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迪走進來的時候,淡月舞正在裝模做樣的拿著一把剪刀在修剪一株不知道什麼名字的植物,看見羅迪走進來的時候,她只是用鼻子冷冷的哼了一聲。這聲冷哼中帶著幾分怒氣,隨即只聽見她一連串急促的卡卡聲之後,剪刀在淡月舞的手中上下飛舞,原本已經被修剪得頗有幾分秀色的植物一下又面目全非了……
繆歌坐在一旁抿著嘴,臉上含著笑,看見羅迪後站了起來,慢慢走了過去。羅迪輕輕抱了抱繆歌,低聲道:「我,我來找你有點事情。」
繆歌還未說話,淡月舞卻在一旁冷言道:「哼,這個世界上的人啊,有事情了就上門,沒事情了就把別人扔在一旁不管……」
繆歌忍著笑,低聲道:「別管她,我正在教她一些園藝,這丫頭手笨的很,這種技藝講究的是養氣的功夫,她這兩天快被我憋壞了呢。」
淡月舞瞪了瞪眼睛,可是似乎她面對繆歌的時候就老實得很了,咬了咬牙,終於還是沒有說話,可是卻忍不住拿手裡的剪刀撒氣。她原本繫在腳上的那個小鈴鐺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她繫在了手腕上,這會兒手裡剪刀上下翻飛,鈴鐺叮叮咚咚做響,倒挺動聽。只是忽然聽見了一個極為不和諧的聲音:喀嚓!
原來淡月舞心中一時氣悶,隨手一剪居然將這株花主桿攔腰剪斷了……
眼看淡月舞愣了一下,看了看手裡的剪刀,有看了看面前慘遭腰斬的植物,一張小臉憋的通紅——羅迪自然是不敢笑的,單是看著淡月舞那幾乎要撞牆的目光,就強行將笑忍了下去。
「我是來接你的。」羅迪看著繆歌的眼睛。低聲道:「西泅城裡不太安全,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繆歌身子顫了一下,明顯有些激動,但臉上依然保持著平靜,努力壓抑著自己的聲音,低聲道:「真的麼?你……你要帶我走?」
羅迪還沒有說話,旁邊的淡月舞卻奮力將剪刀往地上一扔,怒道:「不剪了!什麼破東西。」還不解氣,又忍不住在上面狠狠跺了兩腳。這才回頭瞪著旁邊的這對男女。忍不住喝道:「你們兩人磨磨蹭蹭的,明明每天想人家想得快發瘋了,這會兒人家來接你啦!還不快上去收拾東西!」
繆歌臉上露出幾分古怪的微笑,不慌不忙走了過去,彎腰撿起地上的剪刀,淡淡道:「你又胡鬧,平白無故拿的剪刀撒什麼氣。」然後壓低聲音道:「讓你生氣的人就在這裡了。你有氣也別對著我的剪刀撒啊。」
這麼簡單一句話,淡月舞窘得滿臉緋紅,卻真的垂下了頭,剛才那副氣鼓鼓的樣子全都收了起來,居然都不敢接觸繆歌的眼神了。
羅迪清了清嗓子:「達克呢?」
繆歌淡淡一笑。看了淡月舞一樣:「達克被人欺負得不敢來了,天天躲在妮迪絲那裡喝酒,就怕被人抓去當車伕呢。」羅迪還不明白繆歌話裡的意思,淡月舞腦袋卻幾乎都要垂到胸口了。
羅迪沉吟了一下,道:「那你在這裡收拾一下東西,我去找達克……有點事情,還要他幫忙。嗯……他應該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吧?那天我匆匆就走了,他沒有問麼?」
淡月舞忍不住抬頭道:「問了,只是我不說,他也不敢追問!」
繆歌忍不住掩嘴笑了笑,低聲道:「他那是怕了你了……沒有一點女孩子的溫柔,還以為很自豪麼?」
