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紀事 第十八集 肯尼洛斯之靈 第五章 巫妖
    手腕一翻,將匕首收入袖內,奇普環目四顧,跟著倒退向後一踏,便消失在地面的陰影中。

    一截牆頭上,索爾看著奇普幹掉死靈法師,高興道:「應該全部解決了吧?」

    他身旁的沃爾薩搖了搖頭:「不,一定還有死靈法師活著,否則失去亡靈魔法的來源,這些喪屍就會倒下。」

    雖然已所剩無幾,但場中的喪屍和骷髏仍在四處遊蕩,沒有一點散架的痕跡。

    暗道這些傢伙真跟老鼠沒有分別,索爾苦惱道:「那怎麼辦?」

    沃爾薩一攤手:「別問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把他找出來。」

    潔西卡安慰道:「沒關係,只剩這麼一點喪屍,就算還有死靈法師活著,也造不成太大危害了。」

    索爾抓抓頭:「話是這麼說,但誰知道那傢伙會搞出什麼鬼把戲,總是叫人不放心啊。」

    跟著他招手叫過克雷斯:「你帶人到附近搜索一下,記得小心點。」

    索爾和潔西卡處理善後的時候,沃爾薩轉頭四顧,恰好看到希奇斯在不遠處。想了想,他滑下傾斜的城牆,向那邊走了過去。

    「希奇斯先生。」

    正嘀嘀咕咕的蹲在地上,不知在幹嘛的希奇斯聞言轉頭:「喔,是你啊。」

    沃爾薩道:「剛剛是您救得我吧?」

    「什麼?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希奇斯誇張的「驚呼」。

    「我不會看錯,那是高等級的防禦煉金術,這個領地除了你,不可能有別人能使用。」沃爾薩急切的道。

    希奇斯一臉心虛的把目光瞥到一旁:「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沃爾薩一步走到他身前:「別裝了,我知道就是您。真不明白,作為公會最優秀的煉金術士,您為什麼要躲到這兒,還…」

    話沒說完,希奇斯一把摀住他的嘴,把他拖到一旁:「噓,給我小聲點!」

    「你真想感謝我嗎?」

    被他捂著嘴,沃爾薩只能不住點頭。

    希奇斯低聲道:「那好,那你答應我,不能把在這兒見過我的事告訴任何人。」

    「為什麼?」沃爾薩終於找到開口的機會。

    「唉,你還年輕,不會明白的。」希奇斯緩緩搖頭,滿臉唏噓之色。

    沃爾薩:……您、您只是在敷衍我吧…

    「總、總之我有自己的原因。」希奇斯大窘。

    跟著他臉色一正,肅然道:「我已經不想再回到公會了,要不是你是阿爾伯特的兒子,我絕不會破例再用煉金術的。」

    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半晌,沃爾薩認真的一點頭:「我明白了。」

    鬆了口氣,希奇斯拍拍他的肩膀,剛要說話,就聽城牆那邊傳來不少人的驚呼:「看啊,這是怎麼回事?」

    兩人連忙跑過去,這時所有人都驚訝的望著戰場那方。場中,僅餘的那些喪屍和骷髏兵,正一個接一個散架倒地。

    「這些傢伙怎麼了?」索爾奇怪的道。

    呆了一下,沃爾薩狂喜道:「它們失去死靈魔法的支撐,所以才回歸屍體狀態。這說明,附近已經沒有死靈法師了。」

    「真的?你是說,敵人已經被全部幹掉了?」索爾連忙追問。

    沃爾薩點點頭:「只要清掃戰場,就可以…咦?」

    說著,他的目光望向遠處,在戰場盡頭一片漆黑的山嶺中,一點猩紅色緩緩升上半空,在下方熊熊火光的映照下極為醒目。

    「那是什麼東西?」他不禁伸手指去。

    眾人順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都看到了那點猩紅。不過距離實在太遠,誰也看不出那是什麼。

    就在這時,那點紅色升至半空,隨後迅速向這方飄來。

    很快,眾人已能藉著火光看個大概,那是一個身著破破爛爛紅袍的人形物體,寬大的袍子在夜空中隨風飛揚,裡頭似乎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奇怪,好像是個死靈法師,但怎麼會飛?」眼力最好的波奇道。

