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竹纓喜不自勝,嗔了我一眼道:「讓你陪我走一夜,就是你肯我也不敢啊?上次那個套套都已經讓我背了一次大黑鍋了,這次要是再讓你夜不歸宿,弄不好某人的老婆啦大情人小情人啦,都會跑來向我興師問罪,我可吃不消!」
我老臉一紅,尷尬了一下,隨即故作正色道:「竹纓,這可是你的不對了!我們哥們之間雖然時間不長,但我對你可是一片赤誠,可以說是毫無保留。你要是拿這個取笑我,那你不僅不夠義氣,而且還惡俗了!」
謝竹纓斜著看了我一眼,笑笑沒說話,我們迎著飛雪,繼續向前走。
夜晚的街道人煙稀少,只有雪花在天空中飄。我們走上路上,心裡平靜得像雪花一樣,彷彿看透了紅塵,也看透了性情。我想了想,轉頭看了看謝竹纓輕鬆歡快的一張臉,道:「竹纓,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的名字挺好聽的,不知有什麼深意沒有?」我看了她一眼問道。
「深意?嗯——不知道。我和我妹妹的名字都是爸爸請村小學的校長幫起的,我也不清楚到底有沒有什麼深意。怎麼了,你怎麼想到問這個?」謝竹纓顯然對自己的名字很感興趣。
我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道:「你想不想聽聽我的解釋?」
「好啊,說來聽聽!」謝竹纓眼睛睜得老大。
「你讀過屈大夫的《漁父》吧,裡面說屈原在江邊獨行,一路高唱著舉世皆醉我獨醒,舉世皆濁我獨清。一打漁的老頭聽到後對曰: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竹(足);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我想你名字的寓意可能就在於此吧。」
謝竹纓咯咯一笑道:「程東,你可真能聯繫,那句歌裡是足球的足,又不是竹子的竹。不過你能想到用這麼偉大的作品來解釋我的名字,我還是很開心的。」
「呵呵,開心歸開心,但你也不能瞎開心哪!總得對得起你這個名字。要知道一般來說,滄浪之水這句歌都被人們用來形容一種隨波逐流的消極生活態度,但恰恰相反,我卻寧願相信這是一種樂觀寬容的生活態度。所以打漁老頭才能快快樂樂地生活了一輩子,而不信這個邪的屈大夫卻投江而死了。難道這不值我們思索嗎?」我看著謝竹纓的眼睛,把剛剛心裡一動編好的話說了出來,希望她能夠有所領悟。
果然謝竹纓聽了我這番胡編亂造褻瀆屈大夫人格的話,臉色黯然了下來,沉默不語了。
過了一會兒,我見她似有所悟,便趁熱打鐵道:「竹纓,看你今晚多開心啊,以後好日子還長著呢!聽我一句,把那該死的婚離了吧?」
謝竹纓轉頭看了我一眼,小臉一沉,道:「不離!」
「為什麼?」
「我又不像你,你離了婚有大情人小情人的排隊等著你。我身邊……什麼人都沒有,我幹嘛一定要離?離不離又有什麼分別?」謝竹纓斜了我一眼道。
我哭笑不得,道:「沒聽說過,難道外邊沒有情人就不能離婚了?離婚是為了脫離不和諧的婚姻生活,並不一定因為某個人。再說了,你這麼出色,還怕沒人喜歡?你先離了婚,以後再慢慢找唄!」
「找?!上哪找?」謝竹纓白了我一眼,冷冷道。
我笑道:「就你還用找?你信不信你只要一離婚,無數好男人就會排隊上來等你挑?到時候你發愁都來不及,還怕找不到?」謝竹纓哼了一聲,道:「好男人!這世上還有好男人嗎?」我笑道:「話不能這麼說,你不找怎麼知道沒有?我相信只要你肯用心去找,你將來一定會獲得幸福的。」
謝竹纓笑了笑,笑得很滄桑,幽幽道:「程東,我告訴你,就是有也不會讓我碰上的,這是我命中注定的。」
我聽後一愣,我知道她肯定是又想起了那段傷心的往事,可奇怪的是謝竹纓自從見到下雪後一直挺開心的,怎麼又突然想起那些往事了呢?我暗歎了一聲,皺眉道:「竹纓,你不要胡思亂想,什麼命中注定?這哪像是你謝竹纓說的話?要是這樣,我倒寧願你像以前一樣大膽狂放,蠻不講理了。」
謝竹纓歪頭看了我一眼,沉吟了一下,皺了皺眉對我道:「程東,我覺得你今晚好奇怪,怎麼老是圍著我的事轉來轉去的,難道僅僅是因為……你發現我是一個什麼什麼不一樣的女孩兒這麼簡單?」我愣了一下,道:「當然不是。我們不是老鄉,是朋友,是哥們嗎?看到你今晚表現出女孩子最溫柔的一面,又看到你這麼開心,我是受到了你的感染,也為你感到開心,所以才關心你一下的!」
「是嗎?那謝謝你了。」謝竹纓淡然一笑,「不管你今晚看到了相同的我也好,不同的我也罷,但我要告訴你,我很習慣我現在的生活,也不準備做什麼改變。你以後、也不用再勸我了。」我詫異地看著她,歎了口氣,平靜地道:「我不信,難道我今晚看到的都是假的?難道剛剛和我一起回憶童年的人也是假的?」
「你就當是假的吧!」謝竹纓面色陰沉,冷冷道。
我張了張嘴,卻沒再說什麼,但心頭卻是一片霧水。真是奇了怪了?本來今晚談的挺好的,怎麼會突然說到這個份上了呢?
