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吞虎嚥的吃著晚餐,戰士們仍保持著警惕,在三團阻擊陣地前方百餘米處,堆起了幾十個大火堆,照得周圍一片通明,不過敵人好像也相當疲憊,並沒有多少興趣用炮擊炸滅這些火堆。
剛啃完饅頭抹著嘴,李衛就見連指導員丁鶴洋在陣地上點著名,不知道在幹什麼。
「李衛!」丁鶴洋衝著四周圍喊了一聲,陣地上光線昏暗,要找個人著實不容易。
「到!」李衛習慣性的應了一聲。
丁鶴洋一楞,走近了過來,打量了一眼李衛,道:「哼!你小子還沒犧牲啊!」丁鶴洋的筆在手中名冊上李衛的名字上僅僅是點了一點,卻沒勾下去。他已經一連的名冊上勾掉了不少名字,被勾掉的全都是陣亡者。
李衛摸了把腦門子道:「指導員,這什麼話啊?能說點好聽的成不?」
「行,那我就說點好聽的。」丁鶴洋從懷裡抽出一份紙塞到李衛面前,繼續說道:「給,入黨申請書!真是便宜你了」
「啥?」李衛的兩個眼珠了瞪地溜圓?入黨申請書?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組織上居然發展他入黨?
手有些發抖地接過申請書,「真是服務到家啊」李衛不禁感歎,除了簽名,幾乎就是快完工的申請書,只要在末尾申請人處填上名字,基本上就算一份完整的入黨申請。
「倒是便宜你了!害得我們幾個指導員手都抄酸了,你只要簽個名就行了。」丁鶴洋翻了翻白眼,團部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下達了火線入黨的決定,為了方便那些文化不高的戰士們不耽誤戰鬥,各級指導員都在戰鬥的空當兒騰抄了一份份入黨申請,同時由營教導員列出了入黨發展對像名單,直接在晚飯後發下去。
這個命令正是團部的王政委親自發佈的,三團面臨著死戰。為了不讓那些平時努力使自己思想進步的戰士們在這次隨時都有可能犧牲的戰鬥中有任何遺憾,王政委特別開放發展黨員,盡可能為三團保留政治骨幹。
「呵呵,不錯不錯,我好好欣賞欣賞!」李衛藉著遠處地火光細細打量的這份指導員親手炮製的入黨申請書,傳說中的火線入黨申請書啊,絕對的稀世珍品,極具收藏價值。李衛還真捨不得用掉它,存個五六十年,可就是值錢貨。
不過算起來李衛可是正宗的共青團員,眼下能夠入黨倒也不算奇怪,好像現代與這個時代的政治面貌偏偏正巧的合理接應起來。
丁鶴洋沒好氣地道:「快點簽名,別浪費時間!」真看不出來這小李子到底哪時政治思想合格了?丁鶴洋自己根本是一百個不願意把這份申請書給李衛,可偏偏上級居然還同意給他入黨?門鶴洋實在是想得有點頭痛。
借過丁鶴洋手裡的筆,李衛在申請書末尾刷刷幾筆填上大名,道:「嘿,嘿。咱也入黨咧!」
「哼。這只是申請,能不能過還不知道呢,別得意忘形。小心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丁鶴洋不遺餘力地打擊著李衛。
「嘿,那自然是穩過,不信,你問問我手裡的格鬥刺你馬上就會知道答案了。」李衛原形畢露,把丁鶴洋駭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丁指導員哪兒再敢去撩拔李衛,氣急敗壞的跑開了。
呯呯!∼∼∼∼∼
陣地上的值夜的警戒哨幾乎在同時鳴槍報警,日軍大隊突然發動了衝鋒,原本安靜的陣地上立刻陷入槍聲大作的混亂中。
傻傻的看看腕上的手錶夜光指針,不愧是現代敲詐來地高級貨。高性能電池和動能補電裝置,伴隨著李衛在抗戰年代三年多,這塊表依然精確地指出現下時間為凌晨一點多,李衛猛然大聲咒罵起來:「媽的,才一點,還讓不睡不睡了,睡眠不足會影響皮膚的!」被人打斷美夢著實是一件令人非常惱火地事情。
李衛翻身架起了八一式步槍,對準衝來的日軍人影扣動扳機開火,同時吼起了經典的電視台詞:「弟兄們。頂住,給我頂住。」
陣地上席地抱槍而睡的戰士們立刻進入到了戰鬥位置,突如其來的夜戰又被日軍拉開了序幕。
乒乒乓乓打了大半夜直到清晨才安生了下來,雙方混戰幾乎都沒有撈到半點好處,反正八路軍也有打夜戰的習慣,沒讓日本人佔了便宜,丟下了幾十具屍體撤了回去。
早飯過後,日軍開始發動炮擊,似乎非要將整個八路軍的阻擊陣地犁一遍不可。為了減少傷亡,陣地上各營營長讓大部分戰士後撤,脫離炮擊區,只要敵人一發動衝鋒就立刻進入陣地。
