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安然趕到青雲堡的時候正好花了半小時。在最後一分鐘的時候他看到了蘇定北,準確地說,是二十九分五十三秒。
他是個辦事極為認真的人,所以絕對不允許自己出現絲毫偏差。
別墅前面的草地上擺了一張桌子和幾張椅子,蘇定北就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草地附近的路燈都開著,所以也不顯得如何昏暗。
蘇定北點點頭,示意田安然坐下來。
「今天叫你來,是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說。」她開門見山地說。
「你要跟我出去一趟,公司的事,我會先找人代替你的職位。」
田安然一愣:「出去,去那裡?我沒時間陪你旅遊。」他上次和這女孩子打過交道,知道態度直接點比較好。
蘇定北一笑:「你很香麼?要你陪我旅遊?我帶你出去是去見個人,完全是為了公事,你最好搞清楚狀況。」
田安然一下就明白過來,他自然知道會是去見誰,不過還是做出疑惑的神態:「去見誰?」
蘇定北卻不直接回答,她盯著田安然說:「說心裡話,我很討厭你。理由是你和我們太像了。這世界上有才能的人一般只有兩種,一種是拿槍的,一種是作為槍被人拿的。我是拿槍的人,而你,顯然不會一直當一把槍。」
她這話誅心之極,田安然傲氣頓生,也不反駁,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蘇四小姐,你這樣的態度是很失禮的,比如我,心裡很討厭你,但是我不會直接跟你說,在背後我也不會跟別人說,大家心裡明白就好了。這是作為成年人最起碼應該有的涵養。」
蘇定北下巴微微一揚:「現在我們談正事。我是蘇氏的董事長,你算是總經理,你確認這個事實嗎?」
田安然默默點頭。
「你來了蘇氏時間不長,但是成績非常明顯。在此我代表蘇氏向你表示感謝,辛苦你了。蘇氏有個重要的計劃即將啟動,蘇安西應該跟你略微提過,我們要你參與進來,你對此可有心理準備?」
田安然仍然點頭。
「這個計劃的重要程度我沒必要再跟你解釋,總之一句話,這件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田安然早就把這事弄清楚。這塊地其實是個開始,軍隊現在不准開辦公司,軍區的很多產業和地盤會在這之後陸續推出。如果能拿到第一塊,這就意味著下面有很大機會贏得更多的利益。那是一個年收入上百億的燦爛前景,蘇定北既然不提,田安然當然裝做不知道。
蘇定北繼續說道:「雖然我對你很有信心,但是這事還需要另一個人的贊同。只有他和你面談過,你才能獲得執行這個項目的權利。」
她一眼不眨地看著田安然:「這個人,就是我的二哥,蘇平南。」
田安然面露驚異之色:「是蘇總?以前見過他。蘇總英明睿智,風采叫人見過就再也難以忘記。」
蘇定北點點頭:「二哥現在在海外,他不方便回國,所以我要帶你過去和他談談。」
田安然問道:「蘇總在什麼地方?」
蘇定北盯了他一眼:「具體的地方我也不清楚,我們上路以後再聯繫。行程是這樣的,明天一早我們去香港,然後再去國外。」
田安然問道:「我的護照呢?什麼手續都沒辦,時間恐怕來不及啊。」
蘇定北遞過一個文件夾,田安然打開一看,是各樣的國際通行證件,連國籍都已經改過。是英屬某西太平洋小島的國民。
蘇家辦事能力果然強,倉促之間一切都辦好了。
兩人對坐無言,好在田安然早就習慣這樣,也沒感覺有什麼不對。他和別人坐在一起經常沒有話說,面對美女的時候更是如此。
蘇定北緩緩開口:「有件事我感到很奇怪,不知道你能不能解答一下。」