或許是覺得兩人間的氣氛過於沉悶或者不和諧,謝竹纓淡淡地笑了一下,道:「程東,作為朋友和……哥們,我也要提醒你一下,任何事情都不要太樂觀了。理想再圓滿,實現的時候也會打折扣的。別的不說,就說你想離婚,先不管你老婆同不同意,憑你的性格,你能不能在你老婆面前張開嘴說出這兩個字我都懷疑?」
「我……」我無語。謝竹纓說得很對,要我在千慧面前說出離婚兩個字,確實很難開口啊。原來最簡單的問題也是最直接的問題。我的心開始慢慢地向下沉,但隨即我就驅散了這股不快。我今晚是要勸解竹纓的,我的問題應該我自己解決,怎麼還能讓她陪著我鬱悶呢?於是我道:「竹纓,你放心吧,我決心很大的,不會因為這件小事畏縮不前。我還是希望你振作起來,放手去追求屬於你自己的幸福。看到你今晚這麼開心,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永遠像今晚一樣開心。」
謝竹纓臉色微微一動,沒理會我的話,又道:「夭夭家裡的狀況我們都看到了,我們兩人都是這麼走過來的。而且夭夭這個人性格很要強,又倔強,還很保守,她要是知道你和秦雨有私情,恐怕真的會出什麼問題!我看你還是慎重一點兒的好,什麼事多為她考慮一下,別太過於一廂情願了。」
我歎了一口氣,道:「你說的沒錯,夭夭這個人確實是這樣,不過你放心吧,我會慎重處理好的。因為我必須處理好,我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我相信真愛是無敵的,即使再困難,我也會克服的,我有信心!」停了一下,我又藉機勸了她一句道:「所以,竹纓,你也要對自己的將來有信心。」
謝竹纓不為所動,繼續道:「另外秦雨這個人,我也要提醒你一下,她畢竟……」
「等一下!等一下!」我覺得很不對勁,忙打斷了她的話。
「竹纓,你要出遠門嗎?」我想了想,問道。
「出遠門!出什麼遠門?」
「那你要移民了?」我沒理她,繼續問道。
「誰告訴你我要移民了?你聽誰說的?程東,你不是在說胡話吧?」
「那,你是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我又道。
「什、什麼不治之症!程東,你到底怎麼了?怎麼胡話說起來沒完了?你可不要嚇我啊!」謝竹纓睜大眼睛看著我,終於開始慎重起來了,邊說還邊用手摸我的額頭。
我一把將她的手臂打到一邊去,沒好氣地道:「你既不出遠門,又不移民,也沒得絕症,那你幹嘛沒完沒了地提醒我,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謝竹纓哭笑不得,對我氣道:「程東,你、你、人家不是關心你一下嗎?」說著話轉過身,忽然又咯咯笑了,「作為朋友和哥們,你能關心我,就不准我關心你一下啊?」我歎了口氣,道:「你關心就關心,可幹嘛一張臉冷冰冰地關心啊?這一晚上我又看到一個不一樣的你了!」
謝竹纓嘻嘻一笑,不以為然地道:「沒有啊,我不是已經謝過你了嗎?而且我也告訴你了,我很習慣自己現在的生活,沒什麼不好啊?」我歎了一口氣,道:「竹纓,我今晚勸你的話都是發自內心的,我真的希望你永遠都像今晚一樣開心,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我的話。」
謝竹纓笑吟吟地看著我,道:「謝謝你的關心,更謝謝你今晚陪我走了這麼久,現在我到家了,你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吧,去取你的車吧。」
雪花零零落落,依舊在飄著,落在謝竹纓的頭髮上、臉上,又迅速地融化。她美麗的臉滋潤而皎潔,一雙黑黑的眸子在夜空和飄雪的映襯下,像清水一般明亮。
我看著她,道:「竹纓,你行!你就裝吧,我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不用你不承認,我今晚說的每一句話,天上的雪花都可以為我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