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向東,銀依背著我順流而下,東行的路線與蕭染他們往北的逃亡路線相錯。急也沒用,擔心亦是徒勞,我現在唯有接受銀依的照顧,讓自己盡快恢復,再與墨焰匯合,之後一起向北去尋找蕭染他們的蹤跡。
除去第一晚由於我傷勢較重,銀依必須步行保持行進的平穩外,從第二天開始,銀依改步行為奔跑,大大加快了行進的速度。
餓了,銀依將我放置在隱蔽的草叢中,他去捕獵,將新鮮的肉洗淨帶回,我親手烤了,銀依吃掉一大半,我吃一小半就已經足夠。渴了,不止可以喝乾淨清透的河水,銀依還會摘來各種各樣味道甜美的野果。等我能夠跨坐在銀依背上自己保持平衡,銀依趕路的時候,我也可以拿這些野果來當零食吃。於是,逃亡之路,除了與傷痛作伴不那麼美妙外,應該稱得上是我長這麼大最開心快樂的時光。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獲得真正的自由,而且,這段日子我每天跟哥朝夕相處。儘管他已經不再是人形,而是一隻巨大的黑豹,可變成豹子之後的哥卻比以前是人的時候更具有人情味。
他會關心我的傷勢,為我採集藥草嚼碎了敷在我的傷口上,還會按時提供食物跟水果,更是做好了守護的工作,一路避開追兵,驅趕猛獸。這一切,都是我曾經想都不敢想的。哥除了訓練我、給我佈置暗殺任務之外,根本就是讓我自生自滅的長大。
即便那樣,我還是愛上了冷酷無情的他。
現在,愛這個字,已經距離我們很遠了,可我跟哥的距離,卻一下子拉近了很多,很多。
峽谷兩邊的山崖漸行漸低,我身上的傷勢已經基本痊癒。有時候,吃完烤肉。我會跟哥一起在河邊走一會兒,雖然說的話並不多,但我跟他之間無需多言的默契,還是讓我心滿意足的。
「小離,峽谷下方地河流並不很長,今晚應該就能到達兩河交匯之處。那裡有三四個村莊,一一找遍也需要至少兩天的時間。為了不被人察覺,你最好不要出現在人多的地方。由我去尋找墨焰比較妥當。」
「好。不過你似乎不希望被很多人知道你可以說話的事,那麼又如何讓墨焰知道跟著你就可以早到我呢?」看看哥現在的樣子。還有誰會想到這只豹王會是王宮裡那只毫無殺傷力的小黑貓?
「墨焰一定認識黑貓銀依,讓他看到我就足夠了。」
「啊。我已經習慣你這個樣子。幾乎忘了你還可以變成貓。嘿嘿
銀依低笑附和了我地傻笑。這一刻。我竟萌生出一股不捨。難得兩人獨處地時光就要結束。我身負重責。不應該貪戀這些。可有些時候。我也是管不住我地這顆心地。
哥帶著我找到一間廢棄地舊木屋。裡面有一些陳舊簡單地傢俱。在那裡。他從一頭黑豹變身回一隻黑貓。眨眼間完成。我根本看不清變化地過程。哥讓我暫時呆在這裡。他又四處勘察了一下。沒有發現異常。才離開木屋去尋找墨焰地蹤影。
就在哥離開不到一個時辰地時候。屋外突然想起一片馬蹄聲。我迅速來到窗邊查看。外面已經被火把照得通明。
「五殿下。這裡只是一片早就廢棄地村莊。看樣子。是因為這裡周圍地土地不夠肥沃。村民都搬到幾十里外地下游去了。」
「嗯。」
隨著這一聲輕哼,那長有褐色頭髮的我的五哥從騎兵群中策馬走出。也許因為火光的關係,這樣看他,比平時更加挺拔俊朗了。
不過,五哥居然找到了這裡。是因為黑格撒網式的搜查,還是他有方向地派出了人馬?既然要派,又為什麼只派後宮兵士出來,正規軍都哪裡去了?
「所有地屋子都仔細搜查,不要漏了任何地方。下馬。」
蕭釋下令,包括他自己在內的所有人從馬背下到地面。蕭釋地某個副手更詳細的分派了任務,四面八方全部安排了人手去搜。
不知道是我運氣太好,還是運氣太差。蕭釋居然徑直往我所在地木屋走來。不過,他的副手想要跟隨保護,卻被他支開。
「你去查那間屋子,有任何異常立刻來報。」
「是,五殿下。」
這間木屋只有木床跟快要散架地桌椅,若是有櫃子,我倒是還可以躲一下。現在可好,只要蕭釋進門,他一眼就能看到我身在其中。
想要逃脫,唯一的辦法就是挾持蕭釋,嚇住他的那群手下。
不過,蕭釋有那麼好對付嗎?
在宮裡的時候,大家都傳言所有王子之中,大王子蕭染的武功最為高強。但,既然蕭釋能作為後宮兵士的訓練教官,他的武功也一定不會差到哪去。我傷勢初癒,能不能打過我這個五哥呢?
