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李玄喝酒,從晌午一直喝到下午。至於聊天,一開始還有來有往,往後,隨著李玄醉意越來越濃,逐漸就演變成他不停的說,我默默的聽。
意料中的,李玄喝了個酩酊大醉,我把他半拖半抱弄回房間,他又說了一通沒邏輯可尋的醉話,之後便睡死過去。
我見時候不早,想想蕭染回來後還要吃飯,就沒有出門去見墨雪,而是來到李家的廚房。
生火這種事我並不擅長,雖然曾經的訓練生火中,我也要常常做飯,但那畢竟是現代化的廚房廚具,根本用不著燒木頭。光是用打火石點著爐內的柴火就費了很大的勁,做飯的時候為了避免糊鍋,我還要守在爐子邊,不時轉一下飯鍋。
李家廚房的存糧不多,菜類肉類也所剩無幾。讓我出門到集市去買菜?算了吧,一想到李家附近熱情的鄰居我就頭皮發麻。沒有蕭染那個能嚇退眾人的大冰塊陪同,我一個人出去肯定要被不少人圍觀,麻煩。
簡單的青菜,又炒了個蔥花雞蛋,用少許的牛肉跟土豆做了番茄土豆牛肉湯,嘗一嘗,味道也都不錯,應該不會讓蕭染吃的皺眉才對。
傍晚時分,蕭染進門,我也正好忙活完從廚房端著餐盤出來,蕭染連忙迎面而上,從我手上端走盤子。「怎麼你在廚房?李玄呢?」
聽蕭染這副理所當然該李玄做飯的口氣,我只覺得好笑。蕭染被人伺候慣了,他當然不會認為不妥,我低笑的時候,他一臉不明所以。
「什麼事如此好笑?」
「沒,沒什麼。大哥,你把這些拿回屋裡去吧,廚房火上還在煮粥,我再去看一下。」
蕭染蹙著眉頭,我想他肯定不願意看我下廚。懶得解釋什麼。我聳聳肩膀扭頭要走,蕭染卻用一手托住盤子,另一隻手伸出來抓住我的手腕。
「你臉上是什麼?」
「啊?」我胡亂在臉上抹兩把。「沒什麼啊。怎麼了?」
「哎……」蕭染歎口氣。提起袖子。在我眉角處擦擦。再把袖子展示到我面前。
「哦。這個可能是剛才生火地時候不小心蹭到地炭灰吧。沒事地。」我大剌剌沖蕭染笑笑。
「你別去廚房了。跟我回屋。」
蕭染地控制欲又上來了。他抓著我就往屋裡走。也不管我是不是願意。
「哥,我還在煮粥,這些飯菜我們吃沒問題。可銀湮一定不能吃這麼硬的東西啊……大哥……大哥!」
任我怎麼說都沒用,蕭染把餐盤放下,按著我坐在桌邊的木凳上。冷冷瞥我一眼命令似地說:「你坐下歇著,我去煮粥。」
「你會嗎?」我第一個反應就是懷疑。蕭染就算是武術高手,就算也學過化妝之類的技巧吧,那也不代表他一定學過怎麼燒飯吧!銀湮受傷,李玄沒回家前也都是蕭默做飯,蕭染根本沒進過李家的廚房半步。
「我……這有什麼難!」
呃,看蕭染一頓之後有些氣急敗壞的樣子,我知道,他一定不會做飯。
「大哥。做個飯而已,不是什麼大事,你讓我去做就好了。」我試圖跟蕭染講道理,雖然這道理蕭染八成聽不進去。
「不行,你的身份怎麼能去做這樣的事!我陪你出宮就是不想看你受苦,若是這一點小事都不能替你分擔,我還算什麼大哥!」
我無奈地看著蕭染,心知肚明蕭染所堅持的東西是我無法去動搖的。我只能很無力的在心裡跟銀湮道歉:可憐的銀湮,你今天估計要吃很難吃的粥了。
正準備對蕭染妥協。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穩穩的,只是有些緩慢。
蕭染跟我一齊往門口看去,當看到銀湮沒事人一般站立在我們的房門口,我有些呆滯,蕭染的反應也好不到哪去。
「兩位主子。」銀湮非常從容地邁進屋子,對我跟蕭染微微鞠了一躬,笑著行禮。「你……你醒了?」
銀湮無聲的微笑,像是在諷刺我問了一個多麼傻的問題。
廢話,他當然醒了。不僅醒了。他還下床了,他還……站在我面前。
「銀湮。你剛醒,身子還很虛弱,不該下床走動地。」蕭染反應過來之後的邏輯顯然要比我正常許多,他走到銀湮身邊,扶住銀湮的胳膊,「坐吧,離兒……為你煮了粥,我去廚房看看。」
「不,銀湮怎麼敢讓大王子與大公主兩位殿下為銀湮操勞?兩位主子坐吧,銀湮自己去廚房煮粥就好。」銀湮委婉的拒絕蕭染的好意,又不著痕跡將胳膊從蕭染的手中抽離。
蕭染的示好也就到此為止了,身份尊貴一身傲氣的他,肯定不會對銀湮這種下人身份的男寵表示出多麼誠摯地熱情的。
依銀湮所說,蕭染坐下後,不再去看銀湮,只是將餐盤裡的飯菜端出來,擺上桌子。
