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會場十分寬敞,展示商品的高台在中心,下面呈半圓形圍坐著眾多參加拍賣的賓客,二樓則是貴賓包廂。由於弗裡敦也是初次舉辦拍賣會,不懂對入場者加以限制,很多人都帶著隨從,顯得有些鬧哄哄的。
啪啪啪!司儀敲敲手裡的木錘:「拍賣正式開始,請各位安靜一下。本次拍賣由弗裡敦舉辦,還請大家遵守會場秩序,現在我開始展示第一件賣品。」
說著,一名穿著艷麗的女郎雙手托著一柄陳舊的大劍走上高台,來回轉動身體向下面的賓客展示著,一切做得似模似樣。
下面有些識貨的,已經開始低聲討論這把劍的價值。索爾卻對鑒定卻一無所知,偷眼去瞧艾蕾貝娜,她則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他知道凡是既不發光,也不漂亮的東西,價值再高也難入這頭龍的法眼。
「早知道就雇一個鑒定師做顧問了。」他這麼想著。
「薩裡諾王朝時期,薔薇騎士團長格特烏斯的佩劍,澤拉尼峽谷一戰,他用它親手斬下蜥蜴族酋長的頭顱,讓蜥蜴族唯一一次可能霸佔大陸的野心破滅,至今出不了南方的沼澤。」突然,一個人毫不客氣的坐入他身旁的椅子,同時說道。
索爾大奇下轉頭看去,發現竟然是幾天沒見的加萊特。他又驚又喜:「我還以為你已經出城了,怎麼還在這兒?」
加萊特對他微微一笑:「那晚的事很順利,師傅正在修養。我可捨不得錯過這麼精彩的拍賣,如果領主大人不嫌棄的話,聽聽我的建議如何?」
索爾知道他這是投桃報李,回報他幫忙救出加林的恩情來了。要知道,加萊特身為頂級刺客,對寶物的鑒定能力可是宗師級別的。有他幫忙,自己就不怕兩眼一抹黑了。
他當然求之不得,連連點頭。潔西卡這時湊過來道:「這傢伙是誰?」
索爾不想暴露加萊特的身份,信口道:「這是我請的顧問,一流鑒定師。」
這時司儀也介紹完畢這把劍的來歷,果然和加萊特說的一模一樣。最後他道:「底價10萬金幣,每一次舉牌5000金幣,請各位開始。」
加萊特低聲道:「這把劍雖然具有紀念價值,但本身毫無用處,除非您有特別的收藏興趣,否則我不建議您買。」
索然點點頭,他當然不會花錢去買毫無用處的東西,儘管手頭有200萬的巨款,但每一分都是自己用命拼回來的,可不能浪費。
出乎意料,其他人的爭奪卻相當激烈。這裡絕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接觸拍賣,除了好奇之外,更多的則是對這種可以直接顯示自己的財富,從金錢上壓倒對手的形式產生的興奮。
想想看,自己稍微舉一下手,就代表好幾十萬金幣,同時還有周圍投射過來的驚歎目光。有些富豪簡直不是在買東西,而是在享受這種過程了。
這時索爾才知道,弗裡敦要求的20萬最低保證金,在這裡恐怕買不到任何東西,這個黑市果然是有錢人的遊樂場啊。
最後競價的結果,這把劍被坐在二樓貴賓包廂的蜥蜴族,以42萬金幣的高價買走。這確實有點諷刺意味,誰知道蜥蜴族買下這把代表本族恥辱的劍,是不是要回去直接砸成碎片?