    列斯塔興奮的一揮斧頭:「管他那麼多,這傢伙竟敢主動現身,看老子怎麼把他劈成兩半。」

    奇普卻一臉凝重:「不對勁,我總覺得沒這麼簡單。」

    這時候,沃爾薩突然喃喃的說了一句:「完蛋了…」

    「什麼?」索爾沒聽清。

    苦笑一聲,沃爾薩抬起頭:「索爾,我對不起你,我終究還是連累了洛維爾。」

    注意到他不尋常的反應,潔西卡驚道:「那究竟是什麼?」

    不等沃爾薩開口,一旁的希奇斯突然道:「是巫妖,沒想到小小的洛維爾竟連它也能吸引過來。」

    「巫、巫妖!?」索爾滿臉不能置信的看著半空那個幽靈般的紅影,這東西就是死靈法師最高級的形態?

    「管他什麼玩意兒,準備迎戰!」列斯特一躍而起。

    沃爾薩搖了搖頭:「沒用的,我們不可能是他的對手,連逃跑也是徒勞的,洛維爾最終還是完了…」

    這時的他,臉色蒼白,神情絕望,哪還有平時那個樂觀的年輕人的影子?看得出,巫妖的出現,已徹底摧垮了沃爾薩的信心。

    「媽的,別開玩笑,什麼洛維爾完了,我們不還活得好好的嗎?巫妖又怎麼樣,老子就不信他有三頭六臂。」索爾惡向膽邊生,露出痞子本色。

    潔西卡則望向旁邊的希奇斯:「希奇斯先生,巫妖真有這麼可怕嗎?」她知道,這個不良中年才是眾人裡最見多識廣的

    希奇斯歎了口氣:「在看到那枝靈體骨矛時,我就該猜到的,只是覺得這兒不會有吸引巫妖的東西,才心存僥倖,哪知他竟真的來了。」

    聽他話裡的意思,竟似認同了沃爾薩的話,潔西卡驚道:「難道連您也沒辦法對付他嗎?」

    希奇斯苦笑著搖搖頭,又壓低聲音補充道:「煉金術並不擅長戰鬥,我根本不是那傢伙的對手,況且我不想再破壞自己的誓言了。」

    跟著他一臉懊惱的捏緊拳頭:「可惜我對魔法的修行還未精通,要是再給我幾年,說不定就有辦法了,真不甘心啊…」

    一旁的索爾不禁抹了把汗,真到那時候,你估計能把巫妖連同洛維爾一起給抹掉。

    不過連希奇斯都說出這麼喪氣的話,他這才明白到事情的嚴重性。

    這時巫妖已飛到近前,他緩緩下降,落至與眾人視線平齊處,就那麼靜靜懸浮於半空。

    這是索爾第一次近距離觀察巫妖,對方外罩一件破舊的紅色魔法袍,袍子的下擺破破爛爛,撕裂的布條隨風飄蕩著。然而從袍下望進去,除了一片濃郁的黑暗,什麼也看不到,只有露在魔法袍帽兜下的兩點紅光,顯示著他的存在。

    「幸會,洛維爾的諸位,在下死靈法師公會的柯林斯。」巫妖先開口了,出乎意料,不像死靈法師慣常給人的冷冰冰的感覺,他的語氣竟和常人無異。

    「你想…」索爾本想問「你想幹什麼」,但又覺得這根本是多餘的。

    面對眾人的沉默,柯林斯咭咭的笑了起來:「各位,你們這是怎麼了,我有那麼可怕嗎?別擔心,我只是要這個年輕人而已。」說著,他的眼睛看向沃爾薩。

    在柯林斯的注視下,沃爾薩咬咬牙走了出去:「如果我任你處置,你能不能放過這個領地的人?」

    沒等柯林斯說話,潔西卡突然道:「沃爾薩,別做無謂的犧牲,我想他們一開始就打算連洛維爾一起消滅。」

    「咯咯咯…」柯林斯發出一陣低笑:「真是個聰明的女孩。」

    說著,他幽幽的在原地來回飄蕩著,就像一個人在思考時,來回踱步:「你們的戰鬥韌性實在讓我吃驚,那三個廢物是公會裡相當有能力的死靈法師,沒想到最後仍是讓我失望了。」

    突然,柯林斯停止飄動,用非常認真的語氣道:「沒辦法,這小子從我們那兒竊取的情報太過重大,我不能放過任何洩漏的可能。所以洛維爾的各位,對不起了,請安心的歸入冥神的懷抱吧。」

