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了家門後,我也重新走進了現實,我不得不將小丫頭以及該死的初戀拋在了腦後。看著空蕩蕩的家,我知道這才是我現實的生活,不能也無法逃避的現實生活。或許生活真的需要一個人照顧,需要一個回家時能給我備好拖鞋、熱好飯菜的人。
哎,好好的財務總監不做,非要留什麼學?搞得我自己一個人活受罪。像每次進門後一樣,我總會在心裡埋怨一番自己的老婆。事實上,做為正大集團的財務總監,無論是收入還是社會地位,我老婆都要比我高上何止一倍,儘管我不是什麼大男子主義者,但每次想到這一點,我的心裡還是微有一些不爽。
坐在沙發上,我習慣性地點上一支煙,打開冰箱,只有啤酒,我無奈地拿了一罐,關上冰箱,仰靠在沙發上,又對我目下所謂的工作和生活胡思亂想起來。
為什麼現實總是這麼讓人無奈呢?整日裡面對著社會上的煩囂與奔馳,面對著迎來送往的人情與交際,這就是我的工作,這就是我的人生嗎?帶著面具進行遊刃有餘的穿梭,我的悲哀又有誰知?既清高不願流於圓滑而世故,又自卑不甘居於人下而偏安,這種矛盾的性格造就了我事業的順利,但卻沒有給我一絲幸福的感覺。人生,真的是太多的歎息,太多無奈了。不過門已在身後重重的關死,只能是走到哪就算是哪了……
「真他娘的!」想到這,我低罵了一句,直起身,將啤酒啟開,剛想往嘴裡倒第一口,身旁的電話響了起來。看看來電顯示,是歐洲的越洋電話,我的老婆,我懶洋洋地抓起電話。
「老婆嗎?地中海的陽光好嗎?」我一如既往地以輕鬆而又不失尊重的口吻打著招呼。
「呵呵,你就只會說這一句,拜託你就不能換句開場白?」
「你老公笨,想不出來嗎,要不你教我一個?」
「早知道你笨了,不過還好你有自知之明。」
「怎麼,嫌我了?想要換一個?」
「你少來了,不和你貧嘴了。程東,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過幾天我準備和幾個朋友到意大利旅行呢!」
「什麼,要和朋友到意大利旅行。呵呵,那好啊。」
「你怎麼不問問我和什麼樣的朋友去旅行啊?比如是男的還是女的?」
「為什麼我一定要問?」
「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啊?難道你就一點不吃醋,你就這麼放心我,不怕我和老外跑了?」
「那不是因為我信任你嗎?老夫老妻了,還有什麼醋可以吃!你看看你,怎麼跟個小孩子似的。」
「什麼老夫老妻啊,討厭!」
「好了好了,我吃醋,醋死了,總行了吧,回頭再聯絡吧,我有點累了,想早點睡了,今天就這樣了。」
「今天就先饒了你,你去睡吧。對了,平時開車小心點啊。」
「好好,知道了,我掛了。」
彈掉了最後一絲煙灰,我掛斷了電話,沒有渴望,沒有激情,彷彿一切都是例行公事。
重新燃了一支煙,我回味起千慧剛才打的那個電話,心裡不免有一點點內疚。在千慧留學走的一年多時間裡,我從來沒有主動給她打過一個電話,都是她打回來,我甚至常常忘記了去想她,難道真的是我的心已太老,思念已離我遠去?
