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通了,傳來千慧弱弱的聲音:「程東,又什麼事?」我沒吱聲。千慧又道:「怎麼不說話?有事兒你快說,我這兒正開會呢!」
我忍不住道:「別瞪眼說瞎話了!你開什麼會你開會!千慧呀,你什麼時候成了一個騙子?居然佈局騙自己的老公!」
千慧急道:「我……我什麼時候騙你了?我本來就在開會嗎!」
「噓——小點兒聲,你不是在開會嗎?別驚攏了別人!」
「你……我現在已經從會場裡出來了嘛,有什麼話你快說!要不我掛了。」
我歎了一口氣,輕聲道:「老婆,你想我嗎?」
千慧似乎怔了一下,隨即輕歎一聲,道:「想,每一天每一分鐘都想。」
「既然是這樣你幹嘛躲著不見我?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
「老公,你先別激動,我真的……」
「你不要再跟我說什麼盧森堡開會的事兒!我打死也不會相信的!我告訴你,我到家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家裡搜查了一遍,我已經發現破綻了。」
「破綻?!怎麼可能?!」千慧話一出口,馬上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忙又道,「你胡說,我能有什麼破綻!你……你不要血口噴人!」
「那我問你,你衣櫃裡怎麼會沒有衣服?你千萬不要告訴我這不是你家,你另有住處,那樣的話,我可是會多心的!」
「你……我、我哪有!」
我很痛心,千慧一句「怎麼可能」已經說漏了嘴,把自己佈局的陰謀暴露了,可她還在強辯。深吸了一口氣,我道:「老婆,我承認我以前對不住你,又不會說話,可這次你走之後,我真的很想你。這次來法國,我甚至想好了見面後要怎麼擁抱你,晚上再怎麼好好的疼愛你!可你倒好,自己躲起來不見我,還弄了個傻了吧嘰的盧巧巧來應付我,你說你造假也該找個敬業點的吧!你太讓我失望了!你知道我現在什麼心情!」
「程東,你又胡說八道,人家巧巧哪兒傻啦!」千慧聽後,又好氣又好笑地道,「好啦,你別鬱悶了,見面的事兒,我會……想辦法的,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已經跟巧巧說了,她這幾天會一直陪著你,給你當翻譯,你是想先在巴黎玩兩天,還是想先辦事兒,你自己看著辦吧!」
我暗歎了一聲,道:「那你跟我解釋一下,衣服是怎麼回事兒?」
「那有什麼奇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出來的時候只拿了一隻箱子,到這兒又沒買什麼衣服,這次開會時間長,我怕變天,所以就都帶走了。」
「行,你就編吧,不過我告訴你,你不露面把話跟我說清楚,我死都不會走的。」
「呵呵,好啦,多大個人了,還貧嘴。我去開會了,掛了吧。」
我歎了一口氣,就想掛斷電話,這時電話裡又傳來千慧的聲音:「等一下,程東!」我一聽,以為她要交待了,忙道:「什麼事,你說?」
千慧沉吟了一下,輕聲道:「老公,我愛你。」
聽了千慧的這三個字,我頃刻間滿懷情意,這是我和千慧在一起六年多的第一次。我柔聲道:「老婆,我也愛你。」
千慧沒說話,我也無言,我們握著電話,幸福地沉默著。良久,千慧道:「掛了吧。」
我忙道:「老婆,等一下!」
「還有什麼事兒?」
我嚥了嚥口水,道:「老婆,我、我愛你,可我現在……更想在……床上愛你……」
「呸!呸!呸!色狼!」千慧一聽,氣急敗壞地道,「好不容易溫情了一把,被你一句話把心情全搞沒了,真是大煞風景!我看你現在已經徹底被那些女人帶壞了,哼!」
被千慧臭罵了一頓後,我美滋滋地把電話掛了。繼謝竹纓之後,千慧也終於把「色狼」這個光榮的稱號送給了我。這樣,所有我愛的女人和愛我的女人,就都一無所缺地用這兩個字稱呼過我了。不過千慧有一點沒說錯,自從和小雨在一起後,我好像真的比以前需求強烈了,而且能力也比以前提高了許多。
唉,我還真是……被帶壞了呀!
