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販子在唐朝 第三卷 南下滎陽 第五章 勝人一倍的遊仙詩
    良久之後,粉衣少女才清醒過來,將盧鴻文字遞於身邊一位丫環,分別眷寫,傳送繡幕及水閣中共賞,並恭恭敬敬地施禮於盧鴻說:「盧公子提筆成章,燦然錦秀,實為詩會增色多多。小女子這廂謝過了。就請公子為詩會拈題。」說罷,自身邊的小丫環手中接過盛著詩題的托盤,雙手奉到盧鴻面前。

    盧鴻便在托盤中拈起一個方勝,輕輕打開一看,不由笑了,便將之示於粉衣少女並諸學子說:「卻是個遊仙題。」眾人一聽,不由嗡嗡地議論起來。

    這邊眾學子議論遊仙詩之時,已有兩個丫環分別將盧鴻的小序並詩題抄寫在預備的紙上,傳到了水閣並繡幕中去。只見這序文送進了繡幕中,隱隱便有一個清脆女聲,誦讀起盧鴻所寫的序來。適才眾學子聽這序文,驚於文辭意理之美,鴉雀無聲。此時繡幕之中卻是大異,誦讀之聲才畢,便聽得繡幕後唧唧喳喳地鼓噪起來,雖然繡羅相隔,無法目見,不過也可想像其後群雌粥粥,七嘴八舌的盛況。知道的,是繡幕後諸多女才子談詩論藝,指點文字;不知道的,還要當這繡幕是園內發展庭院經濟圈養的鴨圈所在。

    聽得繡幕後這般熱鬧,盧鴻與鄭昭德等也只能相對苦笑。鄭昭德卻用力打了一下盧鴻的肩膀說:「看不出來阿鴻,你小小年紀,手底下文字功夫卻是如此了得。就算是哥哥我當年,也寫不出這麼漂亮的文章來。這下那邊繡幕裡可要開鍋了。你且要注意一下自己形象,擺個風流才子的架式出來,說不定現在繡幕中的佳人,都在偷偷看你呢。」

    盧鴻聽了不由一笑,自己這二舅哥說話倒是挺風趣的。遙遙看向繡幕,竟真有幾個釵環雲鬢探頭探腦,不由大為驚歎,想不到這繡幕英雌倒是頗為大膽。

    盧鴻不敢多看,忙轉過話題說:「二哥莫要笑我了,這次小弟拈了個遊仙題,不知要怎麼挨抱怨呢。

    這遊仙詩為詩中別裁,專以描摹修道飛昇、採藥求仙等內容為主旨。遊仙詩早有出現,自漢代以降,尤其是魏晉時期,蔚然成風。只是此後便少有佳作,漸成絕響。

    鄭昭德聽了也連連點頭說:「是極是極。這遊仙詩自晉代郭璞之後,再無敢言遊仙詩者。」說完低聲吟哦道:「青溪千餘仞,中有一道士。雲生梁棟間,風出窗戶裡。似郭璞這等出塵之句,實在可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盧鴻聽了,呵呵一笑,逗那鄭昭德說:「郭璞遊仙詩句自佳,不過若說後無來者可不一定。小弟便寫兩句,一定能勝那郭璞一倍。」

    鄭昭德一聽大驚,還未曾答言,忽然聞聽身後有人冷哼了一聲道:「好大的口氣!」

    盧鴻與鄭昭德都不由一驚,急忙轉身看時,卻是兩個學子。這兩人適才鄭昭德曾與盧鴻引見過,年長一位約二十左右的,名叫許左明,是鄭昭德當年同窗,很是合得來;那年青一位約有十七八歲,名叫李栩,其家在這滎陽城中也頗有名望。這李栩在青年一輩中,才華出眾,只是性格略略有些孤傲。剛才這句話,便是李栩所發。

    鄭昭德聽了李栩這話,便有些不是味道。原來鄭李兩家,均以經學為重。這李栩家祖上,據說本出自趙郡李氏,只是源流太久,竟致無考,李家頗以此為恨。滎陽鄭氏名動海內,經學傳家,而這李家前輩中,雖然地位遠遜,卻也有一位驚才絕艷的天才人物,名喚李伯方,精於《易》、《禮》,便是這李栩的祖父。兩家先輩,當年因經義分歧,曾舌戰數場,卻均是說服不了對方。因此兩家雖然礙於家族身份,不致於有互相攻詆之事,但心中也總是略有芥蒂。

    鄭昭德眉毛一揚便說:「哦?我們兄弟在此私相談笑,不知有何礙著李公子的地方,竟勞李公子如此惡評?」

    那許左明見了此情,知道兩家本來就有不睦,此時若再爭執下去,怕於雙方面子上都有不美之處,向前一步,便要為雙方分解。

    只是那李栩少年心氣,又是自視極高之人,見了鄭家後人本就有一股爭強好勝的心念,此時覺得自己拿了對方把柄,哪裡肯再放過?就算是說起來,自己偷聽人言發難,不算正大光明,也是顧不得了,搶在許左明前邊便說:「這位盧鴻公子本是尊府東床,據聞乃是范陽盧氏,就應文質彬彬,虛心學業。不想剛才不知從哪抄來幾句,得了幾句誇獎,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妄自狂言起來。那郭璞前輩所留遊仙詩,開一代先河,歷代騷客,無不歎為絕響。你小小年紀,後生晚輩,就敢大言勝彼一倍!若真有此等大才,不知可否將佳作賜觀,以證非虛?」

    盧鴻雖然不明白李栩未何要針對自己如此緊逼,但看鄭昭德的臉色,自然也知道對方是來找碴的,怕是於鄭府也無甚善意。也便毫不客氣,淡淡地說:「在下適才與鄭兄說笑了幾句,卻不知竟污了閣下的尊耳。那勝過一倍之說,本是玩笑話,在下自有解處。只是不知偷聽他人私言,尋摘漏洞,當面發難,卻是何禮所載,何經所言。既然兄言道,學子當文質彬彬,便請為我一解疑惑。」

    此時旁邊眾學子,離得近的聽得這方爭執,漸漸聚來數人。李栩聽盧鴻說話雖然表面平和有禮,其實卻是說自己偷聽責難,實是宵小所為,當下漲紅了臉,也不管太多,大聲說:「你說能勝郭璞遊仙詩句一倍,還說自有解處,便說來我聽聽!只要你的詩大家都承認勝過郭璞,我便認了偷聽,向你道歉,又有何不可?」

    盧鴻微微一笑,說:「我本是與鄭兄笑談,一段玩笑言語,不想李公子竟要抓住不放。也罷,便解與閣下聽聽可還說得過去。鄭兄吟誦郭璞詩句,道是『青溪千餘仞,中有一道士』,我言能有詩句,勝之一倍。」說到此時,盧鴻看了看周邊眾人,或有不屑,或有肅然,那李栩更是瞪大眼睛,緊緊盯著自己,不由暗暗一笑說:「小子便作詩句云:『青溪兩千仞,中有二道士』,豈不是勝彼一倍?如此笑談,不過清言餘事,不想李公子竟要做鳴鼓之攻,實在是另小子費解。」

    眾人聽了,不由大噱,這盧鴻居然在詩會上玩起算術來了,可憐那李栩哪裡想到這一層,一時急紅了臉,覺得盧鴻狡猾之至,卻是一時不知怎麼反駁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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