    卡!一瞬間,在場所有人不約而同緊握手裡的武器,眼前這個自說自話,漫不經心的傢伙,讓每個人都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

    「喲喲,別這麼緊張嘛。老實說,能逼得我親自動手,你們實在值得誇獎。所以,作為回報,我也拿出一點誠意好了。」

    說話間,柯林斯右手輕輕一抬:「出來吧,歸於幽冥的偉大龍魂,我的召喚,將滿足您對鮮血,火焰,戰鬥與殺戮的渴望。眼前這些生靈,這座城鎮,就是對你現身的祭禮。」

    剎那間,柯林斯身後的地面突然出現一道直徑數十米的巨大圓環,圓環表面白色的華光躍動不止,就像一口光芒閃爍的池塘。

    跟著某種東西開始從圓環中心緩緩浮現,越升越高,最後自光芒之中一躍而出。當它現出全貌時,呈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個極為驚人的恐怖之物。

    這是一具巨大的龍類骸骨,無數或大或小的骨頭組成一具精巧而充滿殺戮氣息的骨架。它展開僅剩骨頭的雙翅,懸停半空,龐大的身軀仍帶著它生前的威嚴。

    「我的天啊,是骨龍…」一時間,所有人都驚恐不已的低呼著。

    一見此物,後方那些協助守城,運送物資的居民們,更是一片大亂。人們驚叫著,奔跑著,以最大的動作和聲音表達著內心的恐懼。

    索爾總算明白沃爾薩為何會那麼絕望了,僅僅是眼前這只骨龍,就能輕而易舉將洛維爾夷為平地。輕輕鬆鬆就能把最強大的亡靈生物召喚而出,巫妖的可怕之處展露無疑。

    難道,洛維爾真的已經沒救了嗎?

    把下方所有人的反應看在眼裡,柯林斯像是很享受的點了點頭,跟著他高舉右手,頭頂的骨龍身軀一收,立刻做出攻擊前的姿態。

    空氣彷彿在這一剎凝結了,所有人腦中一片空白,全都呆呆看著巫妖那隻手。因為隨著這隻手落下,在場將再沒有一個活人。

    就在此刻,右側遺跡森林那方的夜空之中,突有一道白色的光束沖天而起,直入天際。光柱就像純黑畫板上的一根白線,在夜空中極為顯眼。

    愕然一愣,柯林斯猛然轉過頭去。

    望著遠處那道直射夜空的光柱,他體外的布袍不住顫動著,帽兜下的靈魂之火更是搖擺不定,顯示巫妖此刻心情極為激動。

    「不會有錯,不會有錯,就是這東西,沒想到,我竟能在這裡遇到…」他不能自持的不住喃喃低念。

    突然,巫妖的身體向上飄起,落到骨龍的頭頂,隨後出乎所有人意料,骨龍並沒對他們展開攻擊,反而閃電般向光柱射出的方向飛去。

    嗚的一聲大響,骨龍掠過頭頂,立刻帶起一陣狂風。眾人不由自主彎下身體,等狂風散去後,現場哪還有巫妖的影子?

    眾人面面相覷,都是一臉錯愕,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跑了?

    「難道是因為那個?」索爾不禁轉頭望著遠方的光柱,他已經看出,那兒正是遺跡森林的方向。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竟能讓柯林斯舍下眾人,毫不猶豫的離開?

