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卓膺按照賈龍的吩咐,在狹窄的山路險峻處佈置設防,那麼只需佈置一二百人把守險要,那麼董卓軍也不能偷渡;如果卓膺將大營紮在山道之上,佈置少許防禦工事,那麼董卓軍不要說區區七千疲憊不堪的步兵,便是有百萬全副武裝的大軍,也將在天險之下被卓膺活活拖死。
但事實就是這麼殘酷,因為好色而丟失了葭萌關,被劉焉丟官降級還險些殺頭的卓膺心中不平衡,又認為陰平無路可通而掉以輕心,不肯到那險僻之處去吃苦,將大營搬到無險可守的盆地之中紮營,這個致命的失誤不僅給了李傕徹底打亂益州軍的防守部署的機會,還將讓卓膺把自己的命都丟了。
「殺啊!」益州軍營寨的寨欄雖然堅固,但沒有了拒馬鹿角的保護,在七千經過千錘百煉的董卓軍將士面前卻像一個紙糊的玩具一樣被迅速掀翻,裝備幾乎丟光又飢寒交迫的七千董卓軍將士潮水般殺進大營,營寨裡有溫暖的火爐,有熱騰騰的飯菜,有暖和的被窩,有戰馬,有可以舒舒服服睡一覺的帳篷,這些正是這支董卓軍將士所需要的,在生死絕境面前,本就驍勇善戰的董卓軍將士成倍發揮了戰力,只是苦了那些可憐的益州軍,還在床鋪上奇怪那裡來的喊殺聲,就被洶湧而進的董卓軍士兵剁去頭顱,連起身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董卓軍殺進大營之時,卓膺還在大帳之中摟著兩個歌女飲酒,欣賞歌舞,忽然聽得帳外喊殺之聲,卓膺正欲派人出去查看,一員偏將跌跌撞撞的衝進來,剛進大帳就哭喊道:「卓將軍,不好了,董卓軍,董卓軍殺進來了。」
「媽呀!」卓膺懷中的兩名歌女一起尖叫,嚇得直往卓膺懷裡躲,最近在劉焉的宣傳下,董卓軍已經成了益州人心中的魔鬼,專門吃人肉喝人血的魔鬼。
「寶貝別怕,有我呢。」卓膺先安慰懷中的美女,又訓斥那偏將道:「胡說八道!董卓軍是天兵天將嗎?從劍閣飛到這江油?一定是小股土匪騷擾,快些點起兵馬,將來犯的盜匪全部宰了。」
「將軍,不是盜匪啊。」那偏將急得大哭,「來的真是董卓軍,雖然他們的軍衣破破爛爛,但確實是玄黑色的董卓軍軍衣!」
「他們是從那裡來的?」卓膺見那副將已經急哭了,也相信了七八分,慌忙起身出營查看,可卓膺剛走出大帳,李傕已經迎面殺來,「賊將受死!」李傕大喝一聲,抬手便是一槍,卓膺措手不及,被李傕刺中面門,當場斃命。
李傕殺死卓膺,轉手又挑死卓膺副將,卓膺的親兵也被洶湧而上的董卓軍將士淹沒,李傕又提槍殺入大帳中,見帳中竟有十幾名年青的歌女舞女,正在帳中驚叫躲藏,李傕哈哈大笑,「別怕,本將軍不會傷害你們,但你們得給弟兄們暖被窩。」平時嚴管士兵,戰時允許軍士姦淫擄掠,董卓軍這些不成文的規矩是康鵬默許的,所以李傕敢抓舞女淫樂,也不用怕事後康鵬怪罪。
幸虧李傕想起自己手裡兵力不多,需要抓俘虜補充兵力,及時制止部下屠殺毫無準備的益州軍士兵,允許敵人投降,否則卓贗的五千士兵定然會被已經殺紅了眼的董卓軍士兵屠戮得一乾二淨,饒是如此,五千益州軍能夠活著投降的也已經不到三千。
當夜,李傕、李蒙與王方三人輪流值勤,將投降的益州軍士兵趕出帳篷,讓疲憊不堪的士兵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李傕等人清點戰果,因為卓贗是劉焉的嫡系,裝備補給比賈龍部隊要好上許多,倒也便宜了糧草輜重丟棄殆盡的李傕軍,共計奪得兩千多匹戰馬,足夠李傕軍使用一月的糧食,軍械武器不計其數,讓幾乎成為叫花子一樣的李傕軍上下渙然一新。
