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兩個情人和一個美女哥們的這頓飯終於吃完了,我的心起起落落。夭夭要到公司上班的事,最終以「到時候再說」暫時不了了之了。千慧鬧的那個小插曲,讓我的心裡很難過,但我的心卻平靜了。或許真的該做個決斷了,否則的話,因為我而受到傷害的人就太多了。
謝竹纓自己開車走了,我和夭夭坐在小雨的車子裡,她送我們回家。我默默地思考著,夭夭怯怯地望著我,一言不發,我知道她很害怕。千慧雖然最無辜,但夭夭最無助,除了我的手,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讓她抓住了。
到了我的新家樓下,我轉身看了看夭夭,撫了撫她的肩,道:「夭夭,你自己上樓回家吧,我今天不陪你了,我要處理點事情。」夭夭先是失望和驚愕,然後又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衝我笑了一下。我湊過去在她的額頭親了一下,又道:「去吧。」
夭夭和小雨道了個別,下車悶聲不響地走了。我目送著她柔弱無助的背影,風吹得她的馬尾辮四散搖擺,她衣服的後襟也不時被風掀起。我一陣揪心般的疼痛,眼前的夭夭還是當初那個刁蠻潑辣、青春無敵的小丫頭嗎?這一切的變化,都是我的罪過啊!
我下車坐到前面的副駕駛位置上,對小雨道:「開車吧,送我回家。」
小雨看了我一眼,默默發動了車子。過了一會兒,似有些擔心地對我道:「這週末就是你妹妹結婚的日子了,程東,你還是再考慮一下吧。」我歎了一口氣,道:「小雨,你不覺得等到我妹妹結完婚後解決,那樣更殘忍更無情嗎?」
「可是……」
「小雨!你不用可是了,千慧肯定已經什麼都知道了!我和她在一起,每天日子過得跟演戲似的,我一天都不想再過了!剛剛夭夭的樣子你也看到了,她心裡得多難受,自從千慧回來以後,算上今天,我和她總共只見過五次面,單獨在一起的時間最長一次也不過四十分鐘。我想清楚了,反正都得有人受到傷害,我總不能讓你和夭夭受到傷害吧?」
沉默了一下,小雨歎了一口氣,道:「程東,我理解你的心情,其實我心裡也一樣。對不起你愛人的,不僅是你,還有我。而且,我還對不起夭夭呢。」我苦笑了一下,安慰道:「小雨,你別胡思亂想了,你什麼都沒要求過,你有什麼錯呢?這一切歸根到底都是我一個人的錯,現在也該是我面對的時候了。你放心吧,我會解決的,沒有人能這樣過一輩子的。」
小雨看了我一眼,幽幽歎了口氣,沒再說話。一路無言,小雨把車子開到我家小區門口停住。我看了小雨一眼,準備下車。
「程東!」
我轉頭,小雨雙手撫住我的臉,湊過頭在我的嘴上親了一下,看著我的眼睛道:「你考慮好了,就放手去做吧,我會在後邊頂著你的,天塌了我跟你一起扛著。」
一種巨大的情緒在我心中激盪著,我感動萬分。衝著小雨點了點頭,又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下,我轉身下了車,決然而去。
回家的路並不遠,但我卻走得越來越慢了,小雨帶給我的堅定決心,都化做了雙腿的沉重。謝竹纓說得很對,讓我和千慧說出離婚兩個字,真的很難。一時間,我又有些猶豫了。到了家門口,我甚至已經沒有了打開門的勇氣。我閉上眼冷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夭夭風中柔弱無助的背影又一次浮現在我眼前,還有小雨始終無私無求注視的目光,我長歎了一聲,咬咬牙,開門而入。
千慧已經先我一步回來了,正仰躺在沙發上,臉上還蒙著一塊毛巾,一付不見天日的樣子。我走近道:「千慧,你怎麼了?」
「沒什麼,可能是下午酒喝得有點多,有點頭暈。」千慧一把扯下臉上的毛巾,坐起身看著我道,「你怎麼回來這麼早?」
「哦,吃完飯就直接回來了。」我坐在她身邊,看了她一眼,咳了一聲又道,「千慧,我想……我想和你商量點事?」
千慧看著我,忽然別過頭去,神情似有些慌亂,彷彿知道我想說什麼,接著站起身,攏了攏鬢邊的頭髮,看也不看我地道:「程東,我……我頭還很暈呢!我……我要先去睡了,你有什麼事,改天再、再跟我說吧。」說完轉身就慌慌張張地向臥室走去。
我起身一把拽住她的手,道:「千慧,你聽我說,我——」
可惜我連半句話都沒說完,因為千慧借我一拽之力,突然回身勾住我的脖子,吻住了我的嘴。
一吻傾情——
千慧雙手勾著我的脖子,楚楚可憐,雙目含情地看著我,道:「老公,我的頭現在真的很暈,你有什麼事,改天再和我說吧,好嗎?……求你了?」
完蛋了!我剛剛被小雨激起的象冰山一樣巨大的決心,瞬間就融化為雪水了。我暗歎了一聲,看著千慧柔情萬般的眼光,萬般無奈地道:「我……我其實、也沒什麼大事,要不你就先去休息吧。我……我改天、再和你說好了。」
千慧看著我,調皮地笑了一下,在我臉上「啵」地親了一下,轉身像個小鳥似的蹦進了臥室。
我長歎了一聲,頹然坐倒在沙發上,心裡不住地苦笑。千慧啊千慧,我真是被你打敗了,我真是服了你了。第一次叫老公,第一次求我,第一次撒嬌,三個第一次,僅僅就在那一瞬間,你是怎麼想到的呢?我又焉能不被打敗呀!