我依舊看著銀湮,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銀湮又對我施了一禮後,轉身往外走去。
直到銀湮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我才恍然回神,「噌」一下站起來,對蕭染說:「你先吃,我去看看他!」後,立刻跑了出去。
銀湮正在火爐旁收拾我擺的爛攤子,柴米油鹽一一歸位。我在廚房門口看了他一會兒,他的動作不快,而且也不怎麼利索,明顯是傷勢未癒,身體不聽使喚所致。
走上前去,拽著銀湮的胳膊把他拉開,我不發一語接替了他的工作。
收拾完廚具,又洗了抹布去擦灶台,生火的時候這裡被我熏地慘不忍睹。
「傷口疼的厲害嗎?要不要我去請大夫來看看?」
「不用,不疼的。」
「怎麼可能不疼?那麼深的
「嗯?公主莫非一直在擔心銀湮的傷勢?」
「我……我不希望你因我而死。」
算是口不對心,可在某種程度上,我這說的也是大實話。銀湮聽了。狐狸式地笑容擴大一些,他從我背後靠近我,然後抬起右手,放在我的肩頭。
一愣,銀湮很少會對我做什麼親暱的動作,當然他也有過……輕薄我地時候。不過那是他故意地,跟現在情況不同。
「公主這兩天一直避免進我的房間看我,是不想見我,還是害怕見我?」
「……」我停下手上擦拭灶台地動作,渾身變得僵硬起來。
沉默,我慢慢讓自己放鬆下來,而後旋轉身子,面對銀湮,抬頭看他。
笑的瞇起的雙眼。看不見裡面的雙瞳,姣好的面容總是透著股子捉摸不定,甚至是陰險。這樣一個男人。卻在關鍵的時刻為我擋下致命的一擊,只是為了保護我這個所謂的公主嗎?
想問,可我知道,他不會給我任何答案。
銀湮就是這樣的男人,讓人無從辨明真偽,讓人無法看透他地內心。
「那個時候,你叫我什麼?」我能問的,也僅限於此了吧……問的時候,我心裡已是敗北地悲涼。
「那個時候?我叫您什麼了?」銀湮故意賣著關子。我瞇起雙眼,銀湮似乎怕我生氣似的連忙擺擺手說:「叫您公主?離兒?亦或者是……小離?」
很想,我很想撕了銀湮這副虛偽的笑臉。
我不會那麼做,所以,我笑了,笑的花枝亂顫,笑的顛倒眾生。
這是一種無法掌控某人的無望,更是一種棋逢對手的舒爽。
身後爐灶上煮粥的鍋,米水沸騰。滿溢出來,發出絲絲的聲響。我笑夠了,回過頭去,懶得去管燙或不燙,伸手就去抓那鐵質地鍋蓋。
「公主!你……」
銀湮想要阻攔已經來不及了,滾燙的感覺從手指傳入敏感的神經,很疼,很疼。銀湮抓住我的手腕一緊,我手上一麻。鍋蓋落在灶邊。而我的手指在那鍋蓋落下發出聲響的同時,被銀湮含進了他的嘴巴。
這一幕。好熟悉。
小的時候,我也做過類似的傻事,鍋上煮著東西,沸水溢出,情急之下我去揭開鍋蓋導致手指被燙傷。那個時候,哥就站在我地身後。
笑,肆無忌憚爬上我的唇角,從無聲,到有聲。
「哈哈……哈哈哈……我還是沒有長大,對麼?小時候犯下的錯,到現在還是會再犯,讓你失望了吧?!」
銀湮的表情無變,他含著我的手指微笑,他的手,蓋在了我的頭頂,輕輕的揉了揉。
當我的手不疼了,銀湮張開嘴巴放開我地手指時,我聽到銀湮低聲說了句:「我從沒對你失望過,是你自己對自己要求過高了,傻瓜。」
「你說什麼?」我明明聽見他地聲音,可為什麼,我沒看到他的嘴唇在動?
我幻聽?這怎麼可能?
「我……說了什麼嗎?」銀湮無辜,很無辜,他歪頭瞧我,笑。
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到廚房地銀依,喵嗚叫了一聲,用尾巴掃過我的腳踝。
粥煮好了,銀湮將鍋端下,用碗盛了,擺上勺子。
「走吧,公主。大王子殿下一定在等公主一起吃飯,您不想餓壞了他吧?!」
我跟在銀湮身後往蕭染的房間走去。
不,這不是棋逢對手,我哪裡是銀湮的對手?
是啊,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贏不了他。
不弄清他到底是誰,我這一生都沒有可能贏得過他,是啊,我當然知道。
那麼,我就該認輸了嗎?
我不甘心,卻又無能為力,我……
還能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