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的身後,幾名日軍騎兵瞪大了眼睛,臉上還似乎凝滯著生前的幾分不甘心,脖子處汩汩噴湧著鮮血,浸透了地面,仍有些許熱氣裊裊升起。
「留下山本,其他人送他們上路,做乾淨點!」掌櫃收起臉上嬉皮笑臉,語氣變得陰冷,和剛才在茶鋪內的一副膽小畏懼,瑟瑟發抖相比,完全判若兩人。
「是!」狗子仍然寡言少語,卻是純樸與視人命如草芥共存,拉過騎兵隊長看也不看,牛耳尖直接在脖子上抹過,噴出的血箭把山本佐之助臉上噴得滿臉都是腥紅的液體。
山本佐之助上牙打著下牙,臉如白紙顫聲道:「饒命!饒了我吧!我給你錢,什麼可都可以給你,放了我吧,我絕對不敢做壞事了。」之前大日本皇軍的威風早就不知道扔到哪裡去。
「放你?做夢!」掌櫃沒半點憐憫的丟了個白眼給一臉可憐兮兮的山本佐之助少佐。
一個小時後,一隊整齊馬蹄聲遠去,離開的騎兵們身後,茶鋪子屋頂煙囪依然不緊不慢的冒著白色的煙氣,破損的大門依然完好無缺的掛在門框上,門前的凍土依舊平整乾淨,茶鋪子後面的雞籠子裡三隻老母雞咯咯地騷動著,一個母雞挪開著肥碩的身子,露出一隻淡黃色的雞蛋,鋪子裡傳來掌櫃粗聲粗氣地訓斥著笨頭笨腦的夥計和收拾桌椅盆碗的碰撞聲,一切平靜的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太陽漸漸快要挪下地平線,寒風凍得任丘縣城門處的日偽軍士兵們縮著脖子不住咒罵著這個幹出太陽不見天暖的鬼天氣。
一隊騎兵乘著夕陽的餘光,出現在任丘縣的西城門外,城上和城下的士兵突然有如臨大敵一般嘩啦拉動槍栓,槍口一致對準那隊騎兵,一個日軍士兵大聲喊:「什麼人?!」
有十二區隊這支陰險的部隊在,就算是日本人自己也不太靠得住,誰知道會不會滿口子日本話,背後裡幹著下刀子的活兒。
「八嘎!我們護送山本佐之助前來上任大隊長一職,你們膽敢阻攔?!」騎兵隊伍前面一個騎兵捏著馬鞭指直著城門上的日偽軍道。
「什麼?!山本大人?!難道是上級派來接任大隊長的山本佐之助!?」城門口的日偽軍一陣慌亂。
其中一名騎兵接過隊伍中一個軍官取出的文件,遞到城門口的日軍小隊長面前,很不毫氣地道:「看清楚了!是你們的頂頭上司!不是八路!」
打量了一下文件,石家莊司令部的紅色大印,沒有錯!日軍小隊長立刻朝著山本大人所在的隊伍方向,立正敬禮,腰桿兒挺得倍兒直,大聲道:「歡迎山本大人到我大隊任職!」轉身對著身邊的士兵們道:「還不讓開路,讓山本大隊長進城,快去通知小野大人!說山本大隊長到了!」
「嗨!∼」「是!」「快,搬開拒馬!」士兵們七手八腳的搬開堵在城門口的障礙物。
以後就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怎麼不能表現的好一點,士兵們個個打起精神畢恭畢敬地作出盡可能標準的軍姿。
騎兵們驕傲地駕著軍馬輕輕的踏在城門口地石板路上前進,隊伍中間的山本佐之助大人僅僅是掃了一眼城門口的士兵們,便目不斜視,一臉嚴肅的跟著騎兵們進了城。
「山本佐之助大隊長到了!」
聽到來自天津警備司令部小柴司令官派出的騎兵隊將接任大隊長一職的山本佐之助少佐從保定火車站護送到任丘縣城的消息,從大隊長一職由正降副,小野的心情並不好受。可還是強做著歡迎的笑容,帶著副官和中隊長等軍官,站到了指揮部門口,恭候山本大隊長的大駕。
遠遠的看到城內主幹道一隊騎兵正疾奔過來,小野二雄立刻迎了上去,恭敬地道:「歡迎山本大隊長駕到!下官小野二雄已經恭候多時!」
「嗯!」山本佐之助不置可否的拉住馬韁跳下馬來,待將韁繩交給邊上的勤務兵時,才淡淡地道:「小野大隊長辛苦了!」
畢竟山本大人是來自石家莊司令部的,接任大隊長一職,名義上也比自己高半級,新官上任必有三把火,不想讓火燒到自己頭上的小野二雄做了請的手勢,道:「下官已備好酒席為大人接風!請!」先拉攏好關係,摸透對方的脾氣,自己以後的日子想必也不會太難過。