第一次爭奪就這麼激烈,所有人都很興奮,不少人還在津津樂道於剛才的激烈競價。這也是索爾樂意看到的結果,氣氛越熱烈,他越能從中撈到好處。
接下來的幾件拍賣品,不是價格太高,就是價值太低,均被加萊特否決。其間只有艾蕾貝娜參與了一顆寶石的競價,不過很快也放棄了。索爾也不慌不忙,拍賣會有三天,還早著呢。
而潔西卡他們聽著加萊特準確的講出每件寶物的來歷,價值,無不對他刮目相看。潔西卡對他雖然還有一點懷疑,也逐漸消散了。
就在這時,司儀從女郎手上接過一個精美的盒子,有些興奮的道:「各位,下面這件商品非常珍貴,它是著名的鍛造師匠巴薩裡安的作品。眾所周知,巴薩裡安大師流傳於世的作品總共不過百餘件,這件更是精品中的精品。」
說著,他打開盒蓋,內裡的絲絨襯墊上,擺著一副手套。加萊特瞥了一眼,不假思索的道:「巴薩裡安的真品,地龍皮製造,嗯…每一隻至少用了7塊地龍最珍貴的額皮,足以隔絕任何中級結界,咦?等、等一下…」
他的眼睛越睜越大,顯然已經認出這個曾經屬於自己的東西。索爾不由苦笑:「嘿嘿,實在對不起了。」
加萊特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原來是你,難怪離開費裡後,師傅就找不見這雙手套。算了,既然你是從我們這兒得到的,當然就是你的東西。」雖然說得乾脆,但他卻是滿臉不捨。
可以說,這是到目前為止出現的最為珍貴的一件東西。那些貴族富豪們在聽取了隨從的建議後,無不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
索爾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暗道該自己出手了,他正襟危坐,偷偷向不遠處的艾蕾貝娜打了個手勢。
這時司儀介紹完手套的來歷,報價了:「底價50萬,每一次舉牌1萬,開始!」
「洒家出60萬!」話音未落,一個挺胸凸肚,戴著阿拉伯式頭巾,神情傲倨的胖子高聲叫道。
他的聲音蓋過全場,一時間眾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居然出現了微微的冷場。
不過在場都是財大氣粗之輩,誰怕誰?回過神來,四周立刻想起一片亂哄哄的叫價之聲:「60萬了不起啊?我出65萬」「70萬!」「沒錢就別跟老子爭,我出90萬!」「95萬!」「100萬,100萬!」……
索爾目瞪口呆的看著手套的價格結結攀升,居然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這時他才知道,天底下最壯觀的事,無過於一群財大氣粗的暴發戶斗富了。
曾幾何時,當索爾在洛維爾舉行拍賣,賺到6萬多金幣時,他以為自己已經很有錢了。直到現在,他才明白,財富,是沒有止境的…
看著這群幾乎進入狂熱狀態的富豪爭先恐後把價格往上翻,他在高興之餘,也不禁感慨,這個世界有錢人真他娘的多!
終於,當價格攀升到不可思議的140萬金幣時,這群人稍稍冷靜了一點。司儀見沒人再報價,他慢條斯理的道:「140萬第一次,140萬第二次,140萬…」
就在這時,一個印有號碼13的金屬牌,緩慢而又堅定的舉了起來:「150萬!」
這是索爾第一次出手。