我鬱悶無比,想到小雨和夭夭,或者也包括千慧,她們還得跟著我受苦受罪,我不禁痛恨自己的無能和軟弱,我太失敗了!千慧雖然抓住我的弱點又贏了一個回合,但我知道她的心情也不會強到哪去,現在才下午四點多,鬼才相信她能睡得著!唉,看來我們這種演戲的日子,還得暫時繼續下去啊!
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唉歎連連,又沒有什麼事做。想了想,我決定借酒澆愁。我在冰箱裡找了些剩菜和花生米火腿腸什麼的,又到陽台扛了一箱小貝克啤酒,
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抽著悶煙,喝著悶酒,鬱悶著,也鬧心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因為我懶得去看時間,但我知道窗外天已經黑了。煙不知抽了多少根,酒已經被我喝掉了一小半了。這時,臥室的門開了,千慧穿著睡袍,外面還披著一條毛毯走了出來,充滿責備和愛憐地看了我一眼,微歎了一聲。
千慧走過來坐在我身邊,操起一瓶啤酒啟開。我看著她,大著舌頭道:「你、你幹嘛?」千慧瞥了我一眼,道:「不幹嘛,陪你喝酒。」說完舉瓶先倒了一口。我道:「你不都頭暈了嗎?還喝!」千慧斜了我一眼,滿不在乎地道:「我現在又不暈了。怎麼,不可以嗎?」我道:「那、隨你便吧。」說罷我抓起酒瓶又要喝酒。
「等一下,先別喝。」千慧一把抓住我的酒瓶。]
「你幹嘛,幹嘛不讓我喝?」
千慧笑了笑道:「這樣喝多沒意思,不如我們玩個遊戲吧,誰輸了誰喝,怎麼樣?」我問道:「什麼遊戲?」千慧沉吟了一下道:「你不是喜歡詩詞嗎?我們就玩詩句接龍吧?接不上來的就算輸,輸了才可以喝,好不好?」
「詩句接龍?!那你豈非輸定了?」我不屑地笑道。
「你怎麼知道我輸定了。我告訴你,我以前詩詞很厲害的,只不過這幾年工作太忙沒時間看了而已,說不定我比你還厲害呢!」千慧不服氣地道。
「真的?」
「你不服氣,比比不就知道了!」千慧在使用激將法。
「比……比就比。我包保你輸定了。」我心道,小樣,就你,還想和我比,
「好,那我先起頭了。」千慧低頭想了一下,起了一句,「今宵有酒今宵醉,對吧。」
我笑道:「這個,太容易了,我給你對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千慧聽我說完,口中喃喃自語:「營——英營影硬,對什麼好呢?」想了半天,千慧道:「有了,我對應笑我多情,早生華髮。怎麼樣?」
「什麼應笑我多情,淨瞎矇!人家是多情應笑我,你錯了,喝酒吧!」
慧舉瓶灌了幾大口。抹了一把嘴,千慧又道:「我再起……」
我忙打斷道:「等等?!還玩呀?你對不過我的,別玩了。」千慧雙眼一瞪,道:「不行,你贏了就不玩了哪行,必須得玩。聽著,我起了。」說完千慧又起了一句:「酒不醉人人自醉,你快對吧?」
「怎麼又是醉字啊?」
「怎麼?不可以嗎?哦,對了,剛才那句醉裡挑燈什麼來著,你不可以再對了,詩句不准重複!」
我笑道:「不重複你也難不倒我。聽著,我給你對醉裡插花花莫笑,可憐春似人將老。」
千慧道:「嘻嘻,這個容易,我對老去原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怎麼樣?」
我哈哈大笑,道:「什麼老去原知萬事空,人家那是死去原知萬事空,你又錯了,快喝酒吧!」千慧調皮地對我做了個鬼臉,又灌了幾大口酒,接著又起道:「波光有酒乾坤醉,還是醉字,對吧,醉死你,看你怎麼對!」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花落人亡兩不知。」
「知人知面不知心。」
「…………」
「…………」
就這樣,我和千慧你一句我一句,邊對詩邊喝酒。千慧實在是不行,十有九輸,剩下的十幾瓶酒不多久就被她一個人幹掉了一半。千慧平時酒量就一般,這麼多酒一下肚,人就已經迷糊了,而我也差不多喝高了。再後來,我們也談不上什麼對詩了,兩個人胡說八道,時而嘻嘻哈哈,時而摟摟抱抱,還經常搶酒喝,直到酒全喝光了,千慧也終於「醉臥沙發任君笑」了。
夜,已經深了!
我使勁搖了搖沉重無比的大頭,看著醉倒的千慧。她睡得正熟,酒精作用下的小臉,艷若桃花,卻不時用手撫著胃,雙眉緊皺,露出痛苦的神色。看著千慧難受的樣子,我不自覺地輕撫著她的臉,心疼無比,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千慧喝成這樣,都是為了我啊!
我長長地歎息了一聲,伸手托住了她的腰,想要把她從沙發上抱到臥室。可我現在的狀態,就是自己走路都三搖五晃了,哪還抱得動一個死人一樣的醉鬼呢?我剛走了一步,就「撲通」一聲坐倒在地板上。好在我在倒地的一瞬間,頭腦中僅存的一絲意識起了作用,我怕摔了千慧,雙手下意識地使了一把勁,把她整個人摟在了懷裡,才沒把她扔到地上。
一摔之下,我酒意立刻上湧,再也起不來了。就這樣,我抱著千慧,兩個人在地板上,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