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圖 第二卷 第四章
    各人聽得此言,心情振奮,俱道:「官家此言有理!」

    計較已定,各人剛要起行,沈拓卻向那蒙古十夫長問道:「村裡駐紮的金兵多不多,百姓都逃光了麼?」

    那十夫長躬身一禮,極利落的答道:「駐在村裡的金兵怕有一百來人,多半是契丹或漢兵,女真人沒幾個。我遠遠聽的,全是漢話和契丹話。百姓麼,只怕都死光了吧,村頭小河溝裡,全是百姓的屍首,天雖不熱,卻臭的熏人!」

    他說的若無其事,死的反正也不是蒙古人,就算是蒙古人,想必這十夫長也不在乎。

    沈拓最恨屠戮,當下恨的咬牙切齒。

    各人看他臉色,便道:「不如把這小隊金兵宰光了,咱們再走不遲。」

    那十夫長也道:「他們軍紀很是不好,其實上頭派這隊金兵過來,應是把守這道路的,這些狗兵全駐在村裡,貪圖舒服。這樣的軍人,咱們一回合就全殺光了。」

    沈拓終下決心,揮手道:「好,將這些畜生殺光,一個不留。」

    這一路行來,為了害怕暴露行蹤,哪怕是有人尋釁,沈拓的態度也是能躲則躲,能逃則逃。三百蒙古兵全是乞顏部的精銳,一個個嗜血善戰,跟著沈拓跑了幾千里,一個仗也不敢打,心裡當真是憋氣之極。

    他這一聲令下,百夫長赤那獰笑一聲,向著沈拓道:「跟著皇帝幾千里,唯有這一道旨意,最合咱們的心意。」

    說罷,他當先狼叫,手持鐵矛,向著不遠處的村落衝去。

    在他身後,近三百蒙古兵相隨而叫,一個個緊隨而去。過不多時,只見那小小村落裡煙火升起,隱約間,可以聽到慘叫求饒聲。

    不過小半個時辰,近三百蒙古兵已經將村落裡的百來名金兵全數殺光。待他們殺氣騰騰,血染戰袍奔回時,幾個宋人衛士,竟是沒來由的覺得膽寒心跳。

    此事過後,他們並不刻意隱諱行蹤,路遇大股金兵,便加以躲避,小股金兵,則上前痛殺一氣。旬月過後,整個鄜延路上下皆知,不知道從哪裡跑來一股蒙古騎兵,竟是逢人便殺。

    沈拓原以為這樣的行動,必會引得金兵大股來剿,卻是不知什麼原故,整個鄜延數州,金兵數量竟是不多,任由得沈拓等人一路大殺特殺,一直衝過渭水,過得永興,卻是輕鬆到得宋人地界。