開玩笑,140萬,我豈能讓價格就此止步不前?既然各位大佬激情不再,那就讓我來煽風點火吧。
「咦,這不是你拿出來賣的嗎?為什麼你也…」加萊特吃驚不小。
索爾對他神秘一笑:「嘿嘿,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果然,見居然有人敢跟他爭,叫價140萬的那個胖子惱羞成怒,想也不想就道:「160萬!」
「16時,艾蕾貝娜也笑瞇瞇的舉起手裡的號碼。
「你…」胖子幾乎氣得腦充血,他絕不能容忍一個女人比自己有錢,幾乎是聲嘶力竭的道:「洒家出170萬!」
簡而言之,艾蕾貝娜現在是索爾的托,這就是兩人間的秘密協議。利用初次拍賣,眾人經驗不足的漏洞,索爾和艾蕾貝娜勾結,互相為對方的拍賣品抬價,以賺取最大的價值。
現在,這個邪惡的組合終於開始出手了。
胖子話音未落,索爾又舉起手裡的號牌:「175萬。」
胖子幾乎要暈過去了,他實在想不通,究竟從哪裡殺出來這麼兩個有錢的男女,東西都已經快到手了,卻不得不陷入另一番競價的噩夢。
老實說,他雖然財大氣粗,但也有些吃不消了。就在胖子猶豫是不是該繼續加價時,從上面的貴族包廂傳來一個聲音:「180萬。」
索爾大喜,他聽出這是卡裡格的聲音,不由暗道你老兄果然信守諾言,我要買什麼,你就爭奪什麼。那麼,就等著往老子兜裡送錢吧。
「18爾故意要把卡裡格拖下水,立刻接著道。
那邊的胖子臉色由紅轉青,狂叫:「灑、洒家跟你們拼了,我出190…」
「19蕾貝娜還是笑瞇瞇的。
「200萬!」卡裡格哼了一聲,聲音從貴賓廂裡傳出。
「這一切都是幻覺,嚇不倒我的…」胖子再受不了這種刺激,仰天噴出一口鮮血,就此倒地不省人事。
他旁邊一群人趕緊手忙腳亂的把他抬起:「紫老大,紫胖子,你沒事吧?」
胖子的吐血身亡只是一個小插曲,此刻圍繞著卡裡格,索爾和艾蕾貝娜三個人,令滿場目瞪口呆的競價遊戲才剛剛開始。
索爾在弗裡敦的帳戶只登記了200萬金幣,不過這並不妨礙他繼續叫價。反正多出來的部分,弗裡敦事後會找事主收取,當然如果給不出來的話,嘿嘿…
「22爾悠悠然道,還猶有餘暇的翻眼上望。
果然,滿臉怒容的卡裡格出現在包廂窗口,他顯然被索爾氣得不輕,簡直是狂怒道:「240萬!」
「25邊,艾蕾貝娜適時的報出了自己的底價。
雖然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但這頭母龍在斂財方面的天賦是勿庸置疑的。她幾乎是完美的充當了抬價的角色,生生把一雙底價50萬的手套炒到250萬的天價。
這一瞬間,全場都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索爾和卡裡格身上。現在人們對這雙手套究竟會落到誰手裡已經不感興趣了,他們只是想知道,價格究竟還能炒到何種地步。
「26負所托,索爾慢悠悠的繼續加價了。
這邊卡裡格獸人的倔脾氣也上來了,他想也不想就跟進:「270萬。」
「275萬。」
「280萬!」
「285萬。」
「你…290萬!」卡裡格血紅著雙眼,報出這個價格。
全場一片驚歎,眾人齊刷刷的目光再次落到索爾身上。每個人都不由自主的喘著粗氣,他究竟會不會再跟進呢?
眾目睽睽之下,索爾緩緩抬頭望向卡裡格,眼中露出無限的鄙夷之意。似乎就是在說:就憑你,也想跟我爭?
