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雄英雄 正文 第88章
    並沒有想像中的太多玄機和機鋒,兩位中國政界分別代表著兩個時代的女性政治人物就如同普通聊天一樣地對話。

    「清舞,你是在西藏工作吧,無道的小舅在西藏共青團,有什麼需要就儘管說,我們都是一家人。」楊凝冰的話在很大程度上並非代表著楊凝冰自己抑或是葉無道本人,更多的是暗指整個楊家和燕家因為政治上的分歧導致的一些誤會,有了這句話,在燕家地位日益增加的燕清舞瞭然地點點頭,輕聲道:「謝謝伯母,我知道。」

    滿意地點點頭,楊凝冰看著自己的兒子,說:「既然來了就多陪陪人家,媽媽還有些事情,就不要你整天跟在屁股後面了。」葉無道耍無賴道:「那可不行,我媳婦還沒有見過老頭」

    瞪了葉無道一眼,楊凝冰說道:「別貧,快點進去看看你趙叔叔,時間不多了,記住,無論現在的你如何怎麼的優秀,一個上一代人將死之言對你是終生有意的,更何況是你趙叔叔。」

    點點頭,葉無道沉凝不語。

    楊凝冰離開之後,葉無道站在病房門口,卻沒有進去,只是坐在椅子上,皺著眉頭。

    「是不是在想趙師道死了之後北京產生的局勢變化會讓你對接下來的局部有一種主線改道,全盤不得不隨之變化,而這變化可遠遠不止七十二變那麼簡單,在想一條萬全之策?」燕清舞也沒有進去,坐在葉無道身邊,說道。

    葉無道並沒有直接否認燕清舞的話,很大程度上他很清楚再政治嗅覺上燕清舞的敏銳和對局勢的掌控的確達到了毫髮畢現的境界,而自己在遠觀戰略後一百手的時候缺少的恰恰就是對細節的把握和掌控。

    「世界上沒有萬全之策,對政治如此,對人心更是如此。就比如我們現在坐在這裡,趙師道接下來打算分別對你和我說些什麼,我們在進去之前卻不得而知,而趙師道也不知道我們現在心裡想的什麼,即便是對雙方的心理能夠猜的八九不離十,但是卻終究不是圓滿之策。」葉無道輕笑道,用一種很微妙的方法轉移了話題,他的枷鎖太過沉重,不是他不想分擔,而是這份沉重注定要由他一個人來承擔,即便是累到在路上,他也只能靠自己的雙手爬起來繼續前行。

    「對北京的水,最忌諱的莫過於共青團的燕家和軍區的趙家,給我詳細說說吧。」葉無道抓過一縷燕清舞的髮絲纏繞在手上,若說慕容雪痕在容貌上的無可比擬擁有者讓所有生物都失去自我的聖潔魅力,那麼燕清舞的秀髮就是最完美的,青絲三千丈,手滑木梳香,說的就是燕清舞。

    「其實而言,燕家和趙家的關係算是很微妙的,這麼多年來沒有太過明顯上的靠攏也沒有火藥味很濃重的敵視,實際上這一切都歸功於中央對於兩大家族平衡之道的掌控,縱觀三十年,燕家和趙家之間就是中國政治學對於馭下和平衡的完美精髓體現,無道你對此深有研究,所以我就不在你面前班門弄斧咯,不過在大局的下面還隱藏著許許多多平常看不到的小細節,正是這些細節讓如今的燕家和趙家走在若即若離之間的同時卻保持著一種幾乎代表了中央政治權利的平衡和博弈。」

    燕清舞看著男人不厭其煩地玩弄著自己的頭髮,忽然有了一種妾將擬身嫁與的感覺,對於女人而言,男人貪戀自己的容貌,貪戀氣質甚至於貪戀權勢,錢財,都是一種魅力的表現,而見到男人對自己的頭發情有獨鍾,這讓燕清舞悄悄地有了一種三年來精心呵護自己秀髮的苦心沒有白費的慶幸,因為她記得很清楚,三年前在那個包廂,他說過,她的頭髮很美。於是為了這一句話,她悄悄地不惜每個星期都從百忙中花很大的時間來保養自己的頭髮,這一點除了她自己,誰都不知道「其實雙方一直都很敬重對方,就好像沒有人會懷疑虎將楊望真的品性和黨性一樣,沒有人會懷疑趙家燕家兩家老人堅挺的脊樑是華夏魂一樣。」燕清舞最後總結說道。

