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兒咬了咬舌頭，終於清醒了一點。被伊斯托起來的腳上忽地碰上了一個堅銳的東西，伊斯的身體立刻為之一滯。
那是……剛才被刺穿了大腿所留下來的槍尖！
艾薇兒打了個激靈，完全清醒過來。從剛才到現在，這截槍尖……一股感動從胸口猛地衍生並迅速蔓延開來，眼睛裡一陣酸澀……
不顧肩上的劇痛，她緊了緊搭在伊斯身上的兩手，牢牢地扣在了一起。
「手，放回去吧，我自己可以。」
「啪！」將面前的士兵連人帶槍一劍劈斷，伊斯喘著氣搖了搖頭，笑道：「這麼好的機會，我可是……不會輕易放過的！」
「……」
這一次，再沒有生氣的感覺，在伊斯的背後，艾薇兒的頭深深地埋了下去。
要徘徊在生死邊緣的人來擔心自己，這說明什麼呢？
她的手，搭在了另外一隻手的戒指上，開始輕輕地拉扯。
很快，力度變大，魔戒下的手指開始變紅，腫脹，柔嫩的皮膚達到了彈性的極限，魔戒之下，皮膚裂開了，清脆的骨頭脫節聲響起，立刻又被戰鬥的聲音所淹沒……
「你在幹什麼！」
即使是在戰鬥中，伊斯還是發現了，他一把抓住了艾薇兒的手。
「我要戰鬥！我要戰鬥呀！」
艾薇兒的心在吶喊。
在場的任何人都沒有發現，艾薇兒的身上，一團若隱若現的光華在閃爍，在層層封印之下閃爍著。
半個小時後，卡爾的一聲慘叫令戰鬥進入尾聲。
一把槍從卡爾的右胸穿入，刺穿之後餘力不止帶著他的身體撞到了艾薇兒的背上。
卡爾一個趔趄，終於栽倒在地。
「卡爾！」
「卡爾！」
艾薇兒、伊斯失聲大叫。
幾把長槍同時刺了過來。
「滾！」
伊斯怒喝道，劍芒一閃，五把斷槍和人頭齊齊飛上了半空，鮮血撒了他滿身。他圓睜著兩眼環視周圍，士兵們接觸到他的眼神竟不禁齊齊退了一步。
到現在，數百個士兵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人，這群人早已被殺得膽寒。
「卡爾！」
艾薇兒從伊斯的背上跳了下來。
「咳……咳……」卡爾想說些什麼，一張嘴，噴出的竟全是血。
他一手拿住劍，一手撐在地上，想要站起來，可手上無力，怎麼也站不起來。
艾薇兒和伊斯立刻將他扶起。
「咳……要是就這麼……咳……躺著去……咳……死老太婆……咳……一定會罵……罵死我……咳、咳……」卡爾笑道。
艾薇兒用手一點一點擦掉卡爾臉上的血跡，一張秀氣的臉再又露了出來。
「卡爾……」伊斯緊緊握住了卡爾顫抖的手。
「生在倫貝家真是……咳……你祖宗有恩，還了你們千……千年了，你和皇后救……咳……現在，我來……咳……還……咳……」
「別說了，生在倫貝家是你的福氣！一場小小的戰鬥就弄得這麼狼狽，別忘了，你在尤士革時經常說你的志向是統領千軍萬馬，成為帝國元帥呀！」
「咳，小孩子說的話……咳……怎麼能算數……咳、咳……」
「哦？」
「其實我……咳……現在還是……想，元帥，哈哈……咳……哈……」
「哈哈哈……」
兩人相視大笑。
看著眼前已經陷入絕境的兩人，艾薇兒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情感在澎湃，英雄豪情，莫過於此！
望著面前的三個人，聽著他們所說的話，梵蒂士兵們的殺氣一點一點褪了下去。
「還等什麼？士兵們，拿起你們手中的槍！」古蒂叫道，可沒有人有所反應。
「蘇丹？難道要我親自出手嗎？」
蘇丹竟出乎意料地擺了擺手，「你不懂，雖然我最後也必須殺了他們，但是作為一個軍人卻必須承認，他們是真正的勇士！」
真正的勇士？艾薇兒的嘴角彎起了道弧線。
伊斯看了蘇丹一眼，從地上撿起一把劍遞給了艾薇兒。
艾薇兒接了過來，她看到伊斯對著自己笑了笑，仍舊是慣常那抹的邪氣的笑容，可現在，這笑容裡卻流露出了許多其他的東西。
「來吧！」伊斯對著四周的士兵大喝道。
「殺！」蘇丹也隨著下達了最後的命令。
無數的槍頭立刻又刺了過來。
※※
碼頭邊上，一艘貨船悄悄地駛進了淺灘。
船艙門大開，裡面，一群身著黑色魔法師袍的人，或者更確切地說，是一群巫師正密切地注意著碼頭上的戰況。