索爾如此生動的表情,立刻讓本已失去理智的卡裡格腦子裡轟的一聲炸開了。他看著索爾慢悠悠舉起右手,自己想也不想,脫口而出:「300萬!」
「噢…」就像配合好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卡裡格話一出口就後悔了。300萬啊,這次出使,帝國總共才給了他300萬資金,還有一大堆東西等著他去買,自己怎麼就稀里糊塗全拋到這個無底洞裡了?回去之後,該怎麼向獸人王交代啊…
驚慌下,他暗下決心,只要索爾再加一次價,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跟進了。
在所有人緊張,期待的目光中,索爾的右手升到最高點。跟著他啊的打了個呵欠,懶洋洋的撓著頭道:「我放棄。」
包廂裡,卡裡格只覺腦袋一陣眩暈,雙腿一軟,差點沒癱倒在地。
我、我的300萬啊…
司儀開始道:「300萬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還有沒有人跟進?」
當然沒人傻到去跳這個火坑,見半晌沒人回答,司儀一錘定音:「成交!」
就這樣,索爾帳面上的金幣,硬生生由200萬跳到了500萬。
加萊特看索爾的眼神都變了,他這時才知道什麼叫陰險奸詐。自己和師傅拚死拚活偷東西,這傢伙卻只要動動嘴皮子就有300萬入帳,天淵之別啊。
潔西卡,克雷斯,瑪琳幾個更是腦子一片空白。從小在貧窮的洛維爾長大,這麼多錢他們別說看,想都沒想過。克雷斯和瑪琳根本就無法理解300萬是個什麼概念,潔西卡還好一點,但這反而讓她更加震驚。
這麼多錢,該怎麼花才能花完啊…
拍賣會場二樓一個隱蔽的房間裡,莫蘭特也意味深長的注視著剛才的一幕:「有意思,原來還可以這麼玩…」
等會場平靜下來後,拍賣繼續進行。沒多久,艾蕾貝娜的幾件東西也開始拍賣了,這次自然輪到索爾給她當托。
經過剛才的合作,兩人間已深有默契,不動聲色間就把那幾件東西的價格提高不少。不過因為兩人剛才拼得太狠,「瘋狂提價」的印象已深入人心,所以再無復索爾大戰卡裡格那樣的盛況。
這時裡德這個「暗樁」的作用就顯示出來了。在索爾和艾蕾貝娜的合作遇到困難時,他就適時加入活躍氣氛,最後總能把賣價提升到新的高度。
就這樣,在這幾個傢伙的攪和下,拍賣會倒是一直保持著相當熱烈的程度。出手闊綽的貴族們也沒有吸取卡裡格慘痛的教訓,每件拍賣品都以高出起拍價不少的價格成交,至今沒有一件東西流拍。
隨著今天的拍賣會逐漸接近尾聲,人們的熱情也跟著回落。這時索爾手上已經有500萬的巨款,艾蕾貝娜也買了幾顆品質上佳的寶石,可說皆大歡喜。
唯一遺憾的是,他還沒買到一件艾蕾貝娜清單上的東西,也只有寄希望於明後兩天了。在見識了弗裡敦強大的收集能力,索爾相信總能找到幾樣。
就在這時,司儀拿出一本巴掌大小,類似隨身攜帶的手扎,用青黑色的封皮包裹,表面鏤刻著一個巨大符紋的古怪書本:「這是今晚最後一件拍賣品,奎瑪克的遺書。」
「奎瑪克?」索爾暗道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
「奎瑪克的遺書!弗裡敦竟連這樣的東西也能收集到。」加萊特低聲驚呼起來:「這是歷史上最有名的大召喚者奎瑪克留下的唯一遺物。據說他的召喚術已接近神的地步,甚至連潛藏於深淵中的魔王也能喚出。」
「這麼神?」索爾有些不相信。
加萊特點點頭:「當然,這只是傳說。傳說奎瑪剋死的時候,把他所有的召喚獸都封印在這本書裡,所以就叫奎瑪克的遺書。不過因為他沒有留下任何關於這書的咒語,所以沒有人能再使喚書中的魔獸。」
索爾一愣,暗道這書不等於是給我準備的嘛。不過他想起阿爾伯特關於自己不能使用任何一種召喚道具的話,又有些洩氣。
加萊特最後總結道:「這和格特烏斯的佩劍一樣,只是一件徒具歷史意義,卻毫無價值的東西,我建議你還是不要買了。」
這時司儀也介紹完這本書的來歷,說道:「起拍價10萬金幣,舉牌一次3000金幣,開始。」從定價可以看出,弗裡敦也不看好這本書。
索爾陷入猶豫中,買?還是不買?這些錢來之不易,他當然不想買個自己用不上的東西。但明知道自己可以使用書裡的魔獸,就這麼放過豈不是太可惜了?