    而這個時候,從病房走廊的一頭,走來一位留著齊肩長髮的女人。

    和燕清舞的清冷不同,這個女人從頭到腳就是一尊冰山,一尊外表燃燒著魔界火焰的冰山。

    妖女,趙清思。二十多歲就擔任縣組織部副部長兼任常務副縣長的職位的她從階層上或許要比直接對藏的燕清舞要低,但是稍微有點政治嗅覺的人都能夠清楚,二十多歲就擔任這樣的職位需要多麼驚采絕艷的才華和通天的背景,撇開背景不談,這個女孩上任第二年就使該縣擺脫國家級貧困縣的名單就幾乎讓人瞠目結舌。

    雙方的距離漸漸地拉近,趙清思在經過兩人的時候,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葉無道面無表情地頷首,算是答應,燕清舞含笑不語,三人的表情大同小異,趙清思和葉無道交錯而過趙清思努力不讓自己的悲傷洩露出來,打開門,關上,僅僅是這個瞬間她已經調節好心態進入到一個照顧長輩的侄女的角色。

    「叔叔,你好點了麼?」見到趙師道沒有睡著,而是看著窗外的天空,幾乎能夠感受到自己叔叔從未表露出來過的一種近乎讓人愴然淚下的蒼涼,趙清思不願意承認那種死亡的氣息觸手可及。

    「怕是好不起來了,清思,等我死後,我的骨灰不要埋進八寶山,就,就悄悄投進故宮的湖裡,不要聲張。」趙師道微笑地囑托道。

    趙清思眼圈一紅,蹲在地上用臉貼著叔叔越發消瘦的手,搖搖頭,哽咽道:「不要死,叔叔,你不要死。」

    趙師道笑著用手撫摸著趙清思的頭,輕聲說:「傻孩子,哪裡有不死的人,你要為叔叔高興,其實死了和活著,對叔叔而言,是一樣的。」趙清思的淚決堤。「不一樣,對於清思而言,叔叔活著,清思就能夠見到那個瞭解清思,能陪清思說話,能分享清思秘密,能幫清思在困惑的時候指點清思的叔叔,但是叔叔不在了,清思,就很孤單,很孤單」

    趙師道沒有讓趙清思見到自己眼角一閃而逝悲哀和濕潤,長歎道:「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趙家這一代,雖然有個出類拔萃的你,但是其他人都太過平庸,守成不足,偌大個趙家在你這一代,包括你爺爺幾乎都把希望放在你的身上,你身上的擔子太重,本應是叔叔承擔的責任卻要你來替叔叔承擔,清思,別怪叔叔的自私,好嗎?」

    趙清思傷心得說不出話來,太多太多的委屈,太多太多的壓抑需要發洩,強壓這麼久的悲傷終於找到宣洩的理由,如同一個丟了玩具的孩子。

    「以後會有一個男人,陪清思說話,陪清思分享秘密,幫清思在困惑的時候指點清思,不會讓清思孤單,他會做的比叔叔更好,因為他才是你需要陪伴一輩子的人,叔叔再好終究只是你生命的過客,匆匆而來,匆匆而去,而你所有的寂寞,都是因他而起,你們之間的結,終究需要你們兩人去解。放心吧,清思,叔叔不會讓你愛上的男人離你而去。」接下來的一切都波瀾不驚,只是留下了一個懸念就是除了當事人,沒有人知道趙師道分別和葉無道以及柳雲修說了些什麼,總值之前劍拔弩張的長江沿岸城市氣氛趨於緩和,似乎有一點煙消雲散的意思。

    趙師道的病房。

    如同風中燭火的趙師道已然走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靠在床頭,趙師道面色蒼白,雙唇緊閉。

