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鬧騰了足足好幾日,和自己的親侄子死去的消息相比,另外一條消息卻讓皇帝陛下大為震怒,原本還算不錯的心情一掃而空,這個消息就是——帝都著名的美人,皇后陛下的妹妹,喬喬小姐,失蹤了!
經過了層層追查,最後發現喬喬小姐就是在親王府被襲擊那天晚上之前帶著一些侍衛去了城外的家族莊園,結果出了城之後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看守城門的士兵報告說,喬喬小姐的馬車和車隊是那天傍晚出的城門,可是就再也沒有回來,而喬喬小家家族的莊園那裡卻也說,小姐並沒有到莊園去過!
所以,喬喬小姐帶著一隊侍衛,憑空的就失蹤了!連一根頭髮都沒有留下!
治安所的統領剛剛幾乎是前後腳接到了皇帝陛下的兩道命令,第一道命令是誇獎自己在處理親王府被襲擊事件之後的善後工作非常得當,但是緊接著第二道,就是下令立刻派人尋找喬喬小姐的下落了!
此外,皇帝陛下還派了數千皇家近衛軍的騎兵,出了帝都城門四面八方的散開尋找,據說連宮廷之中的幾個專門守護皇家安危的帝國頂級術士和武士都被派了出去了。
秋先生只是一言不發,看著這些人忙來忙去。他心中自然知道,喬喬已經死了,軀體也被羅迪藏了起來,至於藏在了哪裡,羅迪沒有說,他也沒有去問。
經過這場大亂,皇帝陛下總算暫時把向鬱金香家族妮可小姐求婚的事情擱淺到了一旁了,卻幾乎將整個帝都都翻了個底朝天——當然,這倒不是為了那個死去的侄子,巴彥的死對於皇帝來說,可未嘗不是一件好消息啊。雖然僥倖逃過此劫的巴朗親王從此沒有再進皇宮一步,當天就帶著人離開了帝都城,到了郊外的一個私人莊園去了。
那些知道皇帝和親王暗中爭鬥的貴族大臣們,原本一些暗中倒向了巴朗親王的人,眼看親王一方失利了,都在想辦法如何能想皇帝陛下表示忠心,以保全自己——可是阿拔斯十一世現在可沒有半點心情理會他們了。他每天就是紅著眼睛等候出去尋找喬喬小姐的人回來。
「皇帝是個傻瓜。」
在帝都某一個角落的某個房間裡,賽特端著一個銀色的酒杯,面帶微笑緩緩道:「雖然我不敢肯定到底是誰端了親王府,但是羅迪那個小子忽然消失不露面了,這件事情多半和他有關係。」
馬克懶洋洋的靠在了一張椅子上,彷彿渾身沒有半兩力氣一樣,搖了搖手裡已經空掉了酒瓶,淡淡道:「皇帝本來就是個蠢貨,但是說這個有什麼用處?」
賽特英俊的臉龐之上閃過一絲異樣的表情:「我若是皇帝,現在就是一鼓作氣將威脅自己的勢力連根拔起的最好事機了!親王府被人端了,皇帝最大的收穫就是巴彥那個小子死掉了!要知道,皇帝現在最大的弱點,就是沒有後嗣,而巴彥是皇家的嫡系血脈,他的父親又是先皇的兒子,將來如果皇帝陛下還是沒有兒子,那麼皇儲的位子,十有八九就是落在了巴彥的身上了,就算皇帝陛下心中不情願,也沒有辦法。巴朗親王前一段時間敢於那麼囂張的拉攏帝都的這些貴族,就是看準了皇帝的弱點!」
馬克冷冷道:「我看那個巴朗親王腦子也有問題,反正將來皇儲的位置早晚都是他兒子的,現在做那麼多小動作,豈不是多餘?」
賽特歎了口氣,搖頭道:「一點都不多餘啊!」他臉上露出冷冷的笑容:「凡是涉及到了這種皇權的爭奪,哪一次不是殺的你死我活?皇帝陛下心中自然不情願將皇位讓給別人,他自然希望皇位有自己的自嗣繼承。但是他現在沒有兒子……所以,只能把親王一夥人給打壓下去了。唉……」他歎了口氣:「巴朗親王拚命的擴充自己的實力,也是無奈啊。皇帝視他們父子為眼中釘,他自己當然是知道的,就算皇帝當初還一心對付我們鬱金香家族,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巴朗親王卻比皇帝要聰明多了!他自然是抓緊時間拉攏自己的羽翼,以得到充足的資本將來和皇帝作對啊!」
老馬克還是歎氣,雖然明明知道手裡的酒瓶已經空了,還是忍不住將瓶口湊到嘴邊。
賽特眼中的目光卻有些複雜:「可惜啊,可惜我遇到的都是一些笨蛋啊……皇帝是個蠢貨,一個蠢到了家的蠢貨,放著帝國的支柱鬱金香家族不用,卻偏偏一心想把這個支柱給挖倒。現在放著鞏固自己皇位的機會不用,放任巴朗親王不管,卻把全部心思放在了尋找喬喬的事情上面……還有就是羅迪!這個笨蛋,我那天苦口婆心那麼勸他,他卻是聽不進去。現在帝都被弄得這麼亂,他自己又一走了之……唉……」