這時經過短暫的競價,一個貴族把價錢鎖定在22萬金幣。司儀見無人應價,也舉起了錘子:「22萬第一次,第二次,第三…」
「2然,13號的牌子再次高舉。
索爾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舉手,總之他心裡有個很強烈的念頭,那就是絕不能放過這件東西。所以他決定不管那麼多,先買下來再說。
那個貴族見又是索爾橫插一腳,有心和他較量一下,便也加價:「27萬。」
哪知話音未落,艾蕾貝娜也舉牌道:「30萬。」
「3等貴族反應過來,索爾再次提價。
又是索爾和艾蕾貝娜,短短幾秒鐘,這件商品就從22萬提升到35萬,四周的人立刻打起精神,希望再看一次剛才索爾和卡裡格鬥法那樣的精彩戲。
那個貴族臉色數變,最後終於垂下頭,表示放棄。
這也是索爾和艾蕾貝娜的雙簧之一。當兩人想得到某件商品,又有人競爭時,他們就通過一兩次短促而大幅度的提價,營造出一種志在必得的假相。加上兩人於卡裡格一役的精彩表現,一般不會有人來觸霉頭。
果然,有這兩個瘋子出手,其他人徹底死了競價的心。反正在他們眼中,這本書也沒多大價值,索爾最終順利得手。
就這樣,在興奮,驚訝和刺激的氣氛中,第一天的拍賣會順利結束。而隨著這次拍賣,索爾的名頭又一次傳遍整個王都。和前幾次的艷名不同,人們更津津樂道於他和卡裡格那場無聲而又充滿火花的較量。
一下到手好幾百萬,索爾也大為得意。只是離開時,艾蕾貝娜悄聲在耳邊說的那句:「一天了,你好像還沒替我找到任何東西哦。」,讓他心寒許久。
拍賣會結束後,弗裡敦會派專人把拍到的物品送上門,由於它一貫優秀的保密措施,索爾也不怕別人知道他和艾蕾貝娜的關係。
所以就在當晚,索爾就拿到了奎瑪克的遺書。另據小道消息,當晚卡裡格在得到那副價值300萬的手套時,又昏死過去一次,醒來後更瘋狂的把它撕成碎片。
艾蕾貝娜今晚賣了不少金幣,又買到幾顆上等寶石,高興得回房就撲到搶來的珠寶堆裡打起了呼嚕。而在索爾的房間裡,他正定定的注視著奎瑪克的遺書。
書就放在桌子上,略顯陳舊的皮質封面有一種很舒服的觸感。索爾緩緩撫摸半晌,終於一咬牙,翻開了書。
書的內頁是發黃的羊皮,每一頁都繪著一種魔獸,除此以外再無他物,甚至連一點說明的文字都沒有。要不是弗裡敦一貫良好的信譽,索爾恐怕會以為自己買到了一本劣質的圖鑒。
整本書一共21頁,在11頁的位置,他看到了一隻自己熟悉的魔獸——蛇妖。
再往後,所繪的魔獸也越是猙獰,一看就知道是些危險貨色。最後幾頁,索爾甚至看到了火系頂級魔獸熔岩蜥蜴,沼澤之王九頭龍,以及曾被艾蕾貝娜幹掉的雷鷹。
當翻到最後一頁時,他不由自主倒抽一口涼氣。