    宋境卻與來時的諸州相同,百姓離散,烽火處處。有小股宋軍騎兵見了沈拓一行,卻也並不上前,只是急速而退,顯是要回去稟報上官。

    康承訓見沈拓低頭沉思,「官家,對面就是涇原地界,大宋在此必定集結重兵,不若派臣前去通傳,否則一會大兵雲集,不好說話。」

    沈拓心中所思卻並不在此。此處情形很是詭異,金兵看似強大,其實駐防的幾萬兵馬多半是步兵,而且以契丹和漢兵為主,戰鬥力很是低下。

    而與之相反,一入宋境,小股的騎兵隊伍已經見了十幾支,而且部勒分明,軍紀嚴明,一看到沈拓眾人,並沒有人上來貪功邀鬥,而是有的迅速後退,有的遠遠相隨觀察。

    看軍旗番號,也是分屬不同的部隊,如此一來,宋兵在涇源一帶集結大軍,已屬明顯之極。

    「官家?」

    沈拓半天不答,康承訓卻是急的滿頭大汗。兵凶戰危,一會子幾千宋兵湧將過來,到時候就算表明身份,誰知道是不是刀槍無眼,萬一傷了沈拓,那可真是百死莫贖了。

    「好,你去吧,萬事小心。」

    「是!」康承訓興奮的滿臉放光。萬里奔波,所為之事正在今朝。

    「承訓,稍等。」

    沈拓將康承訓叫住,沉吟道:「咱們君臣倉猝奔逃,身上什麼信物也沒有。事情順遂便也罷了,若是……」

    康承訓只是武人,哪裡懂得沈拓意思。

    若是此地負責的武將首領是趙構心腹,若是沈拓出逃的消息已經南傳,趙構心裡有了提防,這會子貿然與宋軍將領接洽,若是落在有心人的手裡,那可比被金兵抓回去更加淒慘了。

    「種極?」沈拓稍一沉吟,心中已有計較。

    「臣在!」

    「你與康承訓一起去,打聽一下,你種家還有什麼人在此!」

    「是,臣曉得了。」

    沈拓聞言,盯視他一眼。康承訓不懂的事,這種極小小年紀,竟似明白沈拓之意。

    數月奔波,種極已是鍛煉的極為沉穩堅毅,黝黑的面孔上,竟是面無表情。只是與沈拓面光相接時,到底是年紀尚小,忍不住將眼簾低垂,不敢與沈拓對視。

    沈拓微微一笑,只道:「折孝忠,薛強,你們與種極同去。」

    幾個西兵世家的少年一起應了,策馬到得種極身後,相隨著康承訓一同向南奔去。

    此時天近正午,又時值四月,各人立馬在平原高崗,又是都身著戰甲,沒有樹木遮陰,太陽直灑下來,不一會功夫,只覺額頭後背上,汗水直冒。

    沈拓微一招手,合不勒送給他的幾個那可兒立刻上前,知道他意思後,便立刻將腰間皮囊解下,遞給沈拓。

    沈拓手持皮囊,仰頭痛飲,甘洌清甜的河水直入喉中,幾大口喝下來,只覺得身上燥熱稍去,漸漸清涼。

    因笑道:「喝水比喝馬奶解渴,你們也喝。」

    幾個蒙古人一起搖頭,憨笑道:「官家自己喝便罷了,咱們還只是喝馬奶。」

    當時蒙古人純樸之風尚存,出征遠行,什麼行李也不必帶。只是在身上佩一個皮囊,一則可以盛裝馬奶,征戰渡河時,將皮囊鼓氣充滿,便是一個上好的渡河工具。除此之外,只有一些用來縫補衣甲的針線、弓弦等物。除此之外,竟是身無長物。

    渡沙漠時,曾經有好些天食物飲水接濟不上,沈拓等宋人也只好喝馬奶來活命,旁人也罷了,沈拓每次喝時,都如同喝藥,當真是苦不堪言。

    沈拓見他們搖頭,也不勉強,只又笑道:「也罷,待到了州縣府城,朕必定多賞好酒給你們,讓你們喝個夠!」

    此話一出,不但幾個那可兒大喜,就是其餘的蒙古將領,也是喜上眉梢。

    沈拓待自己的宋人侍衛尚有些恩威並施的味道,待這些蒙古兵將,卻是從不斥責打罵,是以這些蒙古人雖然遠離故鄉,卻也知道只要沈拓有朝一日重得帝位,他們必定多得金銀賞賜,竟是沒有人以離家萬里為苦。

    而沈拓心中亦是明白,眼下他可以倚重的完全信任的,除了那少數幾個侍衛外,便是這一群率獸食人的蒙古人。

    各人正在歡喜,幾個蒙兵卻用蒙語大叫,沈拓急忙回頭,卻見不遠處的地平線上,無數宋兵正黑壓壓的湧將過來。

    沈拓渾身一震,心知絕不是前來迎接自己。雖然隔的尚遠,卻能看的出這大股宋兵是以戰陣模樣壓來,刀手、矛手、箭手,依次排開,陽光下,兵器耀眼,人行處,塵煙滾滾,遮天蔽日。

    「克魯,克魯!」

    蒙古兵生性凶殘擅戰,眼看對方是成戰陣而來,卻也不懼,一個個用蒙語起勁大叫,喊打喊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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