羅迪雖然不明白兩人之間話裡的意思,但是氣氛的尷尬總還是能感覺到的,點了點頭,道:「那我去找達克談談,他是在妮迪絲的酒館吧。」
「等等……」繆歌眼珠一轉,淡淡道:「讓淡月舞陪你去吧……這件事情比較複雜,只是你一個人去了達克未必就肯相信你。何況……」她眼中露出笑意:「她留在這裡,恐怕一刻都待不住了。」
羅迪沉吟了一下,正色道:「也好,淡月舞和我去正好,這件事情有些古怪,她或許也能有所幫助……唉。」
看見他的表情凝重,繆歌臉上露出幾分關切:「什麼事情你這麼煩心?」
羅迪搖搖頭,還沒有說話,淡月舞卻瞪了羅迪一眼道:「他?他當然是煩心帶了你回去,那位妮可小姐會有什麼反應了!擔心你們三個人一起他夾在中間怎麼辦!」
羅迪臉紅了紅,皺眉道:「不要胡說……我是接繆歌去別院……我自己是住在軍營的!」
繆歌絲毫不在乎淡月舞的話,依然道:「那你到底煩心什麼?」
羅迪歎了口氣,看了淡月舞一眼,低聲道:「你還記得在那個死亡山谷裡面我們看到的那些東西麼?……」
羅迪和淡月舞兩人往妮迪絲的酒館走,路上羅迪將獵場中遇到怪物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說到最後,淡月舞也是面色凝重,遲疑了一下,道:「你是懷疑那個怪物和那個死亡山谷裡面的那些東西一樣?」
羅迪搖頭:「我能確定,但總是有些懷疑……畢竟那個大章魚一樣的東西我們在山谷中沒有見過……只是感覺總是有些古怪。那次我們在山谷裡面也只是走了一趟而已,很可能有其他種類的東西我們沒有見過吧。」
淡月舞回想起了當初的情況,想到了那些可怕的毛茸茸的碩大的嗜血蜘蛛,忍不住臉色蒼白,眼中露出幾分懼色。
酒館門口的兩個打手一樣的大漢自然是認得羅迪的,看見他又來了,都是嚇得兩腿發軟,轉身就往裡面跑。等羅迪和淡月舞兩人走了進去,那個管事的中年人面如土色,顫顫巍巍站在一旁不敢過來。
羅迪看了看周圍。妮迪絲不在這裡,三三兩兩的客人坐在四處,身旁都偎依著一個濃妝艷抹的女子,檯子上三個穿著艷麗服裝的女子正在拿著豎琴和長簫吹奏,其中一個女子隨著音樂節奏緩緩扭動,身上的衣服如蛇蛻皮一樣的緩緩脫落……
羅迪皺了皺眉頭,一眼看見達克正坐在距離檯子最近的地方,大大方方坐在那裡,手裡捧著一個酒瓶大口往嘴巴裡灌酒,面色從容的很。
兩人走了過去。羅迪面色如常,可是淡月舞卻皺著眉頭,似乎有些面色不愉的樣子,冷冷道:「達克!」
達克一聽見淡月舞的聲音,渾身一震,險些手裡的酒瓶就沒有拿穩,臉上那從容的表情也露出了幾分倉皇的樣子。抬頭看了淡月舞一眼,忍不住皺眉道:「你這個丫頭,還有完沒完?老子整天被你欺負,這都躲到外面來了,你還一路趕來,想追殺麼?」
淡月舞眉頭一揚,正要發怒,卻忽然想起此刻羅迪就在身邊——又想起了繆歌的一些私下裡對自己說的話,咬了咬嘴唇,趕緊垂下了頭,可是眼睛卻忍不住偷偷瞟了羅迪兩眼。
達克卻有些呆住了——以他的經驗,自己用這樣的語氣和淡月舞說話。這個丫頭多半是立刻就一腳將椅子踢翻,然後兩人大打出手一番才對。可是今天難道這個女人轉了性了?居然臉紅紅的垂下了頭,露出了難得一見的小女孩兒的羞態來了……
隨即達克看了看站在淡月舞身後的這個年輕人……高大的身材上穿了一件簡單的武士制服,藍色的長髮,一張稜角分明的臉孔,頗有英武之氣。隨即達克立刻就記起了,這個傢伙正是那天狠狠地整治了妮迪絲一番的那個年輕人,還徒手接住了自己的箭!
