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染白了頭髮,灑落在肩膀上,悄悄的鑽入衣裳,融化在肌體表面。
地面上,兩群人一動不動,相互對立。
我站在親衛隊陣前面,正對蔣義渠。
時間已經過去三刻,城內還是一片寧靜。
我的眼皮不停跳動,不知道預示著什麼。
審配會如何看待我的行為,如何對待我們一行人,我心裡沒底。
我對審配瞭解甚少,史書中記載審配也多是寥寥數語。
我不清楚審配的性格,無法判斷他會如何處理此事。
審配處理這件事,可大可小。
從實力上講,我們這百十來人,處於絕對劣勢。
審配想怎麼樣對付我們都行。
我們強行打開城門,已經是犯了大錯。
這件事要是傳出去,不單會損害審配的名聲,還直接抹黑了袁紹的臉面。
審配要趁機發難,也是理所應當。
我這邊唯一能讓審配有所顧忌的就是我的身份。
我是割據一方的霸主,和袁紹所處的位置一樣,身後有龐大的勢力作為後盾。
怎麼對待我,牽扯的可是我們和袁紹兩方的勢力。
審配若是處理不當,就有可能造成我們兩方勢力的對立。
在袁紹還沒有做出指示前,審配不能不深思熟慮,考慮後果。
若我是審配,一定會非常頭疼,難以痛快的做出決定。
又過了將近一刻,寧靜的城內才傳來馬蹄聲。
隱約的一點亮光從街角的盡頭徐徐接近。
數十人騎著快馬,分開對面的袁紹士兵,來到我們的面前。
領頭一人身著官服,坐立馬上,一揚手。
蔣義渠抱拳施禮:「參見城守大人。」
袁紹士兵跟著齊聲高呼:「參見城守大人。」
審配一來,就擺出了城守的派頭。
等眾人行禮完畢,他才翻身下馬,對著我微微躬身,說道:「對面可是呂布,呂溫侯?」
「嗯,是我,你是城守審配?」
「我正是審配,不知溫侯大駕光臨,所為何來?」
「我要去南皮拜訪你家主公袁紹,趕上風雪,延誤了路程,錯過了關閉城門的時間,這種鬼天氣,等在城外,如同等死。不得已,我強行打開了城門,因為此事驚動了你,還請原諒。」我簡單的說出事情的緣由。
「哦,按說溫侯此來,我們應該大開城門,竭誠歡迎,只是溫侯來的時候不對,已是入夜時分,依照本城的法令,入夜之後,本城的城門是絕對不能打開的,溫侯若有什麼難處,也應該先讓人稟報我,再做處理。溫侯私自打開城門已是不對,我聽說溫侯還憑借武力挾持了城門守將蔣義渠將軍,這種行為溫侯如何解釋?」看來審配是想要個說法。
「事情已經發生,依你之見,應當如何?」
「溫侯應該向蔣義渠將軍道歉,應該向守城將士道歉。」審配說出了他的要求。
我開始沉思,道歉本身不算什麼,可是其後的影響非常深遠。
我是一方勢力之主,代表的是我方勢力的整體。
要我道歉,就是要我方勢力向對方低頭。
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讓人說我方勢力怕了袁紹。
可是這個要求實在不算過分,審配沒有用武力相逼,已經是對我們最大的寬容。
眼見我若不道歉,這件事就無法善了。
我走到蔣義渠的面前,深鞠一躬,言道:「蔣將軍,呂某一時失禮,請你原諒。」
蔣義渠沒想到我真的向他道歉,慌了手腳,急忙還禮。
審配愣住了,袁紹士兵也愣住了。
所有人都沒想到,我真的會道歉。
依呂布的性格,怎會如此輕易低頭?
呂布向來都是張揚跋扈,居功自傲,目中無人,率性而為,不理會別人的看法,即使犯錯也是渾然不覺,他一生鮮有主動認錯的時候。
如今,竟然為了這麼一件小事向人道歉,真是超出所有人的預料。
道歉而已,為了和袁紹搞好關係,道個歉又有什麼?
站在大局衡量,我稍微降低一下姿態,就能加深與袁紹的關係,何樂而不為。
因此能得到的好處,要比我們失去的大得多。
至於別人會說我們怕了袁紹,由他們去說好了,反正道歉也不會少我們一塊肉。
向蔣義渠道過歉,我又對著袁紹士兵一躬身,說道:「請大家原諒。」
審配趕緊走上前來,扶住我,說道:「溫侯知錯能改,下官佩服之極,天氣寒冷,還請溫侯一行進城內歇息。」
袁紹士兵讓開了道路,我私開城門這件事總算平穩解決。
臨走,蔣義渠湊到我的身前,說道:「溫侯武藝冠絕天下,在下佩服,不過在下也有家傳絕技,可以脫離溫侯的控制。」
聽聞此言,我趕忙拱手,誠懇的說聲:「謝謝。」
不管蔣義渠是太過自信,還是真有絕技在身,總之他沒有在我擒住他之時發難。
蔣義渠從心底同情我們的處境,不願看到我們在城外活活挨凍。
他只是受城中法令所限,不能輕易為我們打開城門。
我擒住他之時,他並沒有多少反抗,反而順著我的意思,讓我打開了城門。
而且他還在袁紹士兵與我們即將起衝突之時,喝令後撤,算是幫了我們的忙。
他這樣對待我們,我怎麼也應該說聲謝謝。
隨著審配,我們一行到了城內的驛館。
審配早已安排下人準備妥當,我們到達即可休息。
看來審配早有打算,即使我執意不肯道歉,他也不會為難我們,會讓我們進城來。
審配與我們道別,說不打擾我們休息,明日再來與我們會見。
這個經過了一番風波的風雪之夜,終於過去了。
鄴城的夜,比較安靜,沒有喧鬧,沒有通宵營業的娛樂場所。
北方人比較務實,沒有太多的花花腸子,對娛樂生活的要求也比較低。
這裡不像洛陽和長安,剛剛有所起色,一些形形**的娛樂場所就匆匆的開始營業。
勞累了一天的我們,在寧靜中陷入深深的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