呈現在他面前的,只有寥寥幾筆繪就的一個圖形。那是一個懸空於熔岩之上,頭生長角,六翼伸展,手提一柄火焰之劍的人形。
儘管只是一副草圖,但卻栩栩如生的勾勒出了畫中人陰冷,殘酷的特質。凝視著他,索爾甚至有一種身臨無底深淵的錯覺。
簡單來說,羊皮上畫的,就是一個惡魔。
「靠,傳聞不是真的吧?」半晌,索爾費了很大勁才合上書本。這時他才驚覺,自己已滿頭是汗。
現在他想知道的就是,自己究竟能不能喚出書裡的魔獸。考慮片刻,索爾決定還是試試,對像則是第三頁那只魔獸。
那是一個長得像人類女性的小精靈,面容姣好,背上生著一對透明的翅膀,反正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有危險的樣子。
翻到那一頁,索爾深吸口氣,把手按到書頁上,心中默想。
瞬間,就見一道閃亮的光華從他指間迸射,隨即一條晶瑩的光束冉冉升起。光束中心,一個只有拇指大小,和畫中一模一樣的小精靈,撲閃著翅膀,好奇的在四周飛舞著。
「成功了!」索爾在心裡歡呼一聲。
小精靈飛行拖拽的閃亮螢光在空中畫出一條條美麗的軌跡,霎時間普通的房間竟似帶上一絲童話氣息。索爾傻呵呵的轉頭看了片晌,這才拿起書。
「來,乖乖的,回去了。」他對小精靈招招手。
可惜小精靈並不理會,仍自在的到處亂飛。索爾倒不怎麼著急,反正這小東西也造不成什麼危害,自己還能試試是否真的無法指使召喚道具裡的魔獸。
「來,乖一點,回來,回來…」他舉著書本,跟著半空的光點滿屋子亂跑。
小精靈似乎玩上癮了,總是在索爾周圍繞來繞去,卻每每在索爾即將抓住她的瞬間避開。一番追逐下來,倒把索爾累個半死。
「看來校長說得對,我跟這些魔獸注定八字不合。」索爾氣喘吁吁的想著。
不過既然能把它們召喚出來,指揮的事總有辦法解決。想到這裡索爾的心情好了一點,他開始盤算怎麼收回小精靈好上床睡覺了。
索爾轉過身,一動不動低下頭。見他沒了反應,小精靈輕飄飄的飛到他面前,輕盈的來回晃動身體,試探他的反應。
索爾忍住不發,就在小精靈警惕鬆懈時,他猛的跳起,像拍蚊子一樣狠狠合掌一擊。
啪!巴掌聲響徹房間,小精靈慘遭拍中,一團螢光粉從索爾指間濺出。
「哇靠,別打死了吧。」索爾趕緊鬆開手。
光點仍懸浮半空,裡面的小精靈卻被打得不輕。她的頭髮散亂,葉片做成的衣服破破爛爛的掛在身上,眼角掛著淚花,生氣的看著索爾。
索爾也有些過意不去,嘿嘿乾笑著:「意外,意外而已。」
徹底被這個可惡的人類激怒了,小精靈飛上半空,纖細的手臂舉起。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隨著她的動作,房間裡的桌椅緩緩浮上半空。
「不是吧…」索爾愕然,這小東西竟有這麼強的意念力?