見糧草充足,王方建議道:「將軍,我軍士兵太過疲勞,左右現在糧草充足,不如就在這營寨中休息數日,讓士卒休整一番,恢復戰力。」
「不行。」李傕搖頭道:「兵貴神速,我軍神兵天降,突然出現在敵人兵力空虛的大後方,應該乘敵人措手不及的時候繼續前行,拿下成都,否則敵人反應過來,集結兵力反撲我們,我們這點人就不夠他們塞牙縫的了。」
李蒙與王方點頭,表示理解李傕的意思,李傕又命令道:「集結士兵,我要訓話。」
不一刻,兵力集結完備,李傕登上點將台,面對著仍然處於疲憊狀態中的董卓軍士兵與益州戰俘大聲說道:「弟兄們,我知道你們累,也知道你們想休息,可不行啊,時間不等我們,我們現在只有七千人,加上戰俘也不到一萬,這點人在益州的幾十萬大軍裡,就像往大海撒一把鹽,根本沒用,所以我們要乘敵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拿下空虛的成都。」
李傕清清嗓子,又大聲說道:「太師賞罰分明,本將在這裡向你們保證,不管是西涼軍,還是新加入我們的益州人,只要拿下成都,本將就包你們陞官發財,金子、女人和土地要什麼有什麼,下半輩子吃香的喝辣的,絕不食言!」最後,李傕又鼓動道:「弟兄們,成都的寶庫、美女、官位在等著我們,拿出我們的速度,飲馬成都!」
「飲馬成都!」被李傕的描繪的美好情景鼓動,董卓軍的丘八大爺們個個血紅了眼睛,聲嘶力竭的大喊起來,「飲馬成都!飲馬成都!飲馬成都!」就連那些益州軍俘虜也跟著大喊,在這戰火紛飛的亂世中,什麼都是假的,只有自己的命才是真的,士兵被俘後掉轉槍頭反擊故主也很正常,何況還有錢、女人和土地的誘惑。
當下,李傕為表決心,立即燒燬剛佔領的大營,帶上舊軍與降軍近萬人,殺氣騰騰直奔江油。正午時分,李傕軍殺至江油城下,而此刻益州軍後方的江油城中還是一片歌舞昇平,絲毫沒有準備城防,連城門都沒有關閉,讓李傕軍長驅入城,直奔江油駐軍軍營,將目瞪口呆中的江油守軍解除武裝,頃刻間便控制了城防。
控制城防之後,李傕帶軍趕往江油府衙,不料卻撲了一個空,這時忽又聽得江油糧庫一帶有人廝殺,李傕忙又帶兵趕去,卻見江油守將和十餘名益州軍士兵帶著火種正與十名黑衣人廝殺,李傕大喝一聲衝上前去,將那手執火把的江油守將刺死,其他軍士也湧上去,將那十餘名企圖燒燬糧倉的益州軍士兵剁成血肉泥團。
救下糧倉之後,那十名黑衣人上來給李傕行董卓軍軍禮,為首那人道:「暗月組二十一號,攜二十二號至三十號見過李將軍,恭喜將軍立下不世奇功,我等奉太師之令接應將軍,已在江油等候將軍五天了。」那人又取出腰牌,「這是我等腰牌,請將軍查驗。」
「什麼?」李傕又驚又喜,「太師他早知道我一定能成功?」
那暗月組二十一號含笑點頭,又從懷中掏出一份公文,大聲道:「大漢尚父董太師鈞旨,請將軍接旨。」
李傕慌忙滾鞍下馬,單膝跪下道:「末將在。」
那暗月組二十一號展開公文念道:「衡將軍李傕,有勇有謀,行人所不能行,偷渡陰平攻克江油,建不世奇功,特加封平南將軍,官升三級,賜金幣五千,食萬戶,賞陰平侯,其餘人等,皆官升三級,具有封賞。」
