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讓盧巧巧在登機前交給我,原來是……」我看著這張白紙,渾身上下不住地顫抖著。
如果說千慧之前的佈局最多只是讓我又氣又惱,但這一次,我真的憤怒了。AB計劃雖然荒唐,但卻是我今後生活的寄托,更是我作為一個成年男人,第一次真正為自己的人生道路定下的方向,它意味著幾個人一生的命運,可她卻當成了兒戲。
我刷刷幾下,將這張破紙扯了個粉碎,摔到地上。看著碎紙片零零而落,我滿腔的怒火略有平復,但卻多了一種痛心的感覺,淡淡的痛心。
我怒氣沖沖地跑回陽台,一把抓起了電話。
「楊千慧,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已經盡量平靜了。
「什麼怎麼樣啊,我們在法國不是都談得好好的嗎!你不會這麼快忘了吧?」
「你卑鄙!」我怒火復熾。竹纓說得對,千慧這種一刀子扎不出血的勁是很讓人受不了。
千慧「噗哧」一笑,道:「老公,我猜你剛剛一定是跑去把那張紙扯碎了吧?」
「你……」我差點兒沒氣結,氣急敗壞地道,「你太過份了,居然利用我對你的信任,做出這麼卑鄙的事!戲弄自己的丈夫很光榮,很好玩嗎?假裝開會、佈局騙人,拿一張破白紙讓我看著辦,這就是你的所作所為嗎?楊千慧,想不到你居然是這種女人,也會使用這種蛇蠍手段,我以前怎麼沒看透你?」我恨不得把形容女人最惡毒的語言都送給她。
「呵呵,這就受不了啦!你的大情人把耍手段當飯吃,你怎麼不把這些話送給她?她屢次三番地耍手段,傷害我那麼多次,你說過她什麼嗎?我用點手段,你連為什麼都沒搞清楚,就用這種話說我,還說我過分?我都……委屈死了!」
「你……你還委屈上了!那好,你說,為什麼?」
「當然都是為了你了!」
「為了我!你也好意思說為了我?」我獰笑兩聲,呼呼氣道,「說的比唱得還好聽,你根本就是為了你自己,你自私!」
千慧聽了我的話,歎了一口氣,平靜地道:「程東,你現在的情緒,我沒法跟你說話。這樣吧,你心裡有什麼不平,先都說出來,等你把氣撒完了,我再說。」
「那好,說就說。」我哆哆嗦嗦從口袋裡掏出煙來,點了一顆,道,「就先從你的委屈說吧。你說小雨好耍手段,沒錯,她是這樣。但她耍手段都是為了我,怕我吃虧,從來沒有對我耍手段的時候。當然,我不否認,她的手段曾在客觀上對你造成過傷害,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可你呢?你是在直接對我耍手段!我承認,我以前對不起你,傷害過你。可自從你走後,我一直在很認真地對待著我們的將來。這次到法國,我更是懷著一片赤誠想要見你,可你不僅躲著不見我,還擺了個局把我弄得團團轉!你們耍手段根本在性質上就是不同的,你憑什麼說她!」
千慧靜靜地聽著。
我彈了彈老長的煙灰,吸了一口,又繼續道:「小雨耍手段也好,夭夭不講理小心眼也好,那都是性情使然,說明她們在至情至性毫無保留地愛著我。而你不同,你在我心中一直是一個寬容、大度、堅強的母性形象,我尊敬你,信任你,對你的感情都是有依賴性的。你耍這種手段,你知不知道我心裡什麼感受?不是憤怒,是痛心,是失望,你的行為完全傷害了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更何況又是在我們感情剛剛突飛猛進的情況下。你實在是太沒意思了!」
「接著說。」
「接著說就接著說!」我喘了一口氣,道:「我問你,小雨和夭夭兩個人的情況我是不是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
「嗯。」
「AB計劃是不是你提出來的?」
「是。」
「三年時間是不是你自己定的?」
「對。」