老馬克忽然看了賽特一眼,冷冷道:「難道你不覺得你說的很奇怪麼?」
「哦?」
老馬克淡淡道:「皇帝是不是蠢貨,我不管。他喜歡皇位也好,喜歡女人也好。都和我沒有什麼關係……只是羅迪那個小子……唉……你那天苦苦勸他繼續當這個公爵,到底是為了誰?還是為了你自己吧?為了你能逃避原本屬於你的責任!」
賽特笑了笑,面色不變:「你是覺得我太自私了麼?」
「是的。」老馬克還是一副懶洋洋蜷縮在椅子上的模樣,但是眼睛裡的目光卻似乎很尖銳:「羅迪是誰?他不過是一個不相干的人而已。你一心讓他去當鬱金香公爵,為了帝國,為了你們的家族去出生入死,去拼去殺……憑什麼?他現在一身的本事,在西北能殺得羅嚴塔爾大敗,在西林行省可以用雷霆的手段將一幫叛逆剷平寸草不留!這樣的人,你卻希望用一根鎖鏈將他鎖住,然後一輩子為你們的家族賣命麼?」
賽特笑容不變,靜靜的聽老馬克說完,緩緩道:「你是覺得我有些過分嗎?」
他忽然歎了口氣,緩緩走到窗前,看著外面滿天的星空,喃喃道:「我真的太自私了嗎?」
他笑得似乎有些奇怪:「可是,守衛帝國,守衛光明大陸,憑什麼永遠是我們鬱金香家族的職責?憑什麼讓我們鬱金香的人永遠背負這個沉重的負擔?都說鬱金香家族守衛著光明大陸,可是誰來守衛我們鬱金香家族?幾百年了,我們鬱金香家族是圍牆,是城堡,是支柱!可是……憑什麼?那個見鬼的荊棘花家族,為什麼永遠要我們去守護?阿拔斯十一世明明就是一個蠢貨,為什麼要我們去為他賣命?」
「所以你就讓羅迪去?」老馬克冷冷笑了笑。
賽特面色平靜:「那又怎麼樣?鬱金香的旗幟飄揚的幾百年了,總該到了它謝幕的時候了,一面新的旗幟重新飄揚起來,有什麼不好?」
「你的話不覺得前後矛盾麼?」老馬克皺起眉頭:「你不願意給那個蠢貨皇帝賣命,那麼為什麼要羅迪去?至於新的旗幟……哪裡來的新旗幟?羅迪繼續冒充下去,還是鬱金香!」
賽特搖頭,低聲道:「你不明白的……你不明白的。」他笑得很奇怪:「羅迪是個很合適的人。他勇敢,但是很心軟。他性格堅毅,但是又有很多原則。這樣的一個人用來當帝國的統帥是再合適不過的了。帝國現在還需要鬱金香,只要等幾年之後,帝國不在需要鬱金香了,那麼那個時候,鬱金香就可以安然的謝幕了!」
「幾年?謝幕?」馬克搖搖頭:「你腦子裡到底想的是一些什麼念頭啊?」
賽特淡淡道:「我不會害羅迪,更不會想鎖住他,最多麼……最多不過是暫時利用他而已。」他歎了口氣:「可惜我不是他那樣的人……我說過了,我永遠成不了我父親那樣的人,我永遠成不了一個合格的統帥……我是一個躲藏在陰暗中的人。鬱金香的統帥,應該是站在陽光之下受萬人敬仰的偶像,可惜我不是那種人……鬱金香的統帥需要勇敢,可惜我偏偏不勇敢,我連血都不願意看,如果叫我帶著上戰場……我可是很怕疼的。鬱金香的統帥要正直,可惜我偏偏喜歡走邪路子。打個比方說吧,遇到了一個敵人,如果是我父親那樣的人,或者是羅迪這樣的人,就會拔出劍,正面的挑戰對方,用讓人信服的辦法去將對方擊敗——那是英雄的做法!可我不是,我喜歡用些別的辦法。」
他轉身看著老馬克,淡淡道:「有些人天生就是當英雄的,但是英雄的做法,往往都是很累人的。我喜歡美酒,喜歡女人,喜歡享受,喜歡自由,喜歡陰謀詭計——可惜如果想當一個萬人敬仰的英雄,這些東西就要遠離,連碰都不能碰一下。」
「胡說八道。」老馬克嗤之以鼻:「英雄就不能喜歡女人了麼?世間的人不都是喜歡傳說英雄和美人之間的曖昧故事麼?」
「那不是曖昧……我親愛的老馬克。」賽特笑道:「那是愛情。英雄和美人之間的愛情,都是眩目燦爛的,可是一個花花公子就不同了。英雄是應該身材魁梧,一手拿著寶劍,一手摟著心愛的女人,站在最高處,用威嚴的目光俯視著下面的萬人歡呼敬仰。至於我麼……寶劍就不用了,給我我也不會用,而女人麼,多多益善……只是最好換的也快一點……」
「哈哈哈……」老馬克發出一陣大笑:「你果然不是當英雄的料子。你應該是……」
賽特微微一笑:「應該是一個花花公子,一個躲在英雄後面的陰謀家……一個丹東一樣的人物。」
老馬克搖頭:「可我還是被你繞糊塗了,這個羅迪有什麼關係……剛才你說,利用羅迪在冒充你幾年,等幾年之後,帝國不再需要他了……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賽特看了老馬克一眼,低聲道:「你認為帝國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
