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就要過年了,三老及崔三醉都已離去,印書坊也暫鴻也放鬆幾天,寫寫福字,又推出了寫春聯的新熱點。
這春聯的點子,說來也有意思,居然是盧鴻上次寫的那對聯惹出來的。他上次寫的「自古幽燕無雙地,天下范陽第一州」的對聯,很是得了眾人的誇獎。范陽郡守頗為看重此聯,居然便使人求了這一聯去,招了能工巧匠,在郡衙外立了兩都石柱,將之刻在石柱之上。
這一做法頗為新鮮,很快便有大戶人家群起倣傚。盧家作為范陽首姓,又是始創之門,更不能落於人後。盧祖安便要盧鴻如法炮製,也立起一對石柱來。盧鴻眼睛一轉,說道那石柱雖然氣派,卻總是落了人後。不如便在過年時,在門兩側桃符下各貼一條大紅聯,便叫作春聯。不只是喜慶,而且年年可出新意,更有意趣。
結果這春聯便如同福字一般成了范陽新的流行做法,各家紛紛貼上了春聯。那紅紙雖然只能從奚家文房作坊購入,字則是八仙過海,各顯身手。雖然盧公子親筆所書對聯,還是最得人看重,但是確實求之不易。因此只要門外有春聯貼上,詞意喜慶,應個景也就是了。
過年自然還是老章程,忙忙碌碌直到過了十五,盧鴻才有時間喘口氣。這天正尋思著印書坊是不是也該有點新動作時,奚老大卻上門來找盧鴻了。
奚老大家在易州。因此過年時也就回家過年。才過了十五,就又忙著趕回了范陽。見了盧鴻,先說過拜年地話,這才告訴盧鴻一個喜訊,原來外出尋找洮石和紅絲石的兩路人馬,在年前都已經滿載而歸了。
「啊?」盧鴻一聽就站了起來。詳作生氣地說:「好啊,早回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成心癮著我不是?」
奚老連忙笑嘻嘻地解釋:「怎麼會呵。只是小水他們回來時,都已經到了年根,那時公子也正忙著寫春聯呢,哪有空理會這些。當時在下已經回了易州,他們也就都忙著回易州過年,這才沒有及時稟告公子你啊。這不年一過完。我們就緊著回來給你送好石頭來了麼。」說完,招呼門外的小水進來,把幾塊打磨好的硯板擺在案上,請盧鴻看。
案上幾塊硯石,打磨得很是規整。顏色或綠或紅,紋理各異。盧鴻先不管那洮硯,伸手將其中一塊紅絲石拿了起來,對著光線各角度照著看看,又以手輕撫硯面,仔細端詳。
這紅絲硯。比起端、、洮來,更有一分神秘色彩。
紅絲硯產於青州西部的黑山,石質赤黃,有紅紋如刷絲,縈繞石面,故稱為紅絲。紅絲石采自唐代。至宋時名動天下,時人有稱其為天下諸硯之首的,公認為天下四大名硯之一。只是與其他三種名硯不同,紅絲石存量極少,宋代後期便開採殆盡,竟成絕響。因此自宋以後,世人所稱四大名硯中,便再無紅絲之名。而以澄泥硯補入。
此後紅絲硯雖然偶有面世,但少為人知。盧鴻前世記憶中,紅絲石又有新坑發現,他自己也收有多塊紅絲硯。只是後世地紅絲硯。雖然紋理依然炫爛,但以為硯材,發墨較之端卻相差甚遠。因此世人多有爭議,歷史上的唐宋紅絲硯究竟是如何模樣,後世之紅絲,是否就是唐宋之紅絲,成了一直無法揭開的謎團。
盧鴻手中這方紅絲硯板,乃是紫紅地黃刷絲紋,其中紋理如雲帶卷舒,變幻無窮。盧鴻輕輕以手相蕩,只覺得質潤理滑,卻又如膏凝澀,與前世記憶中紅絲那堅滑光潔的感覺截然不同。
盧鴻不由心下大喜,看來這唐時紅絲,果然與後世所採紅絲有異。他也顧不上和奚老大等說話,自顧自取過一錠墨來,以小勺取了幾滴水在這紅絲硯面上,試磨起來。
前人記載中,稱紅絲硯「漬水有液出,手試如膏;常有膏潤浮泛,墨色相凝如漆」。今日親手相試,果然手行硯上,墨石相親,下墨既利,發墨更是如油如漆。這才連連稱讚紅絲硯不愧名硯之稱。又恨佳石不傳,後世之人猜疑菲薄,竟至名石千載未得正名,沉淪起伏,令人感慨歎惜。
想到這裡,盧鴻對身邊的奚老大說:「老奚,卻是要感謝你為我集齊名石,廣收硯材。我有意將天下硯材並制硯之法,以及各種硯式,編成一書,名字就叫作《硯譜》。令天下名硯,有所流傳,不知你覺得可行麼?」
奚老大一聽大喜。他也是愛硯之人,每驚於盧鴻於硯道的見識,若盧鴻真寫了此書出來,定然是精彩之極了。連忙點頭說:「公子願意寫《硯譜》出來,天下愛硯之人也要共慶其事了。奚某願一力相助,反正咱們印書又有現成的書坊了。公子前時說印書能掙錢,在下還不太相信。現在只這一套書印完我就明白,再尋多遠的石頭也不怕沒錢了。」
盧鴻聽了點點頭說:「如此說來甚好。年後這一段我若能抽出時間地話,就抓點空閒的時節,寫寫這書。這一段年也快過完了,咱們的書坊是不是也該開工做點事了?」
奚老大聽了說:「倒是有個好消息,忘了一併告訴公子了。前兩天才得一個消息,說是公子所說那石油,據稱在延州那邊就有,土人管它叫作『石液』,據說當地人常有用來點燈的。我已經托人去大量採購,估計再過個把月,就能見到實物了。」
奚老大頓了頓,又說:「只是南下制紙的消息,卻是還沒見個回音。我已經告訴了南下的四小子,試製成功,直接便把成紙發過來,估計問題不大。」
盧鴻聽了嘿嘿笑著說:「放心吧,我的秘方哪會有問題的?到時候,這元書紙肯定是成船成船地拉過來。只要天下人還要看書,你這元書紙就必然大賣。你就等著數錢吧。」奚老大聽了,也不由眼放金光,無比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