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董卓大傳 第四卷 第十九章 賈詡進劍閣
    青衣儒衫,二小童捧書挑擔,賈詡飄飄然走到戒備森嚴的劍閣城樓下,對著遍佈殺機的關牆之上郎聲道:「請轉告賈老將軍,就說故人賈文和來訪,商議交換戰俘之事。」言罷,賈詡回頭,只顧欣賞景色去了。

    連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掛倚絕壁。如果說劍閣只是一個普通關隘的話,那董卓軍以前經過的葭萌關和陽平關不過是低矮平坦的小山丘而已,劍閣處於兩座直插雲霄的高山之間,生生掐住入川咽喉,僅有一道凌空飛建的棧道與劍閣相通,石梯飛橋,險峻難行,道路兩旁皆是懸崖峭壁,筆直如鏡,猿猴難攀,棧道之下二三十丈,是水聲震天的激流飛瀑,打著漩渦奔流而下,視之使人頭暈目眩,真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雖說早聞劍閣險峻,但真正親眼所見,董卓軍軍師賈詡還是不禁為劍閣之險峻壯觀昨舌,賈詡愁眉苦臉的仔細打量劍閣之前的地形,心中盤算如果要強攻這蜀中第一險關,要投入多少兵力,又要損失多少兵力,盤算半天,賈詡得出一個結論,關前地形所能佈置兵力是絕對不夠了,如果賈龍在棧道上作手腳,激戰中棧道忽然坍塌,那自軍就有可能被生生斷為兩截,陷入死境。

    思來想去,賈詡還是沒有把握在外部強攻下這川中險關,只得立於劍閣關前搖頭歎道:「惟蜀之門,作固作鎮,壁立千仞,窮地之險,極路之峻。」

    「文和先生好雅興。」賈詡背後忽然響起一個溫厚嚴正的聲音,賈詡回頭細看,見是賈龍已經親率關中眾將來迎自己了,賈龍微笑道:「多年不見,文和先生益發瀟灑飄逸了,簡直就是神仙中人。」

    賈詡忙抱拳道:「老將軍過獎,邊章一別已是多年,老將軍神武依舊,真是老當益壯。」

    賈龍並不吃賈詡灌的迷魂湯,而是正色道:「文和先生太過獎了,當年若不是西涼鐵騎獨自拖住五路羌兵,賈龍早葬身草原,那還有機會在此與先生敘舊,太師與文和先生的恩情,賈龍沒齒難忘。」

    賈詡與賈龍這兩個家門同姓兼老戰友外加現在的敵人在這敘舊,旁人卻聽得目瞪口呆,他們今天才知道,原來賈龍和董卓以前還有並肩作戰的經歷,聽賈龍的口氣,董卓還救過賈龍的命。只有監軍張松聽得心花怒放,看著賈詡和賈龍的眼光讓人覺得他看到一個大寶藏一樣,兩隻老鼠眼都在往外放光。

    客套一番之後,賈詡故意不說此次的主題——用賈龍的徒弟張任交換吳懿,總是顧左右而言他,賈龍無奈,只得將賈詡請進劍閣商議,賈詡大喜,欣然從命。當然,賈龍還不至於傻到帶賈詡去參觀劍閣的佈防情況,但賈詡關心的也不只是這些,踏進劍閣之後,賈詡的那雙細眼就不停打量關內事務,主要集中軍士的裝備、精神面貌、飲食狀況和住宿情況等等,以及劍閣諸將的反應,從細微處觀察諸將之間的關係,尤其是一直和董卓軍有勾搭——只是最近被楊松事件嚇得不敢再和董卓軍聯繫的張松,更是賈詡觀察的重點。

    賈詡磨磨蹭蹭的到達大廳之後,兩家分主客坐好,賈龍開門見山道:「文和先生,先頭你在關下說願用張任交換吳懿,請說明原委,我們也好協商。」

    賈詡拱手道:「事情是這樣,那吳懿是太師愛將,張任是老將軍學生,兩人各為其主,在戰場上不幸被擒,太師心疼愛將,老將軍自然也心疼徒弟,所以太師遣小生至此與老將軍商議,願以張將軍交換吳將軍,不知老將軍意下如何?」

    「不行!」一個少年將軍一口拒絕道:「那吳懿本是我祖父的子侄,我祖父待他恩重如山,可他卻在兩年前不辭而別,投奔了董賊,忘恩負義,罪該不赦,豈可交還董賊?」那少年大約十五六歲,生得唇紅齒白,眉清目秀,一表人材,只是眉間的那股傲氣甚是讓人討厭。