「那你幹嘛要提前到明年春節?你知道小雨熬了多久才熬到這三年時間,現在還不到三個月,你就讓我跟她說三年沒了?夭夭還是個孩子呢,現在巴巴地跑到地球另一頭去了,你讓我告訴她白去了?你有沒有考慮過她們的感受?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你讓我怎麼去面對她們!你這事兒做的非常不厚道。過去我們沒有處理好兩個人的生活,但現在我們既然決定了還在一起,那就應該認真為將來多作考慮,就像你對我說過的話,你得認。現在你有事沒事就翻翻舊帳,還出爾反爾,擅自改變既定計劃,有你這麼幹的嗎?」
「……」
我說了一大通話,有點兒累了,氣也消得差不多了,於是換了一隻煙,不再說話了。
「還有嗎?」
我冷冷道:「沒了。」
千慧溫柔地道:「程東,我第一次這麼真實地聽到你對我的評價和感情,我真的很感動,這說明你不僅心裡有我,而且對我的認知也是正確的,謝謝你!」
我歎了一口氣,淡淡道:「算了吧,兩夫妻別說這些沒用的。」
「呵呵,那好,我說點有用的。我問你,我什麼時候擅自改變計劃了?」
我聽後一怔,嘴上叼的煙「叭嗒」掉到了地上,目瞪口呆了半天才訥訥道:「你說……什麼?你……沒改變,那為什麼……」
「因為我不能見你,你又賴著不肯走,我實在沒辦法了才出此下策的!沒想到你對我誤會這麼深,還用那樣惡毒的語言說人家,我都……冤死了!」
我再次呆住,隨即使勁地晃了晃腦袋,開始飛速地查找她過程中的破綻。很快,我又問道:「你胡說,那……那張白紙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兒!就是跟你開個玩笑,逗逗你而已嘛!」
「逗逗我?!有這麼逗人的嘛?那是可是我們計劃中最關鍵的一部分啊,你到期不給我,還……」
「誰說我不給你啦!我在你來法國前就已經給你郵出去了,估計現在都能到你公司了,不信你明天上班看看?」
「真的?」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你的意思是說,你根本就沒想改變計劃,那些事兒都是我疑心生暗鬼瞎想的?」
「本來就是嘛!我為你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名份給你小情人,時間給你大情人,自己一個人在國外苦守著。為了你,這些我都可以忍受,誰讓我愛你,又答應了補償你!可你居然不相信我,還誤會我……我……」千慧委屈至極,在電話裡就開始哭了起來。
我長歎了一聲,一拍腦門,心裡愧疚不已。千慧對我這麼好,我居然會多心懷疑她,還用那麼難聽的語言說她,我真是太不應該了。真相大白的這一刻,我把自己痛恨得要死。
千慧還在哭哭啼啼。我忙道:「老婆,你別哭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多心,不該懷疑你,我該死!可是……你幹嘛不肯見我呢?」
「當然是為了你了!」千慧似怨似恨,止住哭淒然道,「程東,作為你的妻子,我現在連名份都不要了,還要一個人在國外空守三年,不僅看不見你,打個電話還要背著你的情人偷偷摸摸。如果可以,我能不見你嗎?我本打算三年都不見你的!要不是心疼你,我哪會答應你明年春節回家。你還說我自私,這麼多年了,我什麼事不都是為你考慮的!」
「你到底什麼原因不能見我,你為什麼就不說呢?」
「要是能說,我早就說了。你別問了,到時候你會知道的。」
「那你春節還回來嗎?老婆,我真的很想你!」
千慧不說話,只是輕輕地哭泣著。我心酸至極,一時無語。我們再次隔著電話沉默著。
良久,千慧輕輕道:「老公,你真的想和我在一起嗎?」
「那還用問。」
「那我們……不如按你剛才說的辦。」
我奇道:「我剛才說什麼了?」
千慧怯怯地道:「就是……就是把計劃提前到明年春節啊?」
我心裡一驚,忙道:「老婆,我也沒這麼說呀,我剛才不過是……」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聽我說,我也是剛剛想到的。」千慧滿懷熱望,急切地道,「老公,與其我們都思念對方,那不如乾脆把計劃提前。我並不是非要三年後才可以說服她們,明年春節,我也一樣可以說服她們。我看我們就早點組成這個大家庭吧,你說好不好?」