田安然點點頭。
「當初我二哥曾經邀請你加入蘇氏,開出的條件十分優厚,但是你拒絕了。為什麼蘇安西邀請你你卻同意了,要知道,蘇氏可沒有以前強大了。」
田安然沉默了半天才開口:「有兩個原因。蘇總邀請我是去幹黑道的事,而安西是要我做正經的事。還有個原因就是我喜歡安西。」
蘇定北大吃一驚:「你喜歡蘇安西?」
這個秘密他跟任何人都沒說過,今天卻在這個全無好感的蘇定北面前說了出來。
田安然這麼回答自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堅定地點了點頭。
蘇定北顯然被這個回答嚇了一跳:「你喜歡蘇安西?你竟然在我面前說了出來!你跟蘇安西說過嗎?」
田安然搖頭:「這怎麼開口?我想日子久了安西會知道的。」
兩人說起這些尷尬的事,氣氛顯得有點微妙。蘇定北倒慢慢放鬆了對田安然的戒備。
蘇定北感覺古怪,忍不住問:「你要我幫你轉告蘇安西嗎?」
田安然也嚇了一跳:「那還是不要了,一切自然點比較好,我是個傳統的人,不喜歡太出格的事。」
蘇定北定了定神又問:「你既然喜歡蘇安西,為什麼要要到外面去胡鬧?」
田安然一下傻了眼:「我胡鬧什麼了?」
蘇定北冷笑:「你一個禮拜去了找了三個小姐,其中還有一個是最低賤的站街女,難道以為神不知鬼不覺麼?」
田安然一聽為之氣結,這事說到誰都可以,說到他頭上簡直是荒唐。對他這種尊崇孔孟的人來說,這是極大的侮辱。
他大怒之餘問道:「這話是誰說的?媽的我殺了他!」
蘇定北注意著他的反應,悠悠開口道:「是蘇安西告訴我的。公司有人寫了報告,不止一個人,好幾個人反映你生活作風有問題。」
田安然聽了這話如遭大錘撞擊,眼前一陣發黑,嘴裡更是又澀又苦:「安西告訴你的?這世界…這世界…當真該如何說起?」
他臉色慘白,坐在那裡再不言語。
他一心做事,自然會觸犯別人的利益。雖然知道底下人對他有些意見,但是萬萬沒想到他們竟然能做出這麼卑鄙的事。
蘇定北看了看他:「我相信你沒有。是他們誣告你。其實有也沒什麼,男子漢大丈夫,這些事情也算正常。我和蘇安西都很開明,這些事情能夠理解,這不影響我們對你的印象。不過我們還是會相信你沒有啦。」
她這話顛三倒四,存心想把田安然氣瘋。
誰知道田安然大力呼吸了幾下,臉色很快就恢復正常:「為人做事但求無愧於心,真者恆真,假者恆假。要做到每個人都滿意是不可能的,田某失態了。多謝蘇四小姐的『開導』。」
蘇定北不甘心繼續進攻:「問題是蘇安西也知道了啊,還是她轉告我的?」
田安然本來平靜下來的心再起波瀾,他酸楚一笑:「知道就知道吧,安西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態度一直很正常。由此可見……其實我是自尋煩惱,我自有我的命運,不該妄求非分之福,誤己更誤人…蘇四小姐,我醉了,想休息。」
他滴酒未沾,說醉就醉。
蘇定北淡淡開口:「你今天不要回去了,從現在起,你的一切行動都要保密。阿梅,你帶田經理到客房休息。」
田安然終於還是被蘇定北最後一句話擊潰。他的涵養功夫,遠沒有想像中那麼到家。
蘇定北看著田安然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夜幕中,心裡突然感覺有點不是滋味。
這外表平和,內心驕傲的年輕人,就這樣被自己弄了一個大大的傷口。
蘇定北沒有大獲成功的快感,相反,她的勝利只讓她知道了自己的虛弱。
蘇定北低頭喃喃自語:「這世界……唉,當真該如何說起?」
「這世界……唉,當真該如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