不知道哪個八路軍戰士喊了一嗓子:「鬼子又上來了」
密密麻麻的日軍士兵的身影再次擠滿了八路軍戰士們的視野,幾番炮擊後日軍發現效果不大,只得黔驢技窮地老老實實發動人海戰,八路軍戰士已經沒有了昨天看到這麼多敵人倒抽冷氣的反應,更多的是麻木,敵人多了又怎麼樣,該怎麼打,就怎麼打,實在不行了,就抱上幾顆手榴彈衝進敵群,與之同歸於盡,總而言之不放過一個敵人過去。
「殺!」李衛狂吼著帶著一班的脫離出一連的隊伍,直接撲入衝近前來的日軍,其他各連隊同樣有部分班直接殺出,全力打亂日軍進攻節奏,拖住日軍進攻的腳步。
在李衛的帶領下,一班擅長的也是打混戰,敵人越多越適合一班地戰士們毫無顧忌的開槍和白刃戰。
日軍的戰鬥機又再次出現的戰場上空,與昨日的瘋狂攻擊相比,也許是被八路軍全力攻擊遭成日軍戰鬥機被擊落數架,華北日軍再也不能承受戰鬥機這種昂貴的戰爭機械的損失,天空中,日軍戰鬥機的戰鬥方式顯得非常謹慎,作戰區域完全放在阻擊陣地上,再也沒有冒著被擊落的危險進行低空掃射,最多在高空俯衝開火為地面步兵進攻做掩護。
而地面的阻擊陣地上,二營損失了一挺馬克沁後,火力變得相當侷促,僅剩的一挺馬克沁只能把全部精力放在對日軍的地面壓制上,失去馬克沁的范國文並沒有再去搶別人的重機槍,而是從陣地上撿了幾挺日軍的輕機槍,為戰友反衝鋒做火力支援,不過,未經范國文精心調試過的日軍十一式輕機槍,令他非常不滿的是鬼子的破機槍供彈性能差不說,槍管還易過熱,射擊精度也不足以令他曾經操作著自己原來的那挺馬克沁那樣,可以肆意掃射著與戰友進行白刃戰中的敵人。
日軍的車輪戰戰術使戰鬥從白天打到黃昏,幾乎沒有任何間斷,人員和武器損耗幾乎快耗盡了三團的老底,這時已經沒有了什麼所謂的預備隊,只有傷得動彈不得的重傷員被撤出陣地,只要能拿得動槍的人早就全數上陣,全團上下所有的戰鬥人員心底都跟明鏡似的,日軍憑仗著兵力優勢,想磨盡三團的精氣神,只要哪裡稍一出現防過薄弱,必然會遭到日軍全力搶攻。
後方是沒有多少武裝保護的八路軍總部,三團上上下下都死咬著牙硬是撐了兩天沒退一步,每當戰鬥中最危急的時候,八路軍戰士都會像是燃燒自己的生命一樣,猛然狂吼著爆發出自己全數的力氣殺退敵人,軍刺狠狠的扎入敵人的胸腹中,只有李衛一個人知道,這些可愛的戰友們卻是真得在燃燒有限的生命,戰爭結束後,戰爭的隱傷將會在他們的下半生中不斷爆發出來,這也是很多老革命戰士在後半生中,健康急轉直下的根本原因,他們根本透支自己的生命在為國家換取勝利,換取民族的尊嚴。
每一次日軍衝鋒敗退後,阻擊陣地上所有的戰士們都彷彿恍如隔世,都想不起自己是怎麼熬下來的,只要一聽到衝鋒號聲,他們的眼裡就立刻只剩下了不是敵死,就是我活的無窮殺意。
在陣地上翻扒出早上吃剩的饅頭,李衛分了幾個給還活著的人,無視著一身刺鼻的血腥,自己留了一個饅頭啃了起來,二營的炊事班在中午的戰鬥中被鬼子的一發九二式步兵炮擊中飯挑子,炊事班立時陣亡了一半,倖存的炊事兵不顧身上的傷,還欲掙扎著收攏食物,卻遭到日軍戰鬥機的掃射,導致炊事班建制從二營的戰鬥序列中消失了,二營上下除了早飯,整整一天幾乎再也沒吃過什麼東西,儘管喝了幾壺的水,但一天下來卻是半點尿意都沒有。
幸而日軍士兵也不是鐵打鋼鑄,在日軍收兵開飯的停火時間內,三團的阻擊陣地上出現了短暫的空寂,各營的士兵和幹部已經無法確認出自己編制內還倖存有多少人,活著人默默地整理著武器彈藥,撿出還能用的槍支,擺好手榴彈和子彈,等待著敵人的下一次進攻。
啃著冰冷乾硬的食物,李衛一直處於戰鬥中而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下來,從殺戮機械的狀態中恢復了過來。
日軍陣地上又響起了日軍軍官嚎叫著衝鋒前的集結口令,和李衛一樣,其他戰士依然不緊不慢地嚥著嘴裡的食物,冷冷的盯著陣地前方,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彷彿下一刻起他們將不在是人類,或許是沒有任何感情的殺人機器,或許是地獄出來的厲鬼,又或許是其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