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望著手裡的電話,再度忍不住淚水涔涔。千慧這麼乾脆地同意了離婚,讓我多少有點意外,但也宣佈了我們六年的感情正式結束。我知道僅僅有簽字是不夠的,時隔已久,周律師還必須再次瞭解千慧的態度,才能確認協議書的有效性。
小雨走了,我離婚了,這一刻,我感覺全世界都離我遠去了。我躺在地板上,望著空蕩蕩的天花板,萬念俱灰。我有一種極其荒謬的感覺,所有的一切都荒謬,開始荒謬,結局荒謬。人生是一個又一個的玩笑,但這個玩笑,卻是我用生命也承受不起的。
我不知自己在地板上躺了多久,力量從我體內一分一分地消失,直到頭暈腦脹,全身發燙。我知道,我***發燒了。我不想動,也不想吃藥,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與人無尤。
門口又傳來了開門聲,我翻身而起,大叫了一聲:「小雨!」
「程東!」是謝竹纓。我「撲通」一聲又倒回地板上。
「程東,你……你怎麼躺在地上啊,快起來!」謝竹纓鞋也沒脫,跑過來抱著我的手臂,就想把我從地上拽起。
「竹纓,小雨……走了!」我悲傷不已地將手裡那張紙遞給她,淚流不止。
謝竹冊接過看了一下,道:「你別難過了,先起來再說!」說完她又來拉我。
「你別管我,讓我在這躺著吧!」我一把甩開她的手臂,道,「這樣我還能舒服點兒!」
謝竹纓「哇」地一聲,抱住我大哭道:「程東,你不要這個樣子!人家心裡都難受死了!」
謝竹纓的哭聲讓我清醒了不少,小雨走了,我自己難過可以,有什麼理由讓竹纓陪著我呢!我抽了一把淚,抬起頭,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道:「對不起,竹纓,是我不好。你別哭了,我起來就是。」
謝竹纓見我精神略有起色,抹了一把淚,道:「程東,秦雨走了,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可你不應該自暴自棄,你應該振作起來,管好你們的公司,再……等她回來!」
我搖了搖頭,苦道:「她不會回來了,不會了,我已經失去她了,永遠失去她了……」
「不會的,你看!」謝竹纓拿起那張紙,安慰我道,「她不是寫得好好的,讓你……等她三年嗎!」
「這能算什麼!我不是白癡,這他媽和小龍女騙楊過有什麼區別!你不用安慰我了,她一定不會回來了!」說著話,我又一次淚水淋漓。
謝竹纓一把抓住我的手,睜大眼睛道:「可是……可是十六年後,她們不是相見了嗎!」
我聽後一愣,眼中驟然露出了一絲希望。
謝竹纓見狀,雙眼一亮,攏了一下頭髮,繼續道:「程東,你想想,你能等夭夭三年,為什麼不能等秦雨三年呢?你既然愛她們,就應該對她們公平啊?嗯,至少……表面上要公平,要不然你會對不起夭夭的!」
我木木地望著她,沒有說話。
謝竹纓看著我的眼睛,又道:「好好振作起來,這三年,我陪著你,等她回來我就走;如果她不回來,三年後我陪你去找她,找到她後我還走。你看這樣行嗎?」
我心裡滿不是滋味,但卻默默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謝竹纓見我情緒已經穩定了,輕輕一笑,雙手捧上我的臉,道:「程東,你……呀!你的臉怎麼這麼熱!你發燒了!」她下意識地摸了摸我的頭。
我扭了一下頭,道:「我沒事。」
「什麼沒事!已經燒很高了!快起來,到床上躺著。」說著話,她拉著我的手臂就往起拽。
我機械般地隨她起身,躺到了床上。
「我去拿藥,你等著!」
吃過藥,我一言不發地躺在床上。謝竹纓接過水杯,又摸了摸我的頭,道:「程東,你先睡一會兒,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望著她點了點頭。謝竹纓強笑了一下,轉身走了,似乎有些不放心。從她的眼中,我看到了發自內心的心疼和關愛。
我靜靜地躺在床上思索著。謝竹纓剛剛的話提醒了我,小雨的走讓我悲傷過度,心靈失神,大腦短路,把夭夭給忘了。這個年輕倔強的女孩兒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又答應原諒我,自己一個人在萬里之外苦等,我怎麼可以再辜負她了。