勾起唇角,此刻我非常慶幸,哥教給我的都是偷襲的手段,只要出其不意,即便功夫再強,蕭釋也不足為懼。
悄悄的躲到門後的位置,當蕭釋打開木門,門便會遮擋住我的身影。這自然是偷襲的最佳地點。
但是,蕭釋並沒有如我所想那樣,推門進來。他站在門口,半晌也沒有響動,不知道在幹些什麼。搜查其他方向的兵士回來,一一稟報說沒有發現異常。蕭釋歎口氣,類似自言自語的說:「從那麼高的峽谷掉下來,說不定屍體都已經被野獸吞了,骨頭都沒剩下一根。怎麼可能跑到這麼遠的地方呢?好了,今天就到這裡,我們回營地歇息吧。」
聽聞可以休息的兵士們高興的上馬,一群騎兵就又這麼絕塵而去。
蕭釋原來是個不怎麼把任務當回事的傢伙,不過,他已經查過這裡,想必不會再來。那麼這間木屋也就成為相對來說非常安全的一個藏匿地點了。
等所有的聲音全部消失,我走出木屋,廢棄的村莊恢復靜謐。看上去帶著股子難以言喻的荒涼感覺。
想要推回屋內,意外的瞧見木門縫隙中夾著什麼東西。
用毒針勾出來,打開看看,不像是陳舊地紙張,墨跡也像是新寫上去的。而且,這字跡,看著有些眼熟,是誰的呢?
想起剛才來過的蕭釋。我蹙眉思索。在王宮裡,我好想見過蕭釋的字跡。但一定是非常不經意的方式,否則我不會記不起那時的狀況。是蕭釋的字,應該沒錯。
難道他知道我藏在木屋裡?那麼他寫地這三個字又代表什麼意義?
下河村,是一個村莊的名字?這……他想暗示我什麼?
既然知道我在屋裡。為什麼不進來抓我?還要說那麼一番迷惑手下地話。
他想放我一馬?
蕭釋是三舅父的兒子,三舅父也在我救出的那群人之中。但,王宮的歷史記載上早已經把三舅父歸為失蹤人口,按理說蕭釋不會知道我救出了他地父親吧?
難道是銀湮告訴蕭釋的?可,銀湮被黑格抓回去之後,他還有那個自由嗎?
沒有辦法揣測出蕭釋的意思,直到後半夜哥從窗戶鑽進來。
「是不是有人來過?外面都是腳印。」
「嗯,蕭釋來過。帶了幾十名騎兵搜查。」
「沒有發現你?」
「可能不是沒有。而是故意當作沒發現吧。你看這個。」
把紙條攤在桌子上,哥跳上桌子。蹲在紙條邊看看。
「這是蕭釋的字跡。」
「嗯。不過他寫下河村是什麼意思?讓我們不要去下河村,還是讓我們去下河村找墨焰?」撓頭。我還是沒弄明白。
「不管是什麼意思,我明晚去一趟吧。下河村離這裡比較遠。若現在去,天亮前未必能到。」
「還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還不知道蕭釋打的是什麼主意,若那是個陷阱,我容易逃脫你卻不行。明晚我一人前去,你保護好自己就是了。」
想一想,哥說的也對,我便欣然同意。
在這荒村找了個遍,也小有收穫。東家找到一些陳米,西家湊到一些炊具,哥又抓了幾條魚和一隻野鴨,今晚總算能吃上米飯炒菜了。
用柴火生起爐灶,我想起以前在甜水生灶的時候把自己弄得那麼狼狽,也算是為今天積累了經驗,不由淺笑起來。
「需要我做什麼?」哥不知什麼時候又變回了黑貓,蹲在我身後跟我說話。
「不用,燒些熱水把野鴨燙一下,拔了毛就是了。倒是哥,這一點東西你能吃得飽麼?」我可沒有忘記哥的大食量。
「變大之後為了維持力量必須吃很多食物,若是貓地話,我也吃不了多少東西。」
「哦。不過你是怎麼變身地?要不要在心裡念什麼咒語?」
「沒有咒語,只需要注意力集中,想著變身就可以了。」
吐舌頭,我只是想跟哥開個玩笑的,沒料到他會這麼正經地回答我的問題。
這老木屋地牆上掛著風乾的辣椒,我沒有取來做飯用,只放了粗鹽和一些野果。哥蹲在桌上吃魚地時候,我瞧著它一口一口優雅從容的吃食動作,還是覺得它就是我哥,這件事實在太過神奇。
他吃乾淨了一整條魚,剩下魚頭跟魚骨頭。我笑著說:「一般的貓不是都要把魚頭一起吃了麼?哥,你怎麼挑食啊!」
本以為哥會不理我,未曾想,他用爪子把剩下魚頭魚骨的破盤子推到我面前來。
「你喜歡吃就吃了吧,我願意把自己最喜歡吃的部分留給你。」
呃……
哥悠哉悠哉舔舔爪子洗洗臉,若無其事,倒是我,哭笑不得看著眼前的盤子,那魚頭魚眼睛也在嘲笑我似的。
吃飽睡覺,不似前幾天,都是我躺在哥的懷裡取暖,而是我把哥抱在懷裡,一邊撫摸,一邊慢慢入眠。
真好,能跟哥這樣相處。我想,就算夢中,我也會快樂的翹起唇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