裝作道貌岸然地樣子。聽了這句話,再也頂不住了,當時就大聲咳嗽了起來。
鄭柔面紅過耳,再聽一邊的盧鴻大聲咳嗽,更是無地自容,差點就轉身跑了。待要說紅袖兩句,看紅袖地樣子,又怎麼也張不開口,只得上前埋怨道:「紅袖你還在說夢話呢!還不快起來!」
紅袖這才覺得話說得太曖昧了。紅著臉偷偷看了看盧鴻。正看到盧鴻強忍笑意,對自己眨了眨眼睛,一時大是不好意思,把頭埋在被裡不出來了。
盧鴻連忙道:「柔妹請坐。啊。對了,愚兄每天早起都習慣到外邊轉轉。你看柔妹便在這與紅袖先呆著,愚兄去轉轉就來。」說罷一拱手,便轉了出來。
盧鴻素知鄭柔行事規矩頗嚴。今天一大早跑來擾自己,初時還不明所以。待見紅袖驚叫鄭柔闖入時關切的眼神,頓時明白了鄭柔這般不顧禮法地跑來,不過擔心紅袖。怕自己欺負紅袖罷了。想她二人主僕相依,這份感情倒確實難得。不想紅袖口無遮攔,一時屋中甚是尷尬。便乾脆避了出來。由她二人在房中說些體己話。
行出屋外。還隱隱聽到屋內主僕二人正說道:
「紅袖你也太口沒遮攔了,這等事如何說得?」
「姑娘你又不是外人。有什麼不能說地。再說夫人還說了,這些事讓我日後多教教你呢。可弄怪了,一會我再偷偷告訴你……唔唔,你捂我嘴做什麼?」
盧鴻一個趔斜,差點栽倒在地上。一邊偷聽的兩個小丫環眼睛偷偷瞄著盧鴻,「吃吃」笑個不停,臉色都紅撲撲的。
等盧鴻轉了一大圈回來,紅袖衣服已經收拾停當了,不過還是半倚在榻上,與鄭柔相挨著說話。見了盧鴻回來,兩女臉上都是紅紅地,低了頭不說話。
此時鄭夫人派了下人來,道是今日盧鴻與紅袖就不必過去用飯了,早餐俱著人搬至客房來。說著已經有幾個丫環婆子,收拾了起來。在榻上設了矮几,擺下蔬食。盧鴻也就請鄭柔一起在這用早飯。等飯菜擺好,盧鴻才傻了眼。原來鄭夫人心疼這准姑爺,著人預備地全是各種大補地湯羹之類,什麼虎鞭牛寶,什麼人參鹿茸等等。看著兩個婆子布菜盛飯,盧鴻、鄭柔與紅袖三人都是食不知味。尤其鄭柔,已經應了在這吃,總不成便跑了。只是這飯吃得,也著實讓人渾身不得勁。
好容易吃藥一般,把早飯吃完了,盧鴻只覺得渾身發熱,雙眼放光。再看二女,顯然也是精神煥發。盧鴻不由心道我的老泰安啊,要天天這般給我這樣培養下去,還不練成種馬啊。
昨天郡守大人有約,今天盧鴻還要出去應酬。昨晚時曾說過,今早盧鴻姐夫鄭昭道會陪他一同前去。早飯後不久,便聞得鄭昭道地聲音道:「盧鴻可起來了?——,妹妹也在這吶?」
看著鄭昭道一臉忠厚的樣子,盧鴻怎麼都覺得姐夫眼中總有幾分幸災樂禍的神情。只是禮不可廢,當著未來老婆,就給大舅子點面子吧。盧鴻還是象模像樣的見了禮,鄭柔也紅著臉見過,然後眾人便聽到鄭昭道響亮地聲音:「盧鴻你可準備好了。昨日郡守大人已經著人通知,特在翠!繡!坊!∼∼設宴,為你接風洗塵。不知妹夫——那個賢弟可用過早餐了,不要急,家父要愚兄今日陪同與你,你慢慢收拾便是了。」
盧鴻聽鄭昭道將「翠繡坊」三字念得如洪鐘大呂一般,幾乎把鄭府內外都震動了,先是一驚,繼而咬牙切齒。要不是考慮到姐姐的終身幸福,盧鴻都恨不得掐死這個面貌忠厚的傢伙。
昨天事務本多,只是聽家人說郡守大人下帖相請,盧鴻也沒細究,沒注意到原來這接風宴是設在了翠繡坊。按此時風俗,在青樓中設宴接風,本是最自然不過的事;何況翠繡坊是當地最為有名地所在,郡守於此處設宴,那是一心為好。只是鄭昭道這般大聲宣揚,那自然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盧鴻背後四道寒光凜然的視線就是明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