    門被打開,趙老爺子出現在病房裡。

    到趙老爺子,趙師道虛弱的臉上出現一絲笑容。

    趙東瀾坐到趙師道床邊,伸手抓住了兒子的手,凝聲無語,縱橫戎馬,老爺子在槍林彈雨裡面屹立到如今,什麼風雨沒有見過,如今卻要面對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慘劇,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老爺子說:「好好休息吧。」

    搖搖頭,趙師道說:「今天怕是過不去了,兒子不孝,不能給您養老送終,還好有老大和老二。」趙東瀾心中一酸,捏緊了兒子的手,沉聲說:「有什麼話要交代的?」

    趙師道點點頭,放鬆了全身靠在床頭,用一種很飄忽的語氣說:「我的骨灰不要緊八寶山,撒進故宮的湖裡,還有,我已經交代清思,無論如何要在縣市級坐滿十年,十年之內絕對不能跨入省級的門,希望父親能夠體諒。」趙東瀾點頭說道:「有什麼好體諒的,本應如此。清思自己約清楚,這是為了她好。」

    虛弱地點點頭,趙師道繼續說:「葉家的孩子,父親您知道吧?」

    趙東瀾點頭,凝了一會,才說:「望真的外孫,那頭老狐狸的孫子,這個小子在我們這些老傢伙眼裡可是如日中天。」

    「這個人雖然算不得好人,做的都是違法的勾當,但是對國家確實利大於弊,所以希望若是以後出現一些事件,先輩們能夠看在今天師道的份上,看在他外公的份上,看在當年對他爺爺的不公的份上,保留他。」趙師道說的晦澀無比,說道這話的時候,眼中的光芒猛地興盛起來,迴光返照,趙東瀾一雙唇緊緊地抿著,沉聲對著激動的趙師道說:「這些事情不是我說了能算,更不是你說了能算的。」

    「父親!」死死地抓住趙東瀾的手,趙師道開始大口地喘氣,用一種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語氣說:「清思雖然天縱奇才,趙家卻絕對不能靠著一個清思支撐下去,趙家如今青黃不接,父親您年事已高,清思的培養最少還需要二十年才成熟,再十年的磨練方能進入中央,只怕那時,父親您已然不能在照顧著她。」

    趙東瀾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父親,清思心有所屬,那人,就是葉無道啊父親!只要中央肯保他,日後再炎黃騰飛的巨龍十年之後會擁有怎樣巨大的能量,單單現在這位太子,清思有了他的保駕護航加上燕家,楊家,以及南方蘇家以及北京整個太子黨的力量,清思的仕途還怎麼會起波瀾。」趙師道猛然咳出一口濃血,來不及用手帕,觸目驚心的血跡就在身上雪白的被子上留下了猙獰的痕跡,迴光返照就要過去,趙師道拼盡全力說:「就像父親當年寵著我不強迫我結婚一樣,請求父親能夠讓清思自己選擇自己的婚姻。」

    趙東瀾緊緊地盯著自己的兒子,最終,在趙師道越來越白的臉色中艱難地點點頭。

    見到趙東瀾表態,趙師道終於鬆了一口氣,渾身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猛然地癱軟在床上,聲音微弱得像是蚊子,含糊不清地隱約說道:「爸,孩兒不孝,先走一步若是有來生我」

    半個月後,暴雨傾盆,注定不能被太多普通老百姓知曉的趙師道很低調地被送入了八寶山,在燒了九封來自中南海的悼唁帖的時候,趙清思毅然抱著趙師道真正的骨灰秘密來到故宮。

    今天的故宮,已經不對外開放,隻身一人來到故宮的湖邊,把懷中的一個盒子打開慢慢地傾灑進湖中。

    平靜的湖面沒有絲毫的波瀾,紛紛揚揚的骨灰似乎還有著趙師道的音容笑貌,被微風吹散,湖面皺起了一波池,趙清思的心境再也沒有了波瀾,一如之前平靜的湖面,當骨灰撒進,趙清思就定定地站在湖邊。

