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竹纓不僅搶走了我的手機,而且還出言挑唆小雨,我急追過去,道:「竹纓,你幹嘛,快把手機還我!」
謝竹纓一閃身躲開,「啪」地一聲,將手機合上,藏到自己褲子的屁股口袋裡,瞪著我道:「不還!我難得和你單獨在一起,不想她來搗亂!」
我急道:「竹纓,小雨現在正病著,你不帶她來,也得讓她知道我們在哪兒吧!否則她一著急上火,病情會加重的!」說著話,我繞到她身後想搶回手機。
「有什麼可著急上火的,我已經告訴她了我們倆在一起,告不告訴她在哪又有什麼關係?」謝竹纓繼續躲閃,就是不還我手機。
我怒道:「你太過分了!我們只是兄弟關係,她是我正式的情人,我想告訴她就告訴她,你管得著嗎!」
聽了我的話,謝竹纓一怔,兩眼迅速紅潤,一雙大眼睛眨巴不止,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她看著我,咬牙切齒道:「你才過分呢!正式情人又怎麼樣?夭夭還是你的正式情人呢,你幹嘛把她送到珀斯去?楊千慧還是你的正式老婆呢,你幹嘛把她逼到法國去?還有我,我提醒你,我們不是兄弟,是愛人兄弟,你昨天親口答應我的!」
「你……唉!」這個謝竹纓,我真是不知跟她說什麼好了,她簡直就不講理嘛,我以前怎麼沒發現她這一點呢?
見我沒話說,謝竹纓變本加厲,指著我的鼻子,惡狠狠地道:「你背叛了你老婆,背叛了夭夭,就知道對你的大情人一個好,你根本就是偏心!你剛跟我做了一天愛人兄弟,現在就又想背叛我,我告訴你,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
我哭笑不得,越來越氣,頭都大了,只得道:「竹纓,你胡說什麼!我和你做愛人兄弟是有條件的,我們不是都說好了嗎?而且你自己也說了,這只是暫時的,是權宜之計,是你考慮清楚前的過渡期,你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
「我當然不會忘!我只是讓你履行愛人兄弟的職責,跟我一起到我家鄉看看,而且你早就答應我了。現在你人都來了,卻非要告訴你的大情人,她要是一旦找上門來了,你……你還怎麼跟我做愛人兄弟?」
謝竹纓的理論非常荒謬,毫無邏輯而言,但我又說不出什麼。她的性格實在是太偏激了,也實在是太鑽牛角尖了。我真倒霉,居然答應做她的愛人兄弟?早知如此,就算是權宜之計,我也不會答應的。
我歎了一口氣,無奈道:「那好吧,我不告訴她了,你想看家鄉,那就快點兒看吧。」
謝竹纓如願以償,帶點得意,又帶點委屈地走到我面前,一把挽住我的手臂,拉著我向河邊走去。我低頭看了看,道:「竹纓,我也要提醒你,我們之間是有協定的,你這個行為可就有點過火了喔?」
謝竹纓滿不在乎地道:「不就是挽個手臂而已,有什麼過火的?你再這樣婆婆媽媽,時間都被你浪費掉了,你的大情人會更著急的喔!」我尷尬了一下,道:「這樣我不大習慣,你還是先鬆開吧。」說著話,我強行抽出了手臂。
謝竹纓望了我一眼,低頭領我向河邊走去。到了水邊,我們停住。
謝竹纓家附近雖然沒有山,但這條河卻比我家鄉的小西河大多了,也寬多了。河面差不多有兩百米,現在又正是秋季,河水充盈,河床幾乎暴滿,河岸邊還生著叢叢蘆葦,在風的作用下,呼啦啦地搖擺著。
望著眼前的碧水依依,清風徐徐,謝竹纓顯得很陶醉。她輕輕抱起我的手臂,把頭斜靠在我肩上,眼中流露出無限深情。我轉頭看了她一眼,心裡很受觸動,這個一向時尚前衛又潑辣大膽的女孩兒,在這一刻,顯出了她純樸自然的一面。
我無法再抽出我的手臂,只好任她抱著了。