下一刻,桌椅齊刷刷向索爾凌空砸了過來。他這才害怕起來,趕緊就地一滾避了開去。木製的桌椅在地板上撞得粉碎,整個房間都顫抖起來。
一擊不中,小精靈再次驅動念力,粉碎的木板密密麻麻的浮到半空,就像破巢而出的蜂群,鋒利的尖端讓索爾感受到強大的殺傷力。
「哇靠,不用這麼誇張吧?」看著鋪天蓋地湧來的尖利木板,索爾魂飛魄散。
房間裡是躲不了了,人急智生下他趕緊往床底下一滾。幾在同時就聽頭上傳來一陣噗噗的悶響,整張床已被扎得刺蝟也似。
「呼…」逃過一劫,索爾暗自慶幸。可惜還沒等他鬆口氣,就覺眼前陡然一亮,卻是整座床都升了起來。
「小美!」眼見命在旦夕,索爾高聲大叫。
話音未落,小美從虛空中一閃而出,蛇尾橫掃,硬生生把幾乎砸到索爾頭頂的木床凌空抽成兩半。同時她借腰力一彈,閃電標出一把抓住半空的小精靈。
把小精靈握在掌中,蛇妖拇指的指甲抵在她的喉頭,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把精靈整個腦袋給切下來。
「別殺她。」索爾趕緊阻止。
借助小美的威脅,他終於把小精靈收回書裡,這時好端端的房間已幾乎成了廢墟。
完成救駕任務的小美垂頭立在他的身旁,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索爾不禁大是感歎,還是自己的魔獸貼心啊。
他正打算說兩句勉勵的話,頭頂突然傳來嘎吱嘎吱的怪響。沒等索爾抬頭看看究竟怎麼回事,小美尾巴突的捲了過來,抱著他一下撲倒在地。
跟著轟的一聲響,卻是天花板上的鐵枝吊燈在剛才的震動下掉落,砸在索爾站立的地方。小美只要慢一步,他就得腦袋開花。
這時一人一蛇互相摟抱著滾倒在地,小美一對豪乳緊緊壓著索爾的胸口,蛇尾緊纏,令她的下體看起來就像和索爾的胯部做著最親密的接觸。
突然間,索爾隱隱感到一絲不安,他總覺得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定還會發生些什麼。
果不其然,他這念頭還沒落下,大門就被彭的一聲踹了開來,潔西卡帶著克雷斯等人湧入。
「領主大人,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這麼吵…」
然後,一片寂靜,很靜很靜。
索爾看看和自己貼合得緊密無間的蛇妖,再望望一臉古怪的眾人,虛弱的道:「事情其實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你果然還念念不忘這種禽獸勾當。」潔西卡氣得臉色鐵青。
裡德滿臉哀其不爭:「領主大人,何必呢?您有這種愛好其實也沒什麼,但不用把房間搞成這樣吧,要賠很多錢的。」
克雷斯很直截了當:「跟魔獸乾爽不爽?」
奇普一言不發,瑪琳則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她…」索爾淚流滿面:「你們要相信我的清白啊!」
這時在王都某處的一間房子裡,有人正發著脾氣。
「可惡,那個洛維爾的窮鬼,竟敢不把我放在眼裡,總有一天我要讓他知道激怒一個貴族的後果!」房間裡,一個矮胖的華服男子怒氣沖沖的走來走去。
他正是拉莫領的領主基法,說起來,這些天整個王都都在歡慶的時候,他卻鬱悶非常。在來王都的路上被索爾羞辱;等到了王都,又被緊隨而來的去死團三兄妹追殺,至今沒抓到兇手;前些天參加克裡夫的晚宴,丟了馬車;昨晚在拍賣會上,眼睜睜看著索爾大出風頭…
這一切對以貴族精英自詡的基法來說,都是不能忍受的羞辱。
他的魔法師費夏靜靜的看著怒氣沖沖的主人,半晌才勸道:「大人不必太生氣了,您一定可以得償所願的。」
基法哼了一聲:「那要等到什麼時候?眼看慶典就要結束,等他回到領地,難道要我殺上門去報仇嗎?」
費夏正要說話,突見一名衛兵匆匆跑了進來:「領主大人,克裡夫大人的信使斐利諾先生求見。」
「克裡夫大人?」基法一呆,隨即大喜:「對,我怎麼忘了,還有克裡夫大人,他一定肯幫助我對付那個不要臉的索爾。快請他進來。」
見到斐利諾,基法就迫不及待的道:「斐利諾先生,克裡夫大人這次派您來,是有什麼事嗎?」
斐利諾笑道:「克裡夫大人對您上次的仗義相助一直念念不忘,聽說大人最近在王都遇到些困難,就派我來看看是否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臨行前克裡夫大人曾對我說,基法大人是他的好朋友,無論您有什麼要求都將盡力滿足。」