老馬克搖頭:「當然是一個真正的鬱金香統帥,一個手裡拿著巨劍,捍衛帝國尊嚴讓強敵不敢正視的英雄!」
賽特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老馬克:「難道你兩百多年的腦袋裡就得出這個結論?天啊……你以後千萬不要自稱是丹東的弟子了,他會被你氣得活過來的。」
不理會老馬克要殺人的目光,賽特冷冷道:「帝國需要的是一個真正的皇帝,一個領袖!而不是一個只會搗亂的蠢貨,一個自毀長城的笨蛋。」
老馬克笑了:「皇帝?難道你想當皇帝?」
賽特嚇了一跳,立刻道:「當然不是!我連公爵都不想當……更何況當皇帝?你以為那個位置好坐麼?」他微微一笑:「你見過木偶戲麼?就是那種身上牽著幾根線,然後被人牽動緩緩跳舞的那種。」
「當然見過。」
賽特微微一笑:「假如能站在背後,操控一個皇帝,那是多麼有趣的一件事情啊。」
老馬克歎了口氣:「誰說你是一個沒有野心的人?說這種話的人簡直就是一個瞎子。」
賽特聳聳肩膀:「我自己可沒有說過這種話。我只不過我說了我不能成為一個英雄,可是沒有說我不能成為一個梟雄啊。」
他臉上笑得很古怪:「我知道,阿拔斯十一世其實兩三年前……就不行了。這兩年他一直沒有找過皇后了。這種事情,外面誰也不知道,如果不是喬喬對我無意中說起過……」
「哼,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你也關心?」
賽特搖搖頭:「當然關心了……向我這樣的花花公子,不關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還能關心什麼呢?難道關心西北的戰事麼?關係和北方羅蘭大陸的聖戰麼?」他歎了口氣:「只不過,我還知道的比別人多一點……我們的皇后陛下最近卻似乎身子不太好啊……」
「嗯?」
賽特微微一笑:「我們親愛的皇后陛下,似乎好像有喜了……只不過這件事情,瞞著皇帝沒有說而已。」
老馬克瞪著眼睛看著賽特。
賽特淡淡道:「所以呢,不管是誰,都不要想這個皇儲的位置了,巴彥麼,別說他死了,就算是他活了過來,我也有辦法讓他再死一次!因為不論誰想爭奪這個皇儲的位置都不行!因為這個位置,已經被皇后肚子裡的孩子預定了!」
這種時候是人都會問出同樣的一個問題,所以老馬克也不例外,他驚呼道:「孩子是誰的?」
賽特笑得很平靜:「我的。」
「你……你倒是真厲害……」老馬克愣了半天才緩緩道:「你居然……居然……」他忽然狂笑道:「你居然給皇帝帶了個綠帽子!!!」
賽特笑得很古怪:「多美妙的將來啊……只要撐過幾個月,皇帝一死了,我的兒子將成為這塊大陸的心主宰……羅迪將繼續擔任他的鬱金香公爵,我將成為新一代的丹東!從此開創帝國的新篇章……唉……」
老馬克微笑道:「恐怕不那麼容易吧……皇帝幾個月就死?這個蠢貨雖然讓人討厭,但是好像卻不是短命的樣子啊。難道……難道你還想弄死他?不要忘記了,他是皇帝,你現在什麼都不是啊。」
賽特淡淡道:「這你就不懂了。想弄死他,我至少有一百種辦法。但是……似乎已經用不著我來動手了。」賽特笑得很無奈:「我們的這位皇帝,命已經過不了幾個月了……我親眼看過他的尿液和糞便……別忘記了,我的醫術可是你教我的。」
「別看我了。」賽特撇了老馬克一眼:「你的目光真讓我彆扭。好吧,我告訴你,想害死皇帝是巴朗,他自然是希望皇帝快點死掉,這樣的話,他的兒子就能早一天繼位啊。這種下毒的事情不是太難,買通幾個皇宮裡的人就能做到了。況且皇帝陛下又是一個蠢貨,如果是放在當年阿拔斯大帝的時代,這種事情就不那麼容易做了……唉,幾萬皇家近衛軍,一批皇宮裡的宮廷高手,還有秋先生這個頂尖的武士——那又怎麼樣?難道他們還能代替皇帝吃飯麼?」
他歎了口氣:「真是個好辦法啊……下了兩年的藥,慢慢的累計毒性,然後緩緩的將人毒死,一般的辦法根本就看不出來……」
老馬克歎了口氣,「你怎麼知道的這麼多?」
賽特淡淡一笑:「這就是一個一文不名的花花公子的好處了……羅迪幫助我吸引了絕大多數的敵對目光,我躲在陰暗裡,看見的東西,自然比別人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