「程東,這條河就是我以前跟你說的那條河,我和我妹妹小時候最快樂的時光都是圍繞著它度過的。」謝竹纓櫻唇輕啟,似懷似訴。
「是啊,農村的孩子嗎,哪有不喜歡玩水的。」我也滿心感慨。
謝竹纓對我笑了笑,溫柔無比。她鬆開我的手臂,轉身指著遠處的一所房子道:「程東,你看,那邊那座青瓦房就是我家原來的住址,現在住的是我原來小學裡的一個老師。周圍的那幾家都是我的叔叔。」
我轉頭問道:「你剛剛不是說你在村裡沒有親人了嗎,現在怎麼又說你的叔叔都在?」
謝竹纓斜了我一眼,不屑地道:「他們只是我血緣上的親人,這一點我沒法子不承認。但我對他們根本沒有親人的感情,我都恨死他們了!」
「為什麼?」
「因為我爸兄弟五個中只有我家沒有生男孩兒,我爸又是長子,和我媽結婚時還分了家裡最大的房子,自從我妹妹出世以後,他們就一直合起伙來欺負我爸媽。我爸覺得理虧,處處忍讓,我媽又是個老實人,他們就變本加厲,無休無止。我和我妹妹從小到大,不知受了他們幾家男孩子多少次污辱、甚至打罵。我媽現在一身的病,都是讓他們給氣的。所以我有能力以後,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爸媽接到了縣裡。」謝竹纓眼中怨恨流露。
聽了謝竹纓對往事的述說,我不禁暗自歎息了一聲。在中國農村,與她同樣的情況並不少見,幾千年重男輕女的狹隘思想和愚昧意識仍在廣大農民中根深蒂固,甚至都市中也仍或多或少地存在著這種思想。
我終於明白謝竹纓的性格為什麼會那麼偏激了,這個自小受盡了親族欺辱的倔強女孩兒,從骨子裡就埋下了一種憤世心理,或者乾脆說是潛意識的報復心理。擺脫了這個圈子後,她仍憤憤不平,歸根到底,這也是一種小農意識的作用。只是遺憾的是,吳錚卻因為自己的一次大錯,成了謝竹纓這種報復心理的直接犧牲品。對於這一點,謝竹纓自己並不明白,她以為她是在報復吳錚,事實上她是以吳錚為目在標宣洩自己的報復情緒。
想到這兒,我不禁暗自苦笑,我答應做她的愛人兄弟,弄不好也會成為她的第二個犧牲品吧。不過我不在乎,瞭解了她的身世,我更加堅定了要幫她走出陰影的決心。這樣一個樂觀向上,善良熱情的女孩兒,怎麼可以被報復心理蒙蔽了眼睛呢?
「想什麼呢?不會是又想你的大情人了吧?」見我一臉思索狀,謝竹纓又有點不滿了。
「哦,不是的。」我回過神,笑笑道,「我在想,你既然把你父母安排到了縣裡,那你家的老房子怎麼成了你小學老師的家呢?」我隨便問了一句。
謝竹纓望著遠處,輕蔑地笑了笑,道:「把我父母接走之後,我的幾個叔叔都跑來討我的好,想讓我把房子低價賣給他們。我假意答應了他們,不過我說只能賣給他們中的一家,讓他們自己商量,結果他們幾家亂七八糟地大打了一場,哈哈,看得我這個高興。等他們打得差不多的時候,我把房子送給了小學時對我妹妹最好的一個老師,他們差點沒氣死!」
我哭笑不得,道:「你真能胡鬧,你這樣做他們肯定會仇視那位老師的,你這不是害了他嗎?」
「切,你也太小瞧我了!」謝竹纓得意地道,「那個老師的兒子是我的小學同學,那時他家挺困難的,我把房子送給他家的時候,我同學剛好從司法學校畢業,我順便把他也辦到鄉派出所當內勤了,他們那群怕事鬼,借他們一個膽子,也不敢去招惹警察的家屬啊!」
我暗笑了一下,正色道:「竹纓啊,你知不知道,你雖然把你的叔叔們恨得要死,但你的做法卻說明了你內心深處其實還是非常善良的。」
「我善良?!對,我當然善良,但我是不會對他們善良的。」謝竹纓見我沒頭腦地冒出這麼一句,多少有點兒驚愕。
「呵呵,你這麼說就錯了,你想啊,你的叔叔們欺負你家那麼多年,按你現在的能力,完全可以直接報復他們,但你沒有,你只是間接地出了一口怨氣,憑這一點,就說明了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
