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勳章 雪落風起 第一百一十八章:敗露之前(下)
    和外事寓所內疑雲密佈的情形相反的是外面的街道,由於仍舊未到午夜的緣故,所有參加預定慶典活動的生物仍舊在盡情的狂歡著;和這些狂歡的生物笑容洋溢的表情截然不同的,是奎靈那斯提精靈太陽詠者都靈的小女兒、狄琳的妹妹——狄綺的表情。

    此刻她正在一名比都靈還要蒼老的精靈陪同下,淚流滿面的往奎靈諾斯城內走去。狄綺身旁跟隨的,是她的老師,也是奎靈那斯提精靈中最精通魔法的幾位老者中的一個——奎恩。此刻他的臉色比狄綺的臉色更難看,不但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而且他那乾癟的嘴唇還在不停的顫抖著,彷彿是在害怕,又彷彿是在生氣。

    究竟他們兩個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情呢?事情要從今天下午說起。由於有了狄琳的去前車之鑒,因此自從狄琳死後,都靈對狄綺的管教就異常嚴格,除了特定的節日外,一概不允許狄綺出門。試想一下,一個一百二十歲(約合人類十六歲)的女精靈,整天被關在家裡,這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對於這樣一個可憐的女孩子來說,姬斯-卡南紀念日以及紀念日前夕這兩天自由的時間究竟有多麼的珍貴,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奎靈那斯提精靈每年為數不多的節日中,只有這個節日是兩天,其他的都是一天,因此每到這個節日,狄綺都會雀躍不已,毫不誇張的說,在這個節日來臨的三個月甚至更久的時間之前,她就已經開始考慮要怎麼過這兩天了。

    今天早晨,狄綺得到了他年邁的父親——都靈的批准,自由了,可是出去隨便玩了!其實,所謂的自由仍舊是不自由的,每逢節日出行時,狄綺的身旁總是會有一位名叫奎恩的老者,這位老者的職責就是要確保狄綺周圍是純潔的。所謂「純潔」,就是指沒有男性精靈的出現。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些垂涎於越長越漂亮的狄綺的美色的奎靈那斯提精靈們,無一例外的都熱切盼望著那名叫做「奎恩」的老精靈早日入土為安,好讓他們能有可趁之機。遺憾的是,奎恩的壽命彷彿特別長,而且他的身體也彷彿特別好,今年已經八百多歲的他耳不聾,眼不花,更為恐怖的是還能一口氣登上奎靈諾斯城最高的建築——那座五層高的鐘樓!

    奎恩的長壽讓所有揶揄狄綺美色的登徒子們都覺得很無奈,看著狄綺出落的越來越漂亮,而那個「老不死」的奎恩又是地地道道的老而不死,許多原本有想法的精靈都打消了邪念,並且都沮喪的承認,奎恩的確是奎靈那斯提精靈中的一朵奇葩——蒼老的奇葩。

    整個上午,狄綺都在逛街,逛這個陌生的奎靈諾斯城。由於出來的次數太少,很多街道的名字狄綺都叫不上來,逛了一上午之後,狄綺提出要求,想要去奎靈那斯提森林裡的「淚潭」沐浴……

    淚潭以及它附近的森林是奎靈那斯提精靈中只有少數貴族女性才可以踏足的區域,當聽到狄綺說出淚潭兩個字時,奎恩直接被嚇得坐在了地上,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去,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絕對不能離開狄綺,因此奎恩想方設法哄勸狄綺,不要去,可是,由於在「牢籠」中聽一位年長的侍女不無羨慕的說起過淚潭,說要是能在死前去淚潭沐浴一次的話,死也瞑目了,因此狄綺固執的要去,在她看來,去淚潭沐浴這件事本身彷彿就是布料上的一個商標,能夠將她的身份提升的更高、能夠更完美的體現她的價值,其實,從這一點來說,很多這個年齡段的人類女孩子也都有類似的價值觀和執念。