達克眼中露出了警惕驚奇的目光,沉聲道:「你是誰?」
羅迪笑了笑,低聲道:「我是淡月舞和繆歌的朋友。」
達克用詢問的目光看了淡月舞一眼,淡月舞趕緊點了點頭。達克心中疑惑:「淡月舞的朋友?這個丫頭從南方山裡來的,可從來沒聽說過她有什麼朋友。」他又壓低了聲音,冷冷道:「那天你說的那句話:十年之約。你怎麼知道的?」
羅迪笑了笑,道:「我是鬱金香公爵身邊的人。」
達克又看了看淡月舞,卻看見淡月舞依然是沒有說話,只是用力點了點頭,一副老實順從的模樣。
達克心中雖然還是疑惑,但現在周圍人多,也不好說什麼,只是說:「你找我有什麼事情麼?」
羅迪隨意拉了個椅子坐了下來,就坐在了達克的對面。表情從容不迫,不慌不忙。先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隨便拿起了桌子上的酒瓶喝了一口。
DY就那麼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似乎有些手足無措。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坐下——這裡的環境有些讓她不太自在,眼看周圍的那些來尋歡作樂的傢伙都是摟抱著一個艷麗的女子,還有一些人用色瞇瞇的目光往自己身上掃來掃去。淡月舞心中有些惱怒,卻不好說什麼。
羅迪卻笑了笑,道:「你站著幹嘛?坐下吧。這裡你又不是沒有來過,上次你不是還在這裡打傷了我幾個手下麼?」
淡月舞終於忍不住,頂了一句:「這種地方要不是上次為了打聽你……打聽公爵的消息,我可不願意來!」話雖然如此,卻依然乖乖的坐在了羅迪身旁。
羅迪淡淡道:「什麼叫『這種地方』。這種地方也平常的很,男人到這裡來,花錢買高興,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可是……刻絲那些女人……」淡月舞撇了撇嘴巴。
羅迪面色沉了下去,淡淡道:「她們也是人,一個人為了生活而苦苦掙扎而已。沒有什麼可恥的!我從來不會看不起這種人和這種地方……」
淡月舞看見羅迪眼中閃過了一絲怒意,隨即立刻醒悟過來,知道自己無意中說錯了話——畢竟繆歌從前也是在風月場所裡面的!
達克卻哈哈一笑,大聲道:「說的有道理!」他眼中露出幾分讚賞,隨即又道:「你到底找我幹什麼?」
羅迪歎了口氣:「我找你幫個忙……可是恐怕會有點危險。」沉吟了一下,羅迪繼續道:「我是負責守衛公爵大人的,昨天在獵場裡面……」
羅迪簡單的說了一下昨天的遭遇,最後緩緩道:「那個地方有些古怪,我想找人和我一起進去仔細查探一番……」
話剛說完,達克已經站了起來,將放在桌子上的長弓背了起來,然後又拿起了彎刀:「走吧!」
羅迪愣了一下:「什麼?」
達克笑了笑:「你不是找我幫忙嘛!」
羅迪深深吸了口氣,目光複雜的看了看達克——這就是達克了!一個行事乾脆的男人!想當初在西北草原之上,自己和妙絲窮途末路之中遇到了素不相識的達克,他面對自己追逐了多日才到手的獵物,居然說不要就不要了,也是一言不發就對自己出手相救。
羅迪的目光中似乎有些感動,忍不住道:「你答應了?」
達克笑了笑,輕輕擦了擦嘴巴鬍鬚上殘留的酒液,道:「這有什麼可猶豫的?這種奇怪有趣的事情,我怎麼能不去看看?況且你是這個丫頭的朋友,我若是不答應你,恐怕她也不會放過我……」
羅迪知道自己再矯情就有些過了,他也是個熱血男兒,也不多說什麼,兩人都是握了握手。達克道:「你說的那個地方是獵場森林……嗯,要說叢林狩獵,我自問還是有些本事的,現在天色也不早了,我們這就去吧!」
淡月舞也站了起來,急忙道:「我也和你們一起去……」眼看兩人都皺眉,淡月舞搶先道:「別忘記了我,我是山嶽部落裡出來的!叢林裡面的事情,你們誰比我擅長?達克,你雖然是個什麼獵人,但是論起這種本事,你未必強過我!」
羅迪遲疑了一下,隨即想起了這裡除了自己之外,唯一見過魔獸的就只有淡月舞了,何況這個丫頭武力不俗,還有幾手古怪的魔法術法,更有一個隱身的本事,也就答應了。
就這樣,三個人組隊,決定晚上要一起探查那個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