山本佐之助臉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目光從旁邊那些軍官們身上逐一掃過,才緩緩的點點頭,跟著小野二雄進了司令部。
喜怒不俱於形,這山本看樣子也不是什麼善茬,小野二雄悄悄給對方打了個第一印像分,他也沒忘了那些騎兵們,轉身對騎兵們道:「各位大人也辛苦了。請到旁廳用餐,請隨意享用,有什麼需要儘管提出!」小野二雄把各方面的功夫做的面面俱到,來自天津警備司令部的騎兵們也用好酒好菜招待著。
美酒佳餚,也讓騎兵們冷傲的臉色變得客氣了些。
賓主落座,山本佐之助先拿起酒杯立起身,小野二雄等人也是趕忙跟著站起來。
「首先為大日本天皇陛下的大東亞聖戰而乾杯!」山本佐之助語氣高亢道。
抬出天皇,誰也不恭敬萬分,小野等日軍軍官無不高舉著酒杯跟著喊:「乾杯!∼」所有人一飲而盡。
濃烈的中國白酒讓一些不勝酒力的日軍軍官呲牙咧嘴了一番,這酒勁兒可比日本清酒可凶狠多了。
小野二雄的屁股剛剛坐下,就見山本佐之助又是滿斟了一杯舉起來,「為了太平洋戰爭的取得戰果而乾杯!」
眾人不得不跟著干了了一杯。
也許是白酒刺激了新任大隊長山本的酒興,接著又是一杯舉起來:「為了大日本帝國即將佔領中國而乾杯……為大東亞共榮圈的勝利而乾杯……」
山本佐之助面不改色地一杯又一杯舉杯致辭,眾人連菜都沒來得及夾上幾口,只好硬著頭皮將一杯杯極烈的白酒往肚子裡硬灌,幾個酒量有限的陪酒軍官叫苦連天,怎麼攤上這麼個典型軍國主義狂熱分子加十足的酒鬼,輪著班的到後面茅房裡去倒貨。
十二區隊,王保接著剛剛發過來的一份機密情報,顛來倒去地在手裡翻著看,一臉的疑惑,這份情報不是十一分區司令部發來的,卻是來自黨中央的專屬電台,黨中央繞過地區司令部直接給一個地方區隊發一份加密電報,這實在是太令人尋味。
「鑒於一九四三年底,十二區隊在石井鎮保衛戰的誘敵深入戰鬥中表現出色,極大的打擊了日本侵略者的士氣,為其他根據地的地方部隊提供了一次極具價值的戰鬥經驗參考,中央情報部門特別獎勵特工一名,負責冀東地區和魯西地區的情報工作,在暗中配合十二區隊抗擊日寇的戰鬥。」若不是反覆看了加密口令,王保還真以為有誰拿他開玩笑窮開心,有聽說過獎官、獎軍功章、獎錢和獎武器裝備的,還沒怎麼聽說過獎一大活人的,也沒個實質性獎勵,只交待了一句在暗中配合戰鬥任務,這什麼跟什麼嘛!?
這個代號為「太郎」的情報人員究竟是何方神聖?!王保還摸不著頭腦,中央情報部門只交待了一個代號和幾個特殊聯絡方式外,其他什麼多餘的參考信息都沒有,在地方部隊甚至在主力部隊眼裡,中央情報部門幾乎是神秘的代名詞,臥虎藏龍,誰也不知道情報部門裡那些人的身份,誰也不會想到隸屬於中共的情報人員會在哪裡出現,若說中央警衛團是高手中的高手,那中央的情報部門就和影子一樣,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在匪夷所思的地方幹出一場驚天動地的大事,若是哪天聽說日本天皇被中央情報部門的人給刺殺了,王保也會毫不猶豫的相信這是真的。
直至解放戰爭結束幾十年的後,極為神秘的中共情報部門也一直保持著神秘的身影,有公開資料可查的也只有原上海建立的中共特科,抗日戰爭期間的延安城外七里鋪情報培訓班和一九八三年建立的國家安全部。
將中共情報部門的電報文件遞到油燈上,被燈芯上的火苗點燃,吞噬,王保將飄落在地上的紙灰用鞋底小心而細緻的磨成再也無法有恢復可能的細末兒,他並不打算將這個情報信息公佈出去,作為中央情報部門的特工,王保也只能極為小心的接應對待。
一九四四年的春季大掃蕩和往年相比,不是日本鬼子例行公事掃蕩根據地,反而顛倒了一下,成了八路軍和游擊隊輪番上場的表演賽,根據地的各支部隊四處出擊,頻繁掃蕩日本人的治安區。
處於京津魯冀間重要位置的任丘縣日軍大隊進攻十二區隊失敗後,元氣大傷,硬是給抗日戰爭以來少有的抗日部隊掃蕩日寇提供了難得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