「謝太師。」李傕狂喜著道謝,同時對康鵬佩服得五體投地,偷渡陰平能夠成功,連他自己以前都沒敢想像,但康鵬竟然能夠未卜先知斷定他能夠成功,實在讓李傕難以想像。當然,這也是康鵬所要的目的。
「恭喜將軍了。」那暗月組二十一號又說道:「將軍還不能休息,太師的意思是,希望將軍能再接再厲,直搗成都,逼迫敵軍主力與我軍決戰。」
「那還用說?」李傕跳起來大叫道:「弟兄們,準備出發,下一步,拿下涪城!」
四天之後,李傕軍殺至涪城,涪城軍民認為是神兵天降,不敢抵抗便全城投降,讓李傕順利接收綿陽,也讓李傕軍的部隊規模擴大到一萬二千人,至此,李傕軍已是強弩之末,連續的急行軍耗光了每一名將士的體力,李傕只得讓士卒休息數日,但離益州府所在地成都已不過三百六十里,就像刀尖一樣,隨時可以捅進益州心窩。
李傕無奈的稍微擔擱,他神兵天降的消息便被快馬送到成都,送到正為賈龍企圖造反的謠言擔心的劉焉手中,劉焉覽信大驚,慌忙召集文武商議對策,文武到齊之後,劉焉向眾人出示涪城告急書信,頓時滿堂大嘩,無不面色發青,牙關打顫。
「諸君,數目不詳的敵人突然從天上掉下來。」劉焉愁眉苦臉的說道:「離成都僅有三百六十里,成都危在旦夕,可益州的二十二大軍在劍閣與沓中與敵軍對峙,剩下的四萬分佈在益州各地,一時不能集結,不消數日,敵軍逼近,成都僅有的兩萬大軍該任何抵擋?」
劉焉問計,大堂之中卻變得像墳墓一樣安靜,掉一根針在地上彷彿都能聽到,良久,從事王累方才諫道:「主公,敵軍雖然勢大,可遠來糧草不繼,我軍只需據沱水堅城穩守,待敵人軍糧用盡,不戰可破。」
「這我也想到了。」劉焉皺眉道:「可倘若堅守不住呢?我們可是連一條退路都沒有了。」王累不敢說話了,他也非常清楚益州軍與董卓軍的戰鬥力有多大。
「父親,我等不如退出成都,到南郡避難,並可借南蠻之兵,以期光復。」說這話的就是劉焉的嫡子劉璋了,他最是膽小懦弱不過,一聽大軍逼進就想逃跑。
「胡說八道!」劉焉大怒,訓斥這個不爭氣的兒子道:「那前線的二十二萬大軍怎麼辦?沒有後方支援糧草,全部餓死在前方嗎?」說到這裡,劉焉又恨恨道:「那南蠻蠻族與賈龍勾搭甚緊,那賈龍又甚不可靠,已有傳言說他與南蠻勾搭,要將益州獻給董賊,自領州牧,倘若傳言屬實,我等豈不是羊入虎口?」
「主公,不如抽調劍閣兵力回援?」費觀諫道。
劉焉不說話了,皺眉沉思半晌,方才自言自語道:「好是好,可前方的兵力本就不如董賊,再抽調兵力,劍閣只怕也要危險。」
這時,張松之兄張肅說道:「主公,據家弟來書告知,少主勇冠三軍,智勇雙全,在前方屢破董賊,只恨那賈龍掣肘,才未給董賊致命一擊。小人建議,主公將前方兵權將與少主,罷免那怯懦懼戰的賈龍,命少主立即與董賊決戰,以少主之能,定可擊破董賊主力,再收兵回川,關門打狗全殲來敵。」
張肅話音未落,費觀便連連擺手道:「不可,不可,賈老將軍的堅守之策才是上計,我軍野戰尚遠不是董賊對手,不可決戰。再說……」費觀不敢再說了,只是心裡補充一句,「再說那劉循不過是紙上談兵的趙括,把兵權全部交給他,與將前線的十幾萬將士送上懸崖有什麼兩樣?」
張肅與費觀在大廳中僵持不下,劉焉取捨兩難,正猶豫間,傳令兵又送來劍閣的緊急文書,劉焉展開一看,一張老臉頓時變得比死人的臉還蒼白,失聲道:「賈龍與南蠻兵勾結,想把劍閣獻給董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