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磨合性訓練中,李衛就發現了,分到一班的兩個新兵不是什麼善茬子,郭偉讀過書,有點文化,很能說,學習能力也強,就是喜歡表現自己,往往在演練中特別激動,經常整出些花花腸子,有時衝動起來只顧自己往前衝,而孫宇志正好相反,也許是做學徒出身的,膽子有點小,性格憨實,接受能力弱,往往教了很多遍的戰術動作,仍是要出點岔子。
這兩個新兵可不像丁弘他們三個老紅軍那麼好帶,畢竟老紅軍身經百戰磨煉出來,在集體行動中沒有一絲個人主義的稜角,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配合緊密團結,而郭偉和孫宇志兩個新兵一個喜歡出點小情況,一個跟不上趟,讓一班的訓練變得十分生硬,本來很好的戰鬥陣形一下子漏洞百出,幾乎打亂了一班的運動節奏。
若不是明知宗教導員不會針對自己,李衛還真會以為他故意把這兩個問題兒童分到一班給自己使絆子,不過也好,這兩個新兵在李衛眼裡挺有個性,有稜有角的才好磨,只是經常氣得要暗自咬牙切齒,卻不敢發作,畢竟自己是班長,不是以前的小兵。
為了能夠儘管把這兩個新兵融入到一班的戰鬥團隊中,李衛保持著盡可能的耐心指點著這兩個新人,當然,層出不窮的意外令他的言傳身教大打折扣。
而在郭偉和孫宇志眼裡,李衛卻無異於一個惡魔,一班待了兩三天,郭偉就已經看出來自己和孫宇志掉進了一個大大的火炕,和其他戰友分配的班組相比,一班的訓練強度明顯開了小灶,從早到晚都沒停過,別人休息時自己還得跟著班長苦練,訓練強度不僅大。而且層出不窮的複雜戰術配合幾乎令自己差點反應不過來,一天訓練下來渾身每一塊肌肉都像是在抽筋似的陣痛,雖然李衛沒有作出任何哪怕是凶點的表情和語氣,一直和言悅色,郭偉幾乎認定了這個小白臉少爺班長是在玩自己,啥班長啊,整個兒一笑面虎,白眼狼。和資本家錄削勞苦大眾沒啥兩樣,哪怕是在新兵營裡一直表現的憨厚老實,多大的苦都能吃地孫宇志在訓練結束後,立刻像頭死豬似癱在炕上倒頭便睡。
「老天爺啊,放過我們倆吧!就算沒死在戰場上也要死在訓練場上。」郭偉無語問蒼天,不過幾天後,他連抱怨的力氣都沒有了。
新兵孫宇志依然保持著沉默寡言的個性任憑著李衛班長的擺佈,班長說咋地就咋地,本性憨實的他也瞧出這個李衛班長並非像郭偉說的那樣是什麼少爺班長,不論走到哪裡。他都能從其他老兵眼裡看出來。他們對這個看似白淨文雅的班長的敬畏,至少有一點,不論什麼樣折磨人地訓練班長都是跟著他們自己一起完成的。訓練量甚至要加倍。
「苦不苦,想想紅軍兩萬五,訓練場上多流一滴汗,戰場上少留一滴血,訓練好了,戰場上殺鬼子還不跟宰小雞似的,喜歡宰小雞還是宰老虎,你自己挑吧。」李衛看出來這兩個新兵蛋子日漸不堪重負的模樣,摸了摸鼻子,兼起了思想政治教育的工作。李衛不想再看到戰友有犧牲,他必須盡可能把這兩個新兵蛋子磨煉出來。
「媽呀,果然是最強的一班,這個班若是不強,那才怪了。」郭偉扛著槍作著蛙跳動作,大腿上像是吊著磚一樣死重,每一下跳躍都感覺到自己將會癱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但是李衛眼中像是某中光芒一閃,郭偉不自覺的死命掙盧來繼續跳動。
短暫的午間休息。郭偉坐在一塊樹墩子上,捶著快失去知覺的雙腿,還是忍不住小聲抱怨道:「班長簡直不把咱當人看,瞧瞧別的班,訓練雖然重點,但也不像咱們班這樣把人往死裡整。」
聲音不大,李衛耳朵聳聳,卻聽得清清楚楚,走了過來,嚇得郭偉往後閃,卻使使喚不動兩條腿。
「小鬼,戰場生死只有一眨眼地區別,你看看這些老兵們,實際上能夠活下來地大多是老兵,新兵的傷亡率一直是很高,你不多訓練,恐怕捱不兩場戰鬥就是死人一個。」李衛一副前輩老生常談,教育後輩的模樣。
「別看小日本氣勢洶洶地動不動就掃蕩,還不是在咱們根據地這兒經常吃敗仗,我看小日本地氣數並不長了,其他班的戰士不像咱們這樣訓練,他們還不是一樣可以打鬼子,就是訓練再怎麼樣,還不是一樣擋不住子彈。」郭偉咕噥著,「等打完了鬼子,咱就想回家好好娶一房媳婦,種他幾十畝地,蓋個三間房,這日子過得舒坦。」