一席話說得基法喜不自勝,暗喜上次拚死剿滅去死團果然有了回報。他現在最想的當然是怎麼報復索爾,但這種事又不好直接開口。
看他支支吾吾的樣子,斐利諾心知肚明,於是他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
果然,基法奇怪的道:「斐利諾先生為什麼要歎氣呢?」
斐利諾露出為難的神色:「我是在想,克裡夫大人真是貴族的典範,只要朋友遇到困難,他都會全力幫助。但他自己,卻總是…唉」
和費夏對視一眼,基法試探著道:「克裡夫大人是遇到什麼難辦的事了嗎?」
斐利諾沉默片晌,突然道:「基法大人,您對索爾.洛維爾這個人怎麼看?」
「那是個無恥的混蛋,貴族中的敗類!」基法想也不想就道。
斐利諾大喜,一把抓住基法的手:「原來您也是這麼看,實在太好了。當初那個索爾被強盜襲擊失蹤,是我家大人護送他的隨從來到王都。但他不僅不知道感激,還多次羞辱大人,念在都是領主的份上,大人一直容忍。沒想到他變本加厲,越來越放肆,實在是太可惡了。」
這番話讓基法幾乎要歡呼出來,不愧是克裡夫大人啊,連厭惡那個小子的心情都跟我一樣。
就像一下找到了主心骨,基法慷慨激昂的道:「那傢伙侮辱我也就算了,竟然還辱及克裡夫大人,實在不可原諒!」
斐利諾卻是一副頹喪的模樣:「唉,其實大人也早就想教訓一下他了。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所以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囂張。」
基法認為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機會,他連聲道:「竟敢侮辱到克裡夫大人,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了。請轉告他,這事交給我基法去做吧。」
斐利諾「大驚失色」:「這怎麼可以,豈能讓您為了克裡夫大人冒這種風險?」
基法拍著胸口做義氣狀:「您這是什麼話?做為克裡夫大人的密友,我無論如何也看不下去了!」
斐利諾終於釋然,他感激的道:「基法大人不愧有貴族最高尚的品格,克裡夫大人一定會牢記您的恩情。他早就說,以基法大人的才幹,屈居子爵之位實在讓人惋惜,他一定要奏請國王陛下,賜封您為伯爵。」
基法那個高興啊,自己實在是太聰明了。本來是自己的私事,三言兩語就變成幫克裡夫大人的忙,我真是懂得抓住機會。事後克裡夫大人一定會萬分感激,再保舉我做伯爵,還有比這更完美的事嗎?
想到這裡,他不禁哈哈大笑。斐利諾眼中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道:「那麼基法大人準備怎麼做呢?」
基法一下語塞,要是他有辦法早就下手了,哪還等得到斐利諾來問。看他尷尬的樣子,斐利諾湊過頭:「事實上,我有一個絕妙的主意。前些天南邊不是發生了劫掠嗎?您只要說是索爾跟去死團勾結干的,再偷偷放些東西到他住的旅館,人贓並獲,就可以…」
基法聽得連連點頭,暗道不愧是克裡夫大人,真是思慮周祥。不過兩個人都沒想到,他們所謂的「栽贓」,其實根本就是事實。
最後,斐利諾誠懇的道:「基法大人儘管放手去幹,一切有克裡夫大人替您擔待。事成以後,他必定會有所回報。」
基法笑得眼睛都不見了:「請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克裡夫大人失望。」
送走斐利諾,費夏驅前討好的道;「大人真是聰明,既報了仇,又結交了克裡夫大人。上次剿滅去死團是這樣,這次對付索爾那小子也是這樣,屬下真是佩服萬分。」
基法哈哈大笑,似乎已經看到自己成為伯爵的風光樣子。
這時基法屋外一輛馬車裡,斐利諾也正對克裡夫道:「大人,一切都辦妥了。我甚至還沒提出要求,『聰明』的基法大人已經搶著應承下這件事。」
克裡夫微微一笑:「很好,無論成與不成,我都會好好『回報』他的。」
「駕!」車伕一甩鞭子,馬車迅速駛入空寂的街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