「副統領！」一個巫師說。
年老的巫師點點頭，「到時候了！」
「開始吧！」
十來個巫師應命以一種奇怪的方位坐了下來，口中詠唱出一段段異樣而古老的旋律。
※※
「轟！」
伊斯吃力地扶著卡爾，正砍翻了一個襲向艾薇兒的士兵。
這時，天空忽然傳來了一聲雷鳴，巨大的聲音震得所有人都是一顫。
冬日旱雷！
這是怎麼回事？艾薇兒抬頭望天，一片黑色的雲朵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籠罩在頭頂上方，翻滾著，越來越濃。
「轟！」又是一聲響雷，黑雲突然直線落了下來。
那雲裡蘊涵著的是……暗能！是至今為止，只有艾薇兒自己和巫師們才會使用的暗能！
「趴下！」艾薇兒心頭狂跳，拉倒了伊斯和卡爾。
「呲呲呲……」黑雲落在了梵蒂士兵們的頭上。
來不及慘呼，黑雲裡蘊涵著的暗能開始瘋狂地吸取著士兵們的生命力。
他們的身體在扭曲，變形，痛苦地張著嘴卻連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快走！」艾薇兒推了推伊斯和卡爾，黑雲還在吸取士兵們的生命，他們還有時間從人群之中逃出去。
卡爾：「我走……咳……走不……咳、咳……動了……」
艾薇兒看向伊斯，「我……也是，」伊斯苦笑道，全身的力氣都在剛才的搏殺中消耗殆盡，現在躺在了地上便再也站不起來。
「你一個人，走吧！」伊斯看著艾薇兒，目光炯炯。
艾薇兒的目光中閃過一抹堅決：「我會走，不過，你們也不會留下！」
她丟開了手中的劍，半弓著身子，一手拖住伊斯，一手拖住卡爾，奮力向前移動。
一步、兩步……黑雲壓得更低了，可艾薇兒卻沮喪地發現，憑借自己現在的力氣完全無法在黑雲完全沉下來之前將他們拖出去。
「你走吧！」伊斯重複道。
「你……咳、咳……」卡爾已經說不出話來，可他的眼神也透露出了和伊斯同樣的觀點。
「不！」艾薇兒倔強地搖了搖頭，她放下了伊斯，將卡爾的雙手圍在自己的腰間，再用自己的手緊緊地扣住了他的。
肩膀上的傷口傳來陣陣撕心裂肺的痛，艾薇兒咬住了下唇，拚命地向外移動，一點、一點、又一點……黑雲降到士兵們的腰際時，艾薇兒和卡爾離黑雲的邊緣還有不到一米。
「呼……呼……」艾薇兒喘著粗氣，回頭看了伊斯一眼。
幾乎沒有任何的時間間隔，兩人的視線立刻相碰，沒有預料中的那麼哪怕是一點點的失望，伊斯的眼裡竟全是欣悅和讚賞，似乎還有一絲絲興奮……
來不及深究這些了，艾薇兒繼續吃力地拖動卡爾。
終於……終於拖出來了！艾薇兒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混身酸軟的像是立刻就會散掉。
士兵們的上半身已經完全被吞沒，黑雲降到了他們的大腿……
艾薇兒反身走了回去，「別……咳、咳……」卡爾叫道。這種情況下，艾薇兒再回去無疑是送死！
艾薇兒身子一頓，轉過頭來對著卡爾笑了笑。
那笑容很輕，卻像是一把火紅的烙鐵戳在了卡爾的心上！
卡爾歪著頭，就這麼看著艾薇兒蹲下了身子，嬌小的身軀慢慢地消失在了視線裡。
等待！
除了等待還是等待！
從沒有一刻，卡爾覺得時間會如此難熬！也從沒有一刻，他會覺得時間是如此短暫！
可是，直到黑雲完全落在地面上，他們仍然沒有出來！
「轟！」
第三聲旱雷閃過，一切……
都結束了！
蘇丹和古蒂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悄地溜走，整個碼頭上，除了空地上還在翻滾的黑雲和緊握著拳猛烈咳嗽的卡爾外，只有漫天的雪花飄舞。
卡爾絕望地望著天空，瞳孔漸漸擴散，神啊！如果聽到了我的聲音，那麼請賜予一場奇跡吧！
這是卡爾的意識接近模糊前的最後一個念頭，可是，奇跡真的會出現麼？
※※
「副統領，難道我們失敗了？」
老巫師沒有說話，剛才的巫術已經耗盡了他的全力。
半晌，他望著碼頭上的黑雲，忽然說道：「除了神，沒人能在黑暗圖騰之下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