    可是安分守己的奎恩怎麼敢去?他能夠活得這麼長久,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有著強大的魔力,更為重要的原因是自從成了老人後,他以虔誠的態度遵循一切規則,上至族規,下至奎靈那斯提精靈的兒童守則,他都一一遵從,因此他活的心安理得,心安理得的奎恩自然是越活越輕鬆,越活越長久的。

    於是矛盾產生了,狄綺哭著鬧著非要去不可,而奎恩推托著、敷衍著不讓狄綺去,就這樣兩人一直僵持到了下午,當發現自己寶貴的自由時間已經被面前這個廢話連篇的老精靈耗費去近四分之一的時候,憤怒的狄綺決定自己行動,可是……都靈之所以會放心的把狄綺交給奎恩看管,自然是有他的深意的,奎恩的魔法可以輕鬆的應對狄綺任何衝動的行為,而且還能保證狄綺毫髮無傷。

    最終衝動的狄綺被奎恩禁錮了,隨後奎恩想要把狄綺帶到都靈那裡去,讓她的父親親自管教她,狄綺知道如果自己的父親發現自己有出城的企圖,那麼在以後悠長的歲月中,自己很可能會一直被「關押」在家中,過著真正的「大家閨秀」生活,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當感覺到危機降臨,自己更為悲慘的生活即將開始的時候,狄綺做了一件嚴重削減奎恩壽命的事——她對奎恩說了一句話,這句話的內容是:「如果你真的將我送到了我父親的跟前,我絕對會直截了當的告訴他,你曾經猥褻過我!」

    這一句話對於奎恩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個小女孩兒居然會說出如此「恐怖」的話,當他看到被禁錮的狄綺決絕的眼神時,數百年來都未曾流過淚的奎恩哭了,他一邊哭一邊懇求狄綺不要去,更不要誣陷他,可是,長久的「囚禁」生活讓狄綺的性格變的孤僻而任性,按理說,任何一個精靈看到這樣一位老者痛哭流涕,在可以轉圜的情況下,他們都會被感動,都會覺得內疚的,可是,狄綺沒有。

    用人類的形容詞來說,狄綺把自己當作了一個囚犯,而都靈——他的父親則是牢頭,至於奎恩,則順理成章的扮演了獄卒這一角色,因此一直以來狄綺都將奎恩看作是最直接的壓迫者,而不是一個慈祥的,悉心照料自己的老者。因此狄綺非但沒有被奎恩的淚水感動,反倒向他施加了更大的壓力,狄綺是這麼說的:「如果你再不帶我出城去淚潭玩,我將立刻去向我的父親控告你猥褻我,而且是很多次!很多很多次!或者……你現在就殺掉我!」

    狄綺之所以有這麼孤僻暴戾的性格,其實完全是一種被動的心理扭曲造成的,從小她就沒有夥伴,不知道什麼是容讓,什麼是關心,在都靈的嚴厲管教和奎恩盡職盡責的看護下,她沒有受過委屈,更不可能去體諒別人,客觀的說,狄綺之所以形成這種性格,和都靈畸形的家教觀念是有著密切關係的。

    狄綺的話讓奎恩覺得自己要死了,他知道這個平日裡少言寡語的小女孩兒向來說到做到,而且極為有韌性。他曾經親眼看到這個小女孩因為賭氣而絕食直至昏迷,更見過她為了能夠偷偷出去玩用一根繡花針從自己的臥室挖了一條地道,一直通到詠者的府邸圍牆內,若不是在她即將大功告成的前幾天詠者府邸內招收了一位體重超標的侍衛,而那名侍衛不小心踩塌了地面,發現了她的這一秘密的話,狄綺很可能已經逃走了。知曉狄綺種種厲害之處的奎恩無奈的屈服了。

    擁有強大魔力的奎恩輕易將自己和狄綺傳送到了淚潭旁,奎恩很幸運,由於城內的貴族們都在忙著為明天的姬斯-卡南紀念日做準備,因此此刻的淚潭內空無一人。也許你會奇怪,為什麼奎恩會知道這個禁地的具體方位?具體原因就不詳細說明了,畢竟是關乎一個善良老人的聲譽,用一句話概括:誰不曾青春年少,誰不曾年少輕狂?奎恩年輕的時候,也是很有創意和勇氣的……