    不知甚的,那少年將軍一口拒絕,賈詡卻心中大喜,忙問賈龍道:「賈老將軍,這位是?」

    賈龍不動聲色,淡淡道:「文和先生,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主劉益州的長孫劉循。」雖然提到劉循時賈龍語氣之中甚是恭敬,但劉循卻得意洋洋,毫無謙遜之色,態度傲慢之至。

    雖然劉循態度非常無禮,但賈詡非但不生氣,還差點笑出聲來,恨不得撲上去親劉循幾口,但老狐狸賈詡卻沒有衝動,而是滿面堆笑道:「劉將軍少年英雄,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賈詡只恨無緣相見,今日蒙天之幸,得見人稱『益州小宋玉、西蜀小李廣』之稱的劉公子,足慰平生了。」

    「益州小宋玉?西蜀小李廣?」劉循疑惑道:「我有這稱號?我怎麼沒聽過?」

    「劉公子過謙了。」賈詡正色道:「劉公子的絕世容顏,長安少女無論是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都對劉公子無比仰慕;劉公子的蓋世武藝,鬼神之策,天下武人聞之膽寒,即使太師的義子、有天下第一武將的呂溫侯,都對劉公子讚不絕口,說天下英雄之中,只有劉公子可與他匹敵。」

    「真的嗎?」劉循畢竟年輕,又自幼生在富貴之家,涉世不深,三兩下便被老毒物哄得眉開眼笑,只覺得天下最瞭解自己的人就是這賈詡了。

    「公子面前,小生不敢妄言。」賈詡此刻臉上的表情彷彿就是最純潔的天使一般,賈詡又搖頭歎道:「若小生早知劉公子在這劍閣,小生定勸太師領軍北歸,不敢再冒犯公子虎威了。」

    「哈哈哈哈……。」劉循得意的狂笑道:「若祖父大人早讓我上戰場幾天,那有他董卓猖狂的份?如今本公子率軍親征,那董卓若不早日退出益州,本公子定取他項上人頭。」

    賈詡陪笑,連連稱是,正要再拍這輕浮少年馬屁時,這時另一員武將陰陰道:「賢侄,你我昨夜才到劍閣,不明敵情,話還是不要說得太滿的好。」這武將大約二十多歲,也生得相貌堂堂,只是面色陰鬱,總給人一種不可靠的感覺。

    賈詡驚喜得險些暈去,心說這就是劉焉的私生子劉瑁了,難怪今天在關中看到兩支裝備完全不同的益州軍,一支是賈龍的部隊,裝備低劣但鬥志昂揚,另一支衣甲鮮明卻趾高氣昂,原來他們是昨夜才到的。賈詡心中暗暗感謝劉焉,心說劉焉啊劉焉,你可真是給太師送了一份厚禮了。

    劉瑁雖是長輩,卻是劉焉庶子,劉循雖是晚輩,卻是劉焉嫡孫(PS:即劉璋長子),所以劉循平時並不怎麼把劉瑁放在眼裡,聽劉瑁語帶譏諷,劉循頓時大怒,正要反唇相譏,賈龍打斷他們,「三公子,小少主,你們遠來疲憊,這與敵軍交涉之事,還是交給末將的好。」

    劉瑁和劉循本是如同鬥雞般對視,聽到賈龍的話,兩人不約而同的把敵視的目光轉向賈龍,異口同聲吼道:「汝不過是邊陲小將,也敢命令於我?」

    賈龍部下諸將無不面上變色,都起身怒視二人,但賈龍拉住他們,不卑不亢道:「三公子,小少主,賈龍的確是邊陲小將,但主公已有明言,軍中大小事務皆由賈龍處置,所以,請你們遵守主公之命。」

    劉瑁與劉循對視一眼,一起起身出廳,只有那劉瑁回頭喝道:「賈龍,那吳懿乃是我父深惡痛絕之人,你若私放於他,我絕不輕饒於你!」

    賈詡納悶了,吳懿在川中居住不過數年,聽吳懿說,他們兄弟與妹妹三人在川中並無仇家,但看劉瑁這神情,就像和吳懿有深仇大恨一般,這又是怎麼回事?賈詡偷看廳中諸人神色,見賈龍不動聲色,其餘諸人都是憤憤不平,惟有張松面帶嘲笑的看著劉瑁背影,賈詡心中頓時明白,這張松知道內情。

    劉家叔侄走後,賈龍思慮再三,對賈詡說道:「文和先生,太師提議雖好。」說到這裡,賈龍輕搖蒼白的頭顱,黯然道:「但那吳懿確實是主公嚴令捉拿的要