「可是,小雨她……」
「秦雨雖然失去了一些和你單獨在一起的時間,可我們這個大家庭組成了,你們仍然可以在一起呀!相信她那麼愛你,一定會答應的。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夭夭也不用和我一樣在國外吃苦了,這不也是你希望的嗎?你說好不好?」
「這個……」
「老公,求你了,你就答應了吧?我一個人在這裡,沒有你,我真的……一天都過不下去了!」說著話,千慧又哭了起來。
千慧的哭聲擾得我難受至極。我長歎了一聲,道:「那……就按你說的來吧!」萬般無奈之下,我終於答應了。
「謝謝你,老公,我太愛你了!」千慧欣喜若狂。我苦笑了一下,訥訥道:「應該的,我不是……早就說過你可以提前回來嗎。」
「嘻嘻,那好,你不准反悔哦!還有,我提醒你,我們離婚只是計劃的一部分,我們仍然是夫妻,而且我還是你的髮妻,這是最重要的,你要記得哦?」
「嗯,我知道。」
「那掛了吧,你坐飛機辛苦,早點睡。」
收起電話,我換了一隻煙,望著窗外的夜空,想著這個新的B計劃。不知為什麼,我總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如果說所有的佈局僅僅是我的猜測,但在最後的一刻,時間還是提前到了明年春節!會不會今晚的一切本就是千慧佈局的究極部分,她不斷地佈局對我進行心理暗示,然後用那張白紙虛晃一槍,再利用我的善良和對她的信任,最後用我的嘴說出了這個計劃,以達到暗渡陳倉,以名份換取時間的目的。
一陣風吹來,我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冷顫,同時有了一種很刺骨的感覺。我的天,不會吧?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可惡了,我不僅上了她的當,還什麼也說不出來。
暈!我太對不起小雨了!
不會的,一定又是我多心了。一息之間,我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千慧她那麼愛我,甘願為我接受其他女人,她怎麼可能利用我的心理和性格弱點,把陰謀發揮到極至,弄這麼一個可怕的究極佈局呢!她只是臨時想到了而已,一定是這樣的!
我不斷地安慰著自己,拉開所有窗子,不再去想剛剛的邪惡念頭,只是任憑夜風吹拂著我。窗外燈火零落,我的心卻久久不能平靜。
「電話打完了?」伴隨著一陣浴後的芳香,一雙玉臂從身後纏住了我,還有貼在背後的動人嬌軀,是謝竹纓。
「打完了。」
「明知我在家,還和你打這麼久的電話,她肯定是故意的。太過分了!」。謝竹纓轉到我身前。星輝下的她,美得如夢似幻。
我笑笑沒說話,我知道她說的是小雨。謝竹纓微笑望著我,向我舉起右腕,得意地晃動著。上面戴著我送的那塊表。
「漂亮嗎?」
「漂亮。」
「你給臭小雨買了什麼?」謝竹纓直直地盯著我。
「也是表,跟你這個同一牌子,但沒你這個貴。」
「這還差不多!」
謝竹纓滿意地看了我一眼,摟著我的背,把頭伏在了我肩上。陽台的風很大,吹亂了她的頭髮,我輕輕地擁住了她。
良久後,我扶起她,道「竹纓,夜深了,去睡吧。」
謝竹纓攏了一下亂髮,溫柔地道:「跟你在一起的感覺真好。」
我笑了笑,轉身關上了窗子,我們一起回到屋內。在各自進房前的一瞬,謝竹纓忽然叫住了我:「程東。」
「什麼事?」
「我已經陷得太深了。」
望著她深情和無奈的雙眼,我卻什麼也說不出。謝竹纓輕歎一聲,低頭進房了。
躺在床上,我不住地苦笑,豈止是她,我何嘗不是陷得太深了。且不說犯規連連,僅僅是單獨面對時那種銷魂又難受的滋味,就已經讓我們欲罷不能了,都是一個情字惹得禍啊!
胡思亂想了半天,我堪堪入睡,又被一陣開門聲驚醒,黑暗中一個高挑的身影走了進來。我驚道:「竹纓,你幹嘛?」
謝竹纓沒說話,揭開我的被子,就鑽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