    「那…那東西還會回來嗎?」這時,一個守備隊員問道。

    雖然幸運的逃過一劫,但誰也不敢肯定巫妖是否會一去不復返。有了剛剛噩夢般的體驗,誰也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不知道,但最好馬上把居民撤離。」奇普冷靜的道。

    「還來得及嗎?」沃爾薩忍不住道,鎮裡的居民不少,要全部撤離恐非一時半會兒能做到。

    潔西卡幹練的挽起衣袖:「只能盡量爭取時間了,我們絕不能呆在這裡等死。拿上必要物資,帶上傷者,我們馬上走。」

    不愧是洛維爾最值得信賴的管事,她的話一出,眾人立刻行動起來,現場一片忙亂,到處是往來忙碌的人影。

    突然,潔西卡注意到索爾還在望著那道光柱,忍不住道:「領主大人,快走吧,我們沒時間了。」

    像是沒聽到她的話般,索爾毫無反應。直到潔西卡又叫了一聲,他才轉過頭:「你們先走吧,我想過去看看。」

    「什麼?」潔西卡大驚失色:「你瘋了嗎?」

    索爾呼了口氣:「不,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那邊有重要的事發生。」

    看他神情不似說笑,潔西卡也認真起來:「你是說,可能是那處遺跡?」

    索爾點了點頭,前前後後,冒險者公會,死靈法師公會,甚至連艾蕾貝娜多多少少都和那兒扯上了關係,而在見到那束奇怪的光芒時,柯林斯竟毫不猶豫的舍下眾人,更讓他相信那裡面有些不得了的東西。

    而另一個索爾不願開口的理由則是,布萊維拉委託他尋找的那把鑰匙此刻正在遺跡裡面。那可是關係到他能不能得到卡基裡多的寶藏,從此揮霍無度的過上下半輩子,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可就哭都來不及了。

    所以於公於私,他都有跟上去看看的理由。

    潔西卡有些急了:「但那個巫妖已經過去了,誰知道那邊還有什麼,你想去送死嗎?」

    這點索爾倒不擔心,他道:「我只是去看看,到時候躲遠點就是了,應該沒啥危險。再說別忘了遺跡可是冒險者公會的心頭肉,你認為一個巫妖出現在那兒,他們會置之不理嗎?我都等不及想去看熱鬧了。」

    「你…」想不到他到這時還有閒情逸致說笑,潔西卡不禁氣結。

    「如果運氣好,冒險者公會把那個巫妖幹掉,我們就不用拋棄家園了。所以跟去看看,沒有壞處」索爾又道。

    潔西卡終於有些意動:「遺跡離這裡很遠,你打算怎麼去?」

    索爾攤攤手:「沒辦法,只好再用精純劑了,希望辛巴這次能聽話久點吧。」

    潔西卡急道:「這怎麼行,那藥劑很不穩定,昨天你就差點因此死掉。要是飛到半路辛巴把你扔下來怎麼辦?就算摔不死,你孤身一人掉進遺跡森林…」

    下面的話她沒有說出,但意思很明顯:那你就死定了。

    索爾大感無奈:「那怎麼辦,翼馬還留在迪維吉城堡,也不在這兒。」

    猶豫一下,潔西卡突然道:「讓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索爾驚訝的看著她。

    潔西卡點點頭:「我能控制好辛巴,有我跟著,至少半路上你不會出什麼事。」

    「但這兒怎麼辦?」索爾忍不住道。

    潔西卡道:「我會拜託奇普跟克雷斯,爺爺也會幫忙。你說得對,要把所有人撤走,需要整整一夜,巫妖一旦回來就完了。就算我們能逃走,小鎮也保不住,既然這樣,不如去碰碰運氣。」

    看她一臉認真,索爾考慮片刻,終於點頭:「那好,但要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都不能捲進去。」

    「放心吧,跟你胡鬧,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潔西卡淡淡的道。

    語氣雖然平淡,卻流露出兩人長久以來互相扶持,共歷患難所形成的那股信賴和默契。索爾心裡一陣溫暖,他明白嘴上雖有這樣那樣的理由,但潔西卡之所以會跟去,其實完全是為了自己。

    潔西卡走過去,拉著克雷斯低聲說了幾句,克雷斯驚訝的向索爾這邊看了一眼,然後點點頭。

    「好了,我們走吧。」她走回對索爾道。

    為了不讓居民們產生無謂的猜測,兩人來到附近一處隱蔽的地方,索爾喚出辛巴,隨後兩人乘上獅鷲,向遺跡森林中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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