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名鐵浮圖如牆而進,過不多時,已經漸次逼近宋軍營寨。
「全軍出陣!」張浚眼見敵人逼近,不禁振臂大呼。
他畢竟還是最高統帥,戰爭進行到這個時候,皇帝就在眼前,他卻也只得干冒矢石,就在營門不遠處,督促整個戰局。
看到敵人鐵浮圖逼近,顯然是要強行沖寨,將寨門處的宋軍衝開缺口,以便其餘的重甲騎兵強衝而入。
他連聲下令,命令全軍一起出戰,一時間營內幾百面大鼓一起擂將起來,十幾個宋軍方陣排開陣勢,在營門處排開陣勢,準備出寨與敵人決戰。
曲端亦上馬持槍,在涇源兵隊列中大聲鼓勵士氣,將此戰的重要和皇帝御駕在此的重大關係向將士講明。
他在宋朝西軍特別是涇源軍中,威望很高,由他說出來的話,卻比尋常將領更得將士們的信任。
在他騎馬所到之處,都是歡聲雷動,殺聲震天。
劉錫與劉錡兄弟就在涇源軍陣中,看著曲端如此受到將士歡迎,雖然他們身為主帥,卻也並沒有特別的嫉妒,宋軍上下,西軍中最為團結,劉氏兄弟便是代表,況且劉錡雖然年輕,卻已經有大將之風,對同僚向來以和睦為先,絕不肯為了戰功與人爭執。
在隆隆的鼓聲中,宋軍陣勢排開,魚貫而出。
那些逼近寨牆的金兵原本就很疲憊,宋兵主力一出,他們便緩緩後退,與宋軍先是保持一定的距離,然後慢慢彙集成陣,開始一股股的與宋軍接觸交戰。
刀刃翻飛,長矛戳刺。
刀砍入骨的鈍響,人重傷後的呻吟,臨死前的囈語,馬匹重傷後的嘶叫,使得整個戰場,有如鬼域。
「涇源兵,迎敵!」劉錡率領部下,一直注意著敵人鐵浮圖的動向,待看到這些鋼鐵怪獸越逼越近,他咬咬牙,振臂大呼,下令自己屬下的一萬多涇源兵上前迎戰。
他的部下,也有相當數量的弓弩手,與敵人剛接陣時,還有不少弓弩手發射弓箭,一陣陣密集的箭雨,就落在金人頭上。
只是這些鐵浮圖都是身佩重甲,加上持有鐵盾,一看到箭矢飛來,便一個個略做躲閃,或是舉起盾牌來抵擋,如此一來,箭矢對鐵浮圖兵的殺傷,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一面是一萬多人的宋軍精銳,一面是女真人征服南北的百戰雄兵,一陣箭雨飛過之後,兩邊立刻撞在一起。
「轟!」
一柄大斧猛然間砍在一個宋兵的身上,自肩胛骨斜劈而下,將他上半身一分而二,骨骼斷裂,血水和著內臟猛然飛出,血撒大地。
一眾宋兵看紅了眼,十餘人一起圍上,不顧旁邊女真人的刀劍,刀砍矛刺,一時間將那女真人砍翻在地。
只是對方身上的重甲太過硬實,縱是當時被砍翻在地,身受重傷,卻只要一時不死,便仍然有一戰之力。有那女真人渾身是血,卻兀自在地上抱住宋兵的腳,一直待將對方也摔倒為止,然後一撲而上,牙咬手掐,至死方休。
如此一來,雖然涇源兵是西軍精銳中的精銳,以一萬餘人對著對方三千人,卻仍然是抵擋不住,鐵浮圖不斷向前,拋下倒下身死的戰友,如同一根尖銳的鐵矛,直刺入宋軍體內。
只是宋兵人數遠過金兵,在這小小的狹窄戰場上,金軍的精銳重甲騎兵施展不開,無法衝刺,而宋軍的將領都是經驗豐富,臨陣指揮很有章法,過不多時,又有一個宋軍萬人方陣斜插而上,在劉錡的後方將鐵浮圖緊緊圍住,前後夾擊,使得對方不能一意向前,衝刺的銳氣大減。
待對方速度和衝勁一緩,劉錡所部卻是稍稍退卻,又一個宋軍方陣開上前來,將敵人死死擋住。
如此幾次三番,鐵浮圖女真戰士雖然都是精銳,力氣足以負重,勇氣足以應付重重包圍,卻也無法如此的消耗。
萬戶韓常一直留在宗弼身邊,他的漢軍隊伍比不得女真人,在這樣的決戰中被第一輪派去沖營,此時退敗下來,重新修整。看到鐵浮圖陷入苦鬥,他卻是很是著急,急忙策馬趕到宗弼身前,大聲問道:「元帥,鐵浮圖只怕撐不住了?」
宗弼也是咬牙,道:「鐵浮圖衝陣厲害,但對方一旦擋住,不能前行,負重太大,只怕堅持不了多久就會力竭。」
韓常擦一下臉上的血污,請命道:「既然這樣,我再去沖一陣,把鐵浮圖救下來。」
宗弼看他如此,又見他部下軍隊都是疲憊不堪,難得的關切道:「你部也很疲憊,不如我自己去衝殺一陣。」
說罷,也不待韓常回答,便揮手下令,帶著自己一向親自統領的三千拐子馬鐵騎,向著不遠處的戰場衝去。
他身著白袍,騎白馬,一馬當先,來回奔馳,不斷的鼓舞著部下的士氣。
連他在內,所有的金人將領均是明白,這一戰打到現在,所有的金兵陣勢均是被大隊的宋兵包圍分割開來,各自陷入苦鬥,只要有一部份的金兵不住,敗退下來,就會造成全局的潰敗局面。
在此之前,宗弼雖然覺得對方難鬥,卻也並沒有想到,戰局竟會打的如此慘烈。
二十餘萬人在方圓十里不到的戰場,來回衝殺,戰做一團,在宋軍將領的指揮下,宋軍充分利用了自己的人數優勢,加上士氣高漲,又在開始金兵衝擊營寨時將敵人的銳氣和衝擊力消耗掉,是以戰至此時,大部金兵已經陷入了各自為戰的苦境,不能集結成團,很難應付優勢宋軍的攻擊。
曲端,劉氏兄弟二人,還有他們屬下許多將領,都是宋室難得的名將,良將,而劉錡更是在多年以後,曾經以兩萬人在正面戰場擊敗過宗弼的主力,宋軍在這些將領的指揮下,使得戰場形勢慢慢往著有利於已方的方向傾斜,並不為奇。
而當宗弼率領三千拐子馬疾衝向前時,總以為以這支生力軍可以稍稍改變一下戰場形勢,所料不及的是,他部下的女真萬戶赤盞暉苦鬥半日,卻是無巧不巧,在這個時候敗退下來。
五六千女真士兵,在赤盞暉的帶領下,雖敗不亂,緩緩後退,損失到並不是很大。
只是如此一來,整個鐵浮圖和宗弼所部的兩翼,卻完全暴露,被追擊上來的宋兵團團圍住。
待赤盞暉發現情形不對,想回軍去救,敗退之軍,卻是無法鼓勵再戰。
宗弼亦被圍在陣中,他暴跳如雷,親自持矛四處衝殺,卻只覺得,對面的宋軍越來越多,自己部下的這點生力軍,卻被對方如海綿吸水一般,漸漸將銳氣和體力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