謝竹纓有一句話說錯了,我沒有等夭夭三年,是夭夭在等我三年。小雨,我相信她讓我等三年肯定有道理,她不會騙我;秦風不肯告訴我真相,肯定有他的考慮。我可以等,但不是三年。我三十幾歲了,不再年輕了,我的生命中沒多少三年可等了。無論我對小雨的感情有多深,都沒理由讓夭夭陪我無限制地等下去。所以我只等一年,一年內我會盡我所能將東雨公司壯大。一年後,我去找小雨,如果一切正常,我們一起去向夭夭坦白,去完成當初的最高目標;如果沒有如果,我一個人去向夭夭坦白,然後陪她過完下半生。
至於竹纓,我已經離了婚,按照我們之間的口頭協定,她也可以離婚了。她是個好女孩兒,應該有自己的幸福,我配不上她,也不應該是她的歸宿。
打定了主意,我心中稍安。很快,謝竹纓下了一碗麵條,還打了兩隻雞蛋,笑咪咪地坐在床邊,開始餵我。
「好吃嗎?」
「嗯。」
「那一定要吃光喔!」
在她的強迫之下,我把一碗麵條吃光了。看著手裡的空碗,謝竹纓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我看著她,心底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我感激地道:「竹纓,我沒事的,你也吃點兒東西吧。」
「你先別管我了,好好睡一覺,把身體養好。聽話!」
「嗯。」
我闔上了眼睛,準備睡覺,她說得對,我必須讓身體好起來。不知過了多久,我被搖醒了,頭暈腦脹,整個人昏昏沉沉的。謝竹纓正一臉焦急地呼喚著我。
「程東,別睡了,你燒得太厲害了!我們得去醫院,要不然會死人的!」
我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頭,火燙火燙。我「嗯」了一聲,起身下地。我暈頭轉向,剛邁了一步,就失去了重心。謝竹纓一把沒扶住,我趴嘰一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啊!你怎麼樣!」謝竹纓忙把我扶起。
儘管狼狽不堪,我還是使勁搖了搖沉重無比的大頭,強笑了一下道:「我沒事。」謝竹纓望著我,淚水頃刻間流滿全臉。
我回身撫了撫她臉上的淚水,道:「竹纓,別哭了,咱上醫院吧。」
竹纓點點頭,胡亂在臉上擦了一把,一手抓起我的手臂扛在肩上,一手摟緊我的腰,向門外走去。
天已經黑了,雪後的冬天很冷,風很勁,打在臉上很疼。謝竹纓摟著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她的車子走去。
路並不遠,但我太重了,雪地又很滑,謝竹纓緊咬著嘴唇,額頭上凝著幾顆豆大的汗珠。我心裡一疼,忍不住道:「竹纓,謝謝你。」
謝竹纓深深地望著我,輕笑了一下。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謝竹纓終於把我塞進車裡。她滿頭大汗,坐在駕駛位上不住地喘著粗氣。我在一旁看著她,心裡說不清什麼滋味,一句話也說不出。謝竹纓望了我一眼,銀牙一咬,發動了車子。
我們到了最近的一家醫院,謝竹纓停好車,又如法炮製,扛著我的手臂,摟著我的腰,向醫院內走去。
走了幾步,我踩到一塊冰,腳下一滑,「撲通」又摔倒了。謝竹纓尖叫一聲,忙過來扶我,可她剛剛把我弄下樓,又弄上車,已經耗費了大部分體力,我燒得又太厲害,全身無力,再加上下邊是冰面。我們一起努力了幾次,也沒能把我弄站起來。
我伏在地上,有氣無力地道:「竹纓,算了,你弄不動我的,進去喊兩個醫生護士,讓他們出來幫忙吧!」
謝竹纓又急又氣,一屁股坐到地上,哭道:「都是我不好,我真沒用!」
我一陣苦澀,回頭安慰道:「竹纓,別哭了,我們再來一次,一定可以的。」
謝竹纓止住哭,點了點頭。黑暗中,她的淚眼晶瑩明亮。
謝竹纓起身,雙手抓緊我腋下,我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又一次奮力撐起身體,我們準備做再一次的努力。
「小纓,讓我來吧!」我們身後傳來一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