次日一早,我和盧巧巧兩個人乘高速列車去了波爾多。對這個海港城市,除了知道它的葡萄酒和白蘭地蜚聲全球外,我只知道一些足球方面的信息,比如波爾多隊曾在88/89賽季力壓馬賽隊獲得聯賽冠軍,當時曾讓我著實鬱悶了一陣。
按千慧給的地址,我們找到了那家實驗室。一見之下,我目瞪口呆。我一貫的印象中,實驗室就是擺著一些試管和蒸餾水的小教室,可這次我真是開了眼界了,這裡與其說是實驗室,莫不如說是一家實驗工廠。
實驗室主人蓋溫博士正熱切地期盼著我們的到來,他是一個熱情幽默的老人,身材矮胖,還有點滑稽。分別和我們擁抱後,他帶我們參觀了他的實驗室,儘管由於缺乏經費行將倒閉,但他依然很驕傲,高盧民族的樂觀讓我深受感染。隨後我們用簡短的時間進行了價格的談判,該實驗室共庫存重水1.1噸,半重水4.9噸,數量不可謂不驚人,因為據我所知,一家較大規模的重水反應堆年產量也就十幾二十噸,不過法國是全世界鈾儲量最多的國家之一,考慮到這一點,這也不算奇怪。此外,我還填了一張表,在交流用途一項中,我讓盧巧巧瞎添為「研發核動力超級油輪」,因為我們是以順風船舶研究中心的名義來的。其他的一些手續、運輸和付款問題,方小雅會隨後趕來處理。我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想見千慧。
談判成功,蓋溫博士邀請我們共進了午餐。下午,我們離開了。臨行前,我為小雨買了幾瓶五十年代的極品紅酒,花了六千多歐元,把個盧巧巧看得瞠目結舌。
隨後的三天,我在盧巧巧的陪同下在巴黎觀光,什麼盧浮宮、鐵塔、蓬皮杜藝術中心等有名的地方,我都去了。法國人是個浪漫樂觀的民族,法國的美食,法國的品位,法國的時尚和法國的美女,都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當然,法國美女的印象只是外表,我並沒有試過。歐洲有個笑話,說上帝給了法國歐洲最好的一塊土地,出於公平,又創造了法國人。這個笑話並無惡意,只是從一個角度來說明法國人的民族特性。法國人不喜歡工作,在餐館要一杯咖啡,要等十分鐘;要一個菜,要等一個小時;法國人愛國到自戀,在英語取代法語成為世界語言後,他們仍然倔強地保護著自己的語言。我在大街上用英語向法國人問路,熱情的法國人沒一個理我的,真是暈死!
千慧依然沒有和我見面,她仍堅持說自己在開會,但事實已經證明她在撒謊,因為我們每天都會通過電話聊十個小時以上,就像是約會回家後的一對小情人,抱著電話依依不捨。千慧的性情變了很多,變得會撒嬌,會耍小性了,不過我喜歡。
三天三十多個小時的情感線路,我們的情意在飛速地滋長,比我們曾經走過的六年還要多,我真的感覺又進行了一次戀愛。千慧在國內的再戀行動雖然失敗了,但卻在這個浪漫的國家,以這種浪漫的方式成功了。
我一再要求見面,但千慧就是不答應,不過我也不在意。我跟她說了,不出來跟我見面,天塌了我也不走,如果簽證到期,我就把簽證撕了,大不了被遣送回去。每每這樣的時候,她就說我「孩子氣」、「耍貧嘴」,三天來,這幾個字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第四天早上,我尚在睡夢中,電話又響了,我一陣疑惑,昨晚聊了大半夜,剛睡不到四個小時,怎麼大清早的千慧又來電話?我看也沒看就接通了,沒想到居然是小妹,這個臭丫頭,自從知道了我的事兒以後,一直對我不理不睬的,怎麼突然良心發現給我打電話了?
「哥,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怎麼啦,還知道認我這個哥哥?」
「哎呀,別臭美了,誰願意理你!我告訴你,咱媽病了!」
「什麼!怎麼會這樣?什麼病?什麼時候的事兒?」我心裡一驚,不自覺地坐起了身體。
「都兩天多了,一直高燒不退,我都快沒主意了,要不能給你打電話嗎!」
「那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我怎麼不想告訴你!可爸說你在國外忙工作,一直不讓我給你打電話,我這還是偷著給你打的呢!」
「胡鬧!你多大了!哪大哪小分不清啊!」
「我……我怎麼分不清了……」
「還嘴硬!工作事兒大還是媽的病事兒大!」
小妹被我一吼,終於沒電了。我又道:「好了,我馬上回去,你先好好照看咱媽。」
「那好吧,我等你,你快點啊!」
掛了電話,我不由得長歎了一聲,看來這次千慧是見不著了,天塌了我可以不走,但媽病了我無論如何不能不走了。無奈之下,我又拔通了千慧的電話。
「老公,怎麼這麼早打電話,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我歎了一口氣,道:「老婆,我真的想見你,越快越好,最好是現在。」
「發生什麼事兒了?」聽了我的話,千慧也慎重了起來。
「剛剛小雪給我打電話,說咱媽病了,我今天得走了。」我實話實說,並等著她的回音。
電話裡一陣沉默,良久,千慧道:「程東,既然這樣,你還是先回去吧,見面的事兒……」
我忍不住打斷道:「千慧,你到底有什麼事兒瞞著我?連見一面你都不肯,你有沒有搞錯,我是你丈夫啊!」