「那又怎麼樣?」謝竹纓見我忽然把話題轉到這個方面,奇怪地看著我。
「不怎麼樣。」我拍了拍她的肩頭,笑笑道,「我只想告訴你,寬容比仇恨更能讓人快樂。」
謝竹纓聽後一怔,一時沒說話。
我又道:「好了,你的身世我也清楚了,你的家鄉我也看得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先把電話給我,我給小雨打個電話?」說著話,我向她伸出了手。
謝竹纓立刻退了一步,眼珠一轉,強笑了一下,道:「嗯,程東,你……你渴不渴?」
「怎麼,你渴了?」
竹纓點點頭,表情有點兒不自然。
「渴了上車喝水不就完了,我不是都幫你買好了嗎!」
謝竹纓看了看我,道:「那個什麼,你……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說完沿河向遠處跑去。
我叫道:「你跑什麼?到底幹嘛去?」
「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謝竹纓揮了一下手,頭都沒回。
我不知道她又在打什麼鬼主意,無奈搖了搖頭。
謝竹纓跑到一片沿河的沙地附近,那裡,晚熟的西瓜又圓又大。她鬼鬼祟祟地向左右看了看,忽然衝進去抱了一個大西瓜轉身就跑,我看得目瞪口呆。暈!這個謝竹纓,居然跑去偷人家西瓜!
謝竹纓滿頭大汗,一臉興奮地抱著西瓜跑了回來。我哭笑不得地道:「竹纓,你怎麼偷人家東西呀?」
「哎呀,你就別婆婆媽媽了,摘個破西瓜算什麼?來,快坐下,我們一起吃。」謝竹纓擦了一把汗,一屁股坐到了河邊。我笑著陪她一起坐下了。
謝竹纓一拳將西瓜砸碎,遞給我一塊道:「快吃吧,吃完了我們就去找你的大情人。」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不可否認,謝竹纓的行為,我覺得蠻有意思的,甚至還有點兒興奮。儘管幼年時村裡的玩伴經常有幹這種事的,但我自己從來沒幹過,甚至沒有跟他們一起吃過。唉,偷來的東西,我還是第一次吃呢,這下總算破戒了!
謝竹纓西瓜吃得飛快,滿臉紅赤赤、水淋淋的。她一會兒一塊,「撲通」一聲把西瓜皮扔到河裡,「啪唧」一下又甩到岸旁,轉瞬之間,她就吃了好幾塊。
「這片西瓜地是一個老頭種的,嗯,他種西瓜還是很有一套的。小時候,有一次我妹妹想吃西瓜,我曾偷過他一個,沒想到被他發現了,還告訴了我爸,結果我爸差點沒把我屁股打成八瓣!」謝竹纓邊吃邊興奮地道,「哦,對了,這老頭也姓秦,你說可惡不可惡?」
暈,這個謝竹纓,姓秦怎麼了?真會瞎聯想!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打趣道:「我算明白了,你這個假小子性格,肯定是小時候為了保護你妹妹養成的,對吧?」
「差不多吧?怎麼,你不喜歡?」
我笑道:「不是不喜歡,就是覺得挺有意思的。」
聽了我的話,謝竹纓睜大眼睛,很認真地道:「這麼說,你現在承認你喜歡我嘍?」我隨便的一句話,謝竹纓聽了連西瓜都忘了吃。
我哭笑不得,道:「竹纓,你瞎聯繫什麼?我的意思是說……」
「他的意思是說,他根本就不喜歡你。我的男人再臭,也不是隨便什麼人就可以搶跑的,尤其是像你這樣的,所以你還是死了心吧!」是小雨的聲音。
我和謝竹纓一愣,不覺對望。小雨雙手抱胸,得意洋洋地向我們走來。謝竹纓吃驚不已,嘴巴張得老大,手裡的西瓜「叭嗒」一聲,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