    來到淚潭後,奎恩快速的在淚潭周圍布下了多達九十四層的結界,在確保了連一隻蚊子都無法靠近淚潭、連視力最好的精靈也無法看到淚潭附近及水面上的景色後,奎恩的心裡稍稍好受了一些,一切準備妥當後,這位老人被狄綺毫不客氣的趕出了結界,隨後狄綺勇敢的脫光了衣服,跳入了淚潭。

    由於淚潭內水的比重比較特殊,所有精靈在墜入後如果不用力下潛,都會只漂浮在水面上,發現這一特點後,狄綺在淚潭內玩起了跳水,因為淚潭正中央正好有一塊大石頭。當狄綺玩的不亦樂乎的時候,奎恩一直站在結界外的一棵大樹旁,施放出魔力探查著他所布下的魔法結界,看是否有什麼生物闖入。探查的結果令奎恩很滿意,一直到傍晚,沒有任何生物闖入的跡象,當天完全變黑以後,奎恩有些著急起來,都靈特別叮囑過他,即使是節日外出遊玩,也不能回去的太晚,因此奎恩準備叫狄綺回家,可是,還沒等奎恩行動,他就聽到結界內的狄綺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叫喊。

    聽到狄綺的叫喊聲後,奎恩以和他年紀不相符的速度衝到了淚潭旁,當奎恩來到淚潭旁的時候,他誠惶誠恐的轉過身去——拚命尖叫的狄綺此刻正一絲不掛站在淚潭中央的大石上。

    過了好久,狄綺才淚流滿面的回到了岸邊,在確定狄綺穿戴整齊後,奎恩忐忑的詢問起狄綺事情的結果,當得知狄綺被一個人類看了,而且是在全裸狀態下被看的,奎恩覺得自己的心臟瞬間停止了跳動,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如果找不到那個偷窺狄綺的人類,狄綺會怎麼樣她不好說,自己肯定會被都靈以玩忽職守罪處死!越長壽的人,就越怕死,因此求生的本能讓奎恩忽然爆發了,他拉起狄綺往狄綺剛才指的那個人類逃遁的方向追了過去,經過長時間的搜索後,奎恩不得不承認,要麼是有比他更為強大的精靈偽裝成人類來此窺視了,要麼就是某位好色的大神來了!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一個人類能夠通過他所布下的九十多道結界,更不相信有哪個人類能夠躲過自己的搜捕。

    可是,狄綺一直堅持說那是一個人類,這讓奎恩很傷腦筋,他知道如果偷窺者是比自己強大的精靈或者「神」,那麼自己的罪名就會小的多,畢竟那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可是如果是脆弱而卑劣的人類的話……

    於是奎恩擴大了搜索的範圍,可是他仍舊一無所獲,而且,在這個過程中,狄綺仍舊堅持說那是一個人類;在這個過程中,奎恩多次否定狄綺的推斷,並且拿出了數百個理由證明在奎靈那斯提森林中,不可能有人類出現,而且奎恩多次強調,絕對不可能有人類能夠在不被自己覺察的情況下通過那些結界,其實,奎恩之所以說這些,無非是想讓狄綺相信自己的觀點,進而減輕自己的罪名。

    奎恩的推斷絕對能夠說得上有理有據,可是,什麼事情都有例外,在安塞隆大陸上,如果有一個人類符合例外的條件的話,那麼這個人肯定就是林翼了!

    那個人的確是林翼……此刻林翼正像個沒事兒人一般,和提娜討論著別的問題,絲毫不知道一個淚流滿面的「炸藥」正在往自己所處的這座叫做奎靈諾斯的城市緩緩移動過來。奎恩和狄綺之所以移動這麼慢是因為他們兩個都想多磨蹭一會兒、都想晚點將這件事告知都靈。

    可是,該來的終究是要來,該做的無論拖到什麼時間,最後還是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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