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無法悲傷
一個令人窒息的凌晨。
田安然疲憊的從睡夢中醒來。
他又開始做噩夢,此刻全身大汗,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他的嘴裡有種發苦的味道,用手指在額頭上一抹,一層厚厚的汗水便被抹了下來。
田安然默默地坐起身來,走進洗手間看著鏡中的自己。
他剛才夢見了很多人。有李振國、高猛、劉遠志,適有尹靈宵。
事實上,在G市白手起家的那段日子,巳經成為田安然永遠難以磨滅的記憶。
那時候,田禾還沒有去,只有他們四兄弟在辛苦打拼。
他們都穿著寬鬆的工裝褲,頭髮都是根根直立的板寸。
高猛的肩頭總是斜斜地背著個挎包,裡面有各種刀具,還有雲南白藥和紗布。
其實,他們心裡也害怕、也慌張。每次闖進一家陌生的夜總會搶場子,那三個兄弟臉上雖然鎮定,但連連話都說不清楚,只等著田安然發令衝上去砍人。
田安然看著鏡子,自己左邊臉上有一道兩寸多長的刀疤。那是在「旖旎世界」夜總會留下的。
他們四個人那天晚上砍翻了對方二十多個人,砍得對方以後看到他們的影子就繞道走。當時幸虧是劉遠志幫田安然扛了幾刀,不然就不會只留下這道刀疤那麼簡單。
田安然身體一動不動地看著鏡子,眼裡開始升起白霧。
鐵血兒郎江湖行,手下越來越多,兄弟越來越少。
那段日子其實過得很苦,不過卻讓田安然懷念無比。
每次搞到一筆錢以後,那三個兄弟就叫囂著要大哥帶他們去瀟灑瀟灑,於是他們專門去那些燈紅酒綠的地方。
有一次,在一個酒吧,李振國提著半瓶紅牌,跑到兩個白領姑娘面前:「小姐。我請你們喝洋酒!」
「………」
李振國勇氣十足:「是XO,電視上經常有廣告的,來,我請你們喝!」
不知道是被李振國的熱情打動還是被他的天真感動,兩個做外貿的姑娘居然真的和他們坐到了一桌,笑呵呵地喝起了「洋酒」。
那個晚上他們變笑風生,兩個姑娘說著些調皮有趣又不失高雅的話題,讓他們也沾到了白領的邊。感覺自己也是做正經事業的人了。那三兄弟破天荒沒有提出和人睡覺的要求。
一滴汗水掉進洗臉池,水波一層層蕩漾開來,田安然追憶往昔,臉上淺淺地浮現出笑容,一如眼前搖曳的水波。
現在的田安然,和以前相比早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手下的弟兄有幾千,但是又何曾有一個敢直接面對他?
田安然走到窗邊,推開窗戶看著黑漆漆的外面,似乎看到了三個兄弟的容顏。
「不知道他們在下面過得好不好?」他喃喃自語。「也許那是一種解脫,對他們來說未必就不是好事。」
「聰明人都是會偷懶的人。」田安然臉色有些茫然:「我總是沒略機會偷懶。而你們,巳經徹底得到休息了。」
這樣的一個衣晚,對於田安然來說是很正常的夜晚。
他本是個性格冷漠的人,對感情一類的事看得極淡。當初一起打拼的時候他並沒有把三個兄弟看得如何重要,甚至總是為了他們的粗俗舉動暴跳如雷,完全是恨鐵不成鋼的心態。田安然只是期盼他們能快速成長起來分擔自己的壓力。只不過他們始終沒有成長起來。
但是,到了現在。田安然的勢力巳經膨脹到一個駭人聽聞的地步,而三個兄弟巳經徹底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以後,田安然才發現自己也有思念他們的時候。他懷念那三個粗魯、沒學問、一天到晚除了喝酒賭博玩女人以外,什麼都不會的人。
友情、愛情這些陌生的字眼總是會折磨他。
蘇定北悲傷欲絕地離開以後,田安然心如死灰。他倒不是惋惜失去愛情,讓他受不了的是那種負罪感。
在他和蘇定北之間,從一開始就充滿了背叛和陰謀。一切暴露出來以後,田安然感覺自己的氣勢一下就沒了。如果一個人不能坦坦蕩蕩地面對自己,那麼。他就不會有氣勢可言。
他不敢想念蘇定北,那張在暴雨和雷電中淒苦的臉,那張帶著嬌艷的血珠和絲絲汗水的臉,只要一想起,他整個人就像被巨石撞擊,再也站立不穩定。
至於尹靈宵,他更是感覺無顏面對她。
他從未打心眼裡喜歡過尹靈宵。
田安然這個人從來都喜歡為自己尋找對手,很不幸,尹靈宵很早就被他定位成這樣。但是。尹靈宵具有溫暖的陽光一樣的殺傷力,不知不覺間,田安然被她進攻的體無完膚。套用一個古老的故事,一個人身穿厚厚的衣服,凜冽的寒風不會吹去他的衣服,溫暖的陽光卻可以讓他自己脫掉。
蘇安西?一個雲端中的幻影。永遠也追逐不到。
散風吹過,窗外的樹林發出呼呼的聲音。他額頭上的汗很快被吹乾,於此同時,他略微散亂的眼神追漸凝結,重新變得銳利。
電話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
此時是凌晨三點,這個時候還有人打來,顯然有重要的事。
田安然神色凝重,慢慢接起電話。
「喂。」
「大哥!我是亞齊省兄弟集團的負責人,有重要的事跟您匯報!」
上次攻陷紅珊瑚聯盟以後,紅珊瑚聯盟貢獻的亞齊省產業被田安然整改為兄弟集團,並派了幾十個兄弟過去管理。
「什麼事,說!」
「亞齊自由運動即將慶祝他們的獨立日,印度尼西亞軍方巳經決定對他們展開嚴厲打擊。」
「亞齊什麼時候獨立了?」
「他們沒獨立,不過他們每年都要慶祝自己的獨立日。」
「你繼續說。」
「據可靠線報:印度尼西亞駐紮在亞齊省的四萬多軍隊將展開聯各行動,一個月以後全面攻擊亞齊自由運動組織。另外,為了爭取國際社會的,印度尼西亞還打出了要掃蕩附近海盜的幌子,我們得到確切的情報,我們的組織在他們的打擊名單上。」
田安然大吃一驚。
這種事早晚會來,但來的也太早了些。
卡斯旺民蔟自強陣戰近幾個月來風頭很猛,在幾百里的海域內呼風喚雨,稱得上是威風凜凜,但任何一個組織壯大以後,必然會引起別人的重視。
這一次,就是這麼一個局面。
他的組織現在有能力和一般的海盜爭雄,但和一個國家對抗?那是不敢想像的事。
前段時間到貨的瓦沙夫揚卡潛艇,過了這麼久他們居然還是不會使用。這巳經是件荒唐之極的事。但這卻是他們最有威懾力的裝備。
陳耀揚帶著一些精英兄弟遠赴俄羅斯學習沒多久,這時候要他們趕回來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事。
田安然臉色有些蒼白。
如果是數萬軍隊趕來圍殺自己,那麼安定島注定是個全軍覆沒的局面。
畢竟自己的組織和亞齊自由運動不同,他們在陸地上有基地,可以打游擊,甚至可以混進平民裡面,然而自己卻只有幾個島嶼。
情況嚴重。
過了畢晌,田安然沉緩地說:「你繼續調查,盡量多的搞點情報,有什麼新變化馬上通知我。」
「是!」
黑夜濃得像墨,田安然慢慢走回自己那張木椅,坐了下來,閉上眼晴開始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