    很輕細的腳步聲響起來,腳步的主人並沒有刻意地掩飾,更像是在主動地告訴趙清思他的到來,站到趙清思的身邊,微風揚起,捲起兩人的髮梢,這一幕竟然如此地和諧。

    「看我的笑話來了?」趙清思的聲音有著三年前沒有的平靜和清冷。

    「如果你願意這麼想的話。」葉無道看著身邊倔強到讓人驚訝的女孩,似乎沒有什麼事情能夠讓這個女孩在外人面前流露出軟弱,當年去吸毒品僅僅是為了考驗自己,這樣的女人絕對不多。

    「按照電視劇的橋段,現在我應該把肩膀借給你。」葉無道習慣性地用輕佻挑戰她的底線,趙清思如葉無道所料的並沒有太多的反應,僅僅是很「賞臉」地看了葉無道一眼之後轉身要離開。

    猛地抓住趙清思的手臂,葉無道說道:「想不想知道你叔叔最後和我說了些什麼?」

    「我沒有興趣知道。」趙清思也沒有掙扎,她知道掙扎也掙不過這個男人,與其白費功夫不如用最直接的態度來表達她的不滿。

    「其實我和他很多的時間都在爭論一個問題,那就是他認為我們以後的孩子應該叫趙神策,而我認為我們的孩子應該叫趙愛葉。」葉無道雙手環抱過趙清思的腰,輕輕地在她的耳根說道。

    「你覺得這種話能夠讓我咬牙切齒還是心花怒放?」不屑地冷笑一聲,趙清思轉頭就一口咬在葉無道的脖子上好久,當趙清思感覺到一股溫熱的血腥味管瀛滿口的時候才放開,帶著血腥,抬頭朝葉無道露齒一笑,這種如同曼陀羅般用血腥澆灌出來的笑容妖媚到幾乎讓葉無道響起了暴走時候的龍玥。

    「滿意了?」葉無道低頭看著滿口自己鮮血的趙清思,脖子上的傷口說不疼那是矯情,從來不知道吃虧兩個字怎麼寫的葉無道低頭就吻住趙清思。

    趙清思眼神冰冷,任由葉無道掠奪自己的初吻,好像被強吻的不是她。

    「你在可憐我還是在憐憫我?」趙清思用一種近乎死灰的語氣淡漠地問,聞言,葉無道收斂起輕佻,鬆開手上的力量,把趙清思輕輕地攬在懷裡,輕聲說:「我沒有可憐誰,也沒有憐憫誰,我只是知道在面對一個丟了玩具也會哭,失去了戀人也會傷心,得到了褒獎也會開心,失去也親人也會悲傷的女孩,沒有人能夠用刻薄的語言和尖銳的眼神再一次讓女孩將自己和世界隔離開,這個世界很髒,我們卻不得不在髒水裡詠唱虔誠。」

    慢慢地聽著,細細地品著,趙清思沒有始終沒有掙扎,或許是有點貪婪,或許是下意識地,趙清思輕輕地趴伏在葉無道的胸口,帶著血腥,帶著一股很好聞的淡淡的煙味,帶著有趙清思不願意承認的溫暖葉無道看著天空,默默道,趙師道,我能答應你的一個請求,至於第二個,你終究還是病糊塗了,你人都死了,你還拿什麼約束我?趙家?你想憑一己之力強行將這場注定的大戰延後,若是清醒時候的你,恐怕自己也會對這個決定嗤之以鼻吧。

    與此同時,龍幫某處,作為事件的當事人之一,柳雲修端茶,品茗風輕雲淡。

    坐在對面的柳淺靜同樣寧靜祥和。「趙師道將死,需要顧慮的太多,需要考慮的也太多,加上病痛折磨,這位曾經的太子在生命的盡頭卻沒有認清形勢,一個簡簡單單的大勢所趨的道理都不懂,大勢之所以為大勢,為天下之運勢走勢,任何企圖阻攔它的人都將會被無情地碾碎。迫在眉睫,豈能因為一個已死之人的話而延後?」柳淺靜輕聲細語,無波瀾,如一池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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