電話裡又一陣沉默,千慧道:「程東,你這麼急的想見我,我真的很感動。你應該能想到,其實我想見面的心情比你還迫切,B計劃要三年時間,三年啊,作為你的妻子,我卻不能和你見面,你知道我什麼心情!你還有情人陪著,我一個人在這兒,我有什麼,除了對你的思念,我什麼都沒有,而且我還要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你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樣子,我是個女人啊,我也會嫉妒的!如果我們見面,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非要跟你回去,那不就前功盡棄了嗎!」
「那既然這樣你幹嘛還委屈自己不肯露面!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你可以回去,大不了我想辦法嘛!」
「回去,說的容易,你能想出什麼好辦法!你能不理你的大情人天天在家陪我嗎?」
「這個……」我無語了。
千慧輕歎了一聲,道:「程東,跟你說實話吧,我確實沒有去開會,但你應該知道,我不是個不講理的人,我不和你見面,是有原因的,也可以說,是為了你好。」
「可是……」
「程東,我問你,你真的想見我?」
「那還用問?」
「那好,我答應你,春節期間,我會回家看爸媽,到時候你不僅可以見到我,我還會把一切都告訴你,還有三個多月,你再等等吧!」
「那好吧。」說完我就要掛電話,忽然千慧又道:「老公。」
「什麼事?」
千慧溫柔地道:「雖然沒能和你見面,但這三天,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謝謝你!」
電話掛斷了,我呆望著電話,心中酸甜苦辣,真是說不出的一種滋味。我第一次後悔自己一年多的行為,千慧是個多麼好的女人,又是個多麼好的老婆,我怎麼早沒發現呢?如果時間倒退到一年多之前,我寧願守著她過一輩子。可現在……唉,真是造化弄人啊!
隨後,我又給謝竹纓打了個電話,讓她開車到機場接我。母病心切,我需要她的速度回R縣。
到了機場,我準備登機回國,盧巧巧突然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我道:「姐夫,這是楊姐讓我交給你的,她說必須登機前給你,她還讓我轉告你,只差兩天就三個月了,現在提前交給你,讓你看著辦。」
我歎了一口氣,伸手接過。我知道裡面肯定是那份離婚協議書,A計劃是否能成功,B計劃是否正常進行,全在我一念之間了。
我貼身收好,對盧巧巧道:「小盧,這次來法國,多虧你幫忙,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等你回國的時候,我請你吃飯吧!」
「呵呵,那好啊,到時候姐夫別忘了就行。」
「放心吧,不會的。」
我們閒聊了一會兒,我看時間差不多了,便道:「小盧,我該走了,咱們就此別過吧!」言罷我轉身想走。
「姐夫!」盧巧巧走至我身前。
「小盧,還有什麼事兒?」
「哦,沒什麼。」盧巧巧欲言又止,半天才道:「姐夫,其實……楊姐她對你真的很好,希望你……別辜負了她!」
我暗歎了一聲,在她的肩頭拍了拍,道:「謝謝你,小盧,我知道了。你有空辛苦點,幫我多照顧照顧她。」
「姐夫放心,我會的。」
飛機起飛了,我要離開這個浪漫的國家了,也要離開千慧了。這次法國之行,雖然談判成功了,但我的真正目的卻沒有達到,我沒有見到千慧。
我坐在機艙裡,看著手裡的信封,心裡卻不住地苦笑。如果說公司在南亞成功上市,那麼這將是我對公司發展的又一大貢獻,加上之前的澳洲鐵礦,我兩次大貢獻千慧都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而她居然在這種情況把離婚協議書交給我,這讓我……怎麼下筆簽字呀!
我長歎了一聲,把信封收好,準備照例睡上一覺。可良久後,我心裡仍不住地翻騰,半天沒睡著。都怪千慧,布了這麼一個破局,搞得我暈頭轉向!我暗暗咒罵著千慧。
忽然,我腦中一驚,「騰」地坐起身,把信封又拿了出來。我不住地翻看著這只一個字也沒有的信封,越看越驚愕。千慧這個時候把離婚協議書交給我,分明就是不想讓我簽字,她還說春節回家把一切都告訴我,可到時候夭夭也會回國的,她到底想幹什麼?
天哪,我終於明白了,全明白了!她……她一定是等不及了,她想在明年春節的時候,趁夭夭也回國,把事情一招解決!太可惡了,她居然不跟我商量,就擅自把AB計劃合二為一,提前到明年春節,這樣原計劃的三年時間,就一下縮短為半年了,這才是她佈局的最終目的。準確地說,這還是個局中局!
這一刻,我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了。我讓千慧幫忙搞重水,她居然利用這個機會,趁我到法國之際,讓我上一個大當,弄了個局中局來耍我!靠!什麼好女人、好老婆,根本就是一個狐狸精!
在對千慧無比惡毒地咒罵中,我的頭腦漸漸地冷靜了下來。千慧的佈局雖然周密,可還是有一個破綻,她怎麼會知道我媽突然生病我不得不走呢,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