聽著郭偉對幸福生活的憧憬,孫宇志臉上也露出嚮往的神色,幾個老兵也同樣動容,是啊,這麼多年了,歷經生生死死,誰都會對和平和安逸的生活產生出渴望。
抗戰還沒勝利,就想著過好日子,這樣的麻痺心理要不得,李衛對這種說法嚴加駁斥,道:「哼,在沒有打敗日本人之前,一切都沒有定論,小鬼子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打敗的,我們只要一鬆勁,小鬼子就會立馬捲土重來,任何時候我們都不能鬆懈。」
李衛並沒有生氣,郭偉的話也同樣代表著營裡一部分戰士的心理,入冬以來,八路軍根據地所面對的多是日軍混成旅組成地雜牌部隊,戰鬥也不是那麼頻繁,在黃涯洞戰役中,算得上正規精銳的日軍主戰聯隊第222聯隊和第三第四旅團運氣不佳,被黃涯洞兵工廠守衛部隊出人意料的壓倒性火力輪了個半殘,41年底,小日本又好死不死炸了珍珠港,結果美國向日本宣戰,日本在華的主力不得不抽出相當的兵力應付太平洋戰爭和美國打死打活,又要抽部隊調向南方緬甸方向,抵制國軍與美軍和聯合攻擊。
眼下雖然有封鎖線讓根據地的生活受到一定的影響,但根據地形勢卻一片大好,八路軍所受到的壓力減輕了很多,軍民們充分得到了休生養息,加上國際形勢不斷暴出利好消息,也使很多人樂觀的認為小日本命不久矣地心理,不少戰士都開始盤算著打跑鬼子後的小日子。
「班長,不要說得那麼危言聳聽,你看看小鬼子,聽說華北和東三省兵力幾乎被抽掉了很多,小日本快玩完啦,真想過上沒有戰爭的好日子。」郭偉臉上一副不相信的模樣,平時他可是很努力學習和關心國際形勢的。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日本鬼子手裡起碼還有百萬的兵力,在華北,哪怕是偽軍也有幾十萬,戰鬥力再差,豆腐渣也能撐死老母豬,只要日本還有一個士兵在,亡我中華之心就不會死,小心他們就趁你鬆懈的時候狠狠咬你一大口。」李衛不惜洩露天機,狠狠的警告著這兩個新兵蛋子,「眼光要放長遠一點,你以為打完鬼子就可以刀劍入庫,馬放南山了嗎?屁,只要中國沒有統一,只要中國沒有立於世界強國之林,戰爭的陰影就永遠不會消失,國與國之爭是沒有任何道德可言的,告訴你們,在任何時候我們都不能放鬆警惕,哪怕是和平了,我們內部和外部的敵人都會妄圖奪取我們的果實,如果大家都像你這樣自以為天下太平,哼哼,中國都不知道被人家滅了多少回。」
李衛卻知道,小日本離投降起碼還有三年多,還沒那麼容易被中國部隊打得抬不起頭,眼下只是時運不濟搞得多頭作戰,疲於奔命罷了,等緩過氣來恐怕又是一番惡戰。
眼見著已經進入四二年,「五一,媽的,五一勞動節又是輪著鬼子勞動的日子。」李衛立刻記起了歷史上的五一大掃蕩,恐怕當初這個大掃蕩在歷史上對根據地的成功偷襲,多半是因為根據地軍民心理上有了鬆懈,過於樂觀估計形勢造成的。
丁弘、莊冬榮和湯少明聽了李衛的話,眼睛中在一陣迷茫之後,立刻清醒起來,再次流露出堅定的神色。
不顧孫宇志的眼色,郭偉卻仍硬道:「根據地的報紙上都這麼寫的,小日本離覆滅快不遠了,寫得有鼻子有眼的,我可新學小學畢業的,總不會看錯字吧。」
「老子大學本科,你算個毛?!」李衛懶得多廢話,一句話就把郭偉的的話頂了回去。
大學?!郭偉有些傻了,這個班長居然還有料沒爆出來,大學對小學而言是多麼遙遠的距離,幾乎只能用仰望去看,大學生班制這個一班還真是非比尋常。
「好好訓練,爭取活下來的每一分機會,別總以為我們的敵人只有日本,將來還有無數場戰鬥在等著我們,不要總幻想著犧牲是轟轟烈烈,死了就是一捧灰,不能為祖國創造任何價值,我們不是為自己而活著,是為我們身後的祖國和家人而活的,只要我們還是個兵,還穿著這身軍裝,還能在戰場上衝鋒陷陣,就不能讓我們更多的兄弟姐妹陷入戰火和血腥之中,我們這條命從拿起手中的鋼槍開始就已經不屬於我們自己,請不要隨便糟踏黨和人民的寶貴財富好嗎?!」現代的語言和文字幾乎是發展到極致,李衛藉著現代人的觀念立刻把話題拔升了一個高度,使郭偉他們不得不去思考,如此刻苦的訓練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合理使用自己這個已經屬於國家和人民的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