看了看這只有一個人的家,我忽然覺得有些對不起千慧。事實上,這個家從房子到傢俱物什,幾乎都是千慧一個人的財產,我的財產除了新買的那輛車就只有幾本舊書了。還記得第一次看到這所房子,我驚訝得差點沒把眼珠子掉出來,這套差不多一百平的房子,按當時的價格,至少也要接近三十萬,千慧小我兩歲,儘管由於上學早,但當時工作也只有三年,那時還是財務副總監,而且不過做了一年多。想想自己省吃減用的那點可憐的存款,我心中大為感歎,「同樣是為人打工,做人的差距咋就那麼大呢?」
不僅如此,在我和千慧的整個戀愛過程中,千慧可以說是我的「亦師亦友」。我們的感情發展很順利,基本上是呈直線上升式發展,沒有大的波峰和波谷,而且整個過程中大多是千慧在牽引著我。雖然我比她大兩歲,可她卻像個姐姐似的照顧我,引導我。從牽手到擁抱,再到接吻、撫摸,一個多月後,我和千慧發生了肉體關係。記得我們的介紹人也就是公司老總齊伍平經常私下教我一些所謂的絕招,可惜真正實戰的時候我一個沒用上,我還真是笨啊!不過正是由於千慧的指導,使得我們整個戀愛過程,添了太多的理性因素,缺少了些自然和激情,這在我看來,還是有一點小小的遺憾。
就這樣我們戀愛了一年,一年後,我在千慧的力勸之下從公司宿舍搬到了她的公寓,我們同居了,畢竟該發生都發生了,一年中我沒搬時也沒少在她那裡留宿。這期間我的一個額外的好處就是千慧不讓我刻意攢錢了,我的薪水可以自由支配。按千慧的說法,我們房子是現成的,也沒什麼缺少的東西,生活中的花費用她的薪水也綽綽有餘了。不過出於男人的自尊和責任,除了按時為家中的老父母郵寄些錢外,我還是一如既往地存著錢,幾年來也存了大約二十萬一二萬,直到上個月買車基本花光了。
從相識到一年的相戀,兩年的同居,再一年的婚後以及千慧留學後一年的別離,差不多整整五年的時光,我和千慧之間始終發展得十分順利,而且有規律。但就是太順利了,太有規律了,反而使我常常不太習慣這樣波瀾不驚相敬如賓的歲月。有時候我甚至有些懷疑我和千慧之間的感情是否算是真正的愛情,這樣的愛情與我青年時代看到的以及常常幻想的愛情實在是大相逕庭。
不過困惘歸困惘,我也不過是在思想的深處想想罷了,我必須也只能認同了這種軌道式的生活方式。畢竟對於小我兩歲的千慧來說,房子是人家的,人家收入也比我高,家裡家外又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甚至最簡單的家務我也是一手不伸,我還有什麼資格說一個「不」字呢?相對於在社會上摸爬滾打許多年,卻始終還是不能跳出那重生活泥濘的大多數人群,我能說自己不是處於幸福中嗎?儘管我對這幸福的感受並不深刻,但也只能無言地接受並小心翼翼地呵護著。
在黑暗中只有思想的長夜,我掐滅了手裡的香煙,喝光了最後一口啤酒,結束了一個晚上的胡思亂想,讓愛情和往事象屁一樣在煙霧中消失了。
…………
清早的陽光透過窗欞,滿屋是融融的暖意。我懶洋洋地走到陽台,做了幾個擴胸運動,昨晚半夜的胡思亂想所帶來的鬱悶已蕩然無存了,生活嗎,總得向前看。或許是天氣不錯的原因,我的心情象空氣一般清新。
洗漱畢,我穿衣出門吃早點。街口的小吃部,兩根油條,一碗豆花,連早餐都是日復一日地沒有變化。媽的!雖然心情不錯,但我還是低聲咒罵了機械般地現代生活。然後到車庫取出我的寶貝車子,向公司駛去。
剛到公司沒有五分鐘,秘書方小雅就告訴我說齊伍平找我,讓我去他的辦公室一趟,我吃了一驚,心想:「這個老狐狸,今天怎麼來這麼早?」
自從我當上公司副總以後,除了齊伍平作為老總必須出面的活動以外,就把一大攤子活都交給我了,他自己晚來早走,活的悠哉悠哉的。事實上,在爾虞我詐的商界,像我和齊伍平這樣的上下級關係也算是鳳毛麟角了。我剛進入公司時,齊伍平就是公司老總,現在我能做到副總,可以說完全是齊伍平一手提拔的,而且他還是我和千慧的介紹人。可以說,無論是事業還是家庭,齊伍平都對我有知遇之恩。而且我這個人還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無論什麼情況下都能擺正自己的位置,從不在公司裡與同僚們爭權奪利。按照齊伍平的話說,我是一個社會上為數不多的「能為五斗米折腰,且不會嫌五斗米少」的稀有動物。所以無論是作為朋友還是下屬,只要是齊伍平交待的事,我都會兢兢業業地做好,對我來說,這不僅是工作,更是一個我報答他知遇之恩的機會。
一進入齊伍平的辦公室,我就看到他正在蹶著屁股和秘書一起在收拾什麼東西。我坐下道:「老齊,你找我?」說完順手蹭了他一根軟中華。
他抬頭看我來了,也停了手裡的活,這時他的秘書也給我倒了一杯茶然後退了出去。齊伍平坐下來先點了一根煙,抽了一口才對我道:「小程,你小子狗屎運來了,要當一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