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居後的日子已經過了一星期了,我的生活平靜了許多。謝竹纓關於夭夭工作的建議,我還沒有和夭夭說,因為距她畢業尚有一個月多點的時間,我怕她自己會有什麼新的想法,也想看看事態的發展,畢竟如果可以,我還是不想她一走三年。
千慧一直沒有跟我聯繫過,離婚的事,也不知她考慮得怎麼樣了,總之還在拖著。通過齊伍平,我瞭解到她現在生活得很安穩,每天開著那輛小標緻車上下班,從外表看,沒什麼異常,只是我不知道,晚上一個人在家,她會不會睡得安祥。或許會吧,因為千慧一直是個堅強的女人。
今天是四月三十號,五一前的最後一天,天氣很明媚,與往年多雨的五一相比,今年或許會讓人們渡過一個美好的假期。
我到了辦公室,照例抽了一隻煙,喝了幾口茶,開始正常辦公。一個多小時後,手機響了,上面是我一個不太熟悉的號碼,我接起道:「喂,你好,哪位?」
「是我。小程啊,你和千慧到底怎麼了?這些天我一直看她有點不對勁,今天問了她半天才知道你們已經分居了,你還想離婚,差點沒把我給嚇死!這到底怎麼回事啊?」電話裡是葛洪,正大集團的總裁,千慧的頂頭上司。
我歎了一口氣,道:「葛叔,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瞞你了,不錯,我是想離婚。葛叔,千慧一向把你當父親一樣看待,你有空幫我勸勸她吧。」
「勸她?!勸什麼!?勸她跟你離婚?這有勸合的還有勸離的嗎?小程啊,怎麼說我也算是你長輩,不是我說你,這兩口子之間有什麼事不能解決的,幹嘛非要離婚啊?」三句話不到,葛洪就開始倚老賣老,語重心長起來了。
「葛叔,一言難盡哪,我和千慧走到今天這步,我也不想,但我也是沒辦法,要知道……」
「小程,我跟你說實話吧。」葛洪打斷了我的話,「千慧這孩子我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多好的女人啊!我們正大集團那麼大一個攤子,財務工作管得頭頭是道,這麼一個聰明、漂亮、、賢惠、能幹,家裡外頭把把抓的老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還上哪找去呀?我不客氣地跟你說,當年林美貞把你介紹給千慧的時候,我是不同意地。你想想你當年,不說是潦倒吧,但也貧困。你要什麼沒什麼,還拖著一大家子人,要不是千慧,你能那麼快走出困境嗎?啊?現在你發了,跟秦峰池這個大闊佬掛上勾了,就不想要糟糠之妻了,你怎麼能這樣呢?做人要有德有廉有恥,你說是不是?你這不是……」
「葛叔,這事你就別管了,總之一句話,是我對不起她。」我氣忿已極,再也聽不下去了,說完直接就把電話掛了。這老傢伙說的都是些什麼話?我離不離婚跟我發不發的什麼關係?況且我還沒發呢!千慧當年助我良多,這一點我永遠不會否認,可她並不等於是救世主。我當年是挺難的,是拖著一大家子人,可比那更困難的時候我不也熬過去了,這老傢伙這麼說簡直就是在污辱我。中國人中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所謂好心的好事者,別人家兩口子的事,他跟著參乎什麼,真是的!
我繼續辦公,二十分鐘後,電話又響了,還是一個我不熟悉的號碼,我剛接通,裡面就傳來了林美貞尖利的咆哮聲:「程東,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千慧有哪點對不起你,你居然想離婚,你還是個人嗎?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對得起……」
「啪」地一下,我又把電話掛了。
「可惡!」看著被我掛斷的手機,我忍不住低罵了一句。
又一個小時過去了,時間已經快到中午了,手機又響了。這次又是誰呢?我暗歎了一聲,沒好氣地抓起,吼道:「誰?」
「哥,是我啊!你怎麼啦?瞎吼什麼呀?」暈,原來是我新婚的妹妹。
我喜出望外,笑著道:「小雪?!你在哪啊?你不是到渡蜜月去了嗎!怎麼會想起來給大哥打電話?」程雪咯咯一笑,道:「蜜月渡完了,我們正在歸途中,準備五一到爸媽那陪他們過兩天。對了,哥,你現在幹嘛呢?」
「我!上班呀,怎麼啦?你有什麼事嗎?」
「嘻嘻,想你了唄。哥,你五一不也得回家看爸媽嗎,對不對?」
「是啊,我當然會回去了,這還用你提醒我?」
「不是啊,我現在在火車上呢,下午一點鐘就到到S市了,你去車站接我們吧,我和趙強今晚就住你哪,明天和你們一起回家看爸媽。」
我心裡「咯登」一下,「哦」了一聲,道:「那好,我一點鐘準時去接你。」
「那就這樣啦,記住,一點鐘,不准遲到喔!」
掛斷了小雪的電話,我歎了一口氣,我和千慧的事,到底要面對家人了。我點了一隻煙,暗自分析著家人的態度。我媽喜歡千慧都超過我這個親兒子了,她鐵定是反對的;我爸是個沉默寡言老實人,一向聽我媽的意見,他也不會同意的;這樣就只剩小妹了,小妹自幼就和我最親,能不能錯這個機會爭取她我一下呢?我想了想,答案仍是否定的,小妹太喜歡千慧了,甚至事事以千慧為楷模,家裡這一關簡直就是無懈可擊。
我歎了一口氣,又想起了珀斯負責人的那份工作。事實上,我認可謝竹纓這個建議,除了她說的幾個原因,還有一個因素,就是家庭的壓力,不僅是我的家庭,還有夭夭的家庭。夭夭的父母雖說很勉強地同意了她和我交往,但這是在夭夭瞞著我已婚的前提下。如果知道真相,兩位老人肯定不會同意的。有哪個父母願意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嫁給一個大十歲多的老傢伙呢?更何況還是已婚的。而對於我和夭夭來說,可以與天抗爭,與地抗爭,與全世界抗爭,卻唯獨無法與生養自己的家庭抗爭。所以我想,如果夭夭真的去了珀斯,至少可以淡化此事,像吳錚所說,待到一切既成事實後,再去面見父母。不過現在看來,我顯然過於一廂情願了,眼下這個五一節還不知道能不能過安生呢。
吃過中飯,我和小雨打了個招呼,又給夭夭打了個電話,說明了一下情況,好讓她有點心理準備,然後就驅車去火車站接小妹夫婦了。一點鐘整,火車居然進站了,竟會如此準時,真是少見。隨後大批的乘客開始從湧出,我站在出站口東張西望。時間不大,只聽一聲「哥」,我看到小妹張開雙臂,歡快地從人叢中向我奔了過來。我迎前幾步,和小妹擁在了一起。
「哥,你到多久了?」
「剛到。怎麼只有你一個,小趙呢?」
「後面呢。」
我向後望去。一分多鐘後,我看見了趙強,不禁哭笑不得。只見趙強身後背的,身前掛的,手裡拎的,一身的大包小裹。我在小妹的額頭打了一下,笑罵道:「你可真行,也不幫忙拿點東西就先跑了出來!」說完我不理小妹,忙上前迎去。
趙強滿頭大汗,看見我嘿嘿一笑,喘著粗氣對我道:「大哥,對不住了,不能和你握手了!」
我笑道:「一家人客氣什麼!讓你受累了,都怪小雪不懂事。」說著話我不容分說地接過了他身上的幾個包裹。趙強仍兀自唸唸有詞:「大哥,不用你,我能行,真的,不用的……」
三人上了車,我發動了車子。小妹一邊用手娟給趙強擦著汗,一邊對我道:「哥,嫂子呢?她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你是問……千慧嗎?」
「廢話,不是她還是誰,我有幾個嫂子!」
「她……她在上班吧。」
小妹沒聽出我語氣中的異常,繼續嘮嘮叨叨地和我講話。車子拐了個彎,小妹叫道:「哥,你怎麼往這邊開啊!你家不是在那邊嗎?」
我苦笑了一下,道:「哥我……搬家了。」
「你們又買了新房嗎?」
「……嗯。」
「多少平的。」
「跟原來的、差不多。」
「既然換了為啥不乾脆換個大點的啊?」
「因為……唉,反正你到了就知道了。」
小妹喋喋不休,問得我心裡愈發得煩燥。下車以後,三人各抱了一大堆東西,說說笑笑上了樓,只有我心裡在不停地打鼓。到了門口,我因為手裡拿著東西,就用腳踢了踢門,算是敲門。小妹奇道:「哥,誰在家呀?你不是說嫂子上班了嗎?」
我訕笑了一下,沒說話。這時門開了,露出了夭夭有些發白的小臉,對我們抽動了一下臉皮,道:「東,你們……回來了!」
家裡多個小姑娘並不算什麼大事,誰家還不能來的客人什麼的,但夭夭這一聲「東」,則使小妹和趙強兩個人一下呆住了。小妹睜大著眼睛,張個大嘴,下巴都要脫臼了;趙強連一貫嘿嘿的傻笑都不會了。
我歎了一口氣,道:「小雪、小趙,都別愣著了,快進屋吧。」
趙強反應過來後「哦」了一聲,就往門裡擠,小妹一下將他撞開,兩眼帶著七分狐疑三分鄙視的目光盯著我。
我看了看小妹,苦笑道:「小雪,有什麼事進屋再說吧?」
眾人進了客廳,夭夭拿了毛巾給趙強擦汗,又給大家倒了水,四人才坐定。
小妹自進屋後,就一直盯著夭夭看,直到坐定,才把目光投向我,冷冷道:「哥,嫂子什麼時候能回家,這個小姑娘是誰?」
小雪開始發問,夭夭和趙強兩個不約而同地緊張起來,大氣都不敢出。
我咬了咬牙,一拍大腿,看著小妹的眼睛道:「小雪,你說,哥從小到大對你怎麼樣?」
小妹把臉扭向一旁,輕歎了一聲,又轉回,不耐煩地道:「哥,你回答我的話,別扯那些沒用的。」
我見小妹沒上當,無奈抬起頭,道:「那好,小雪,我告訴你,我和你嫂子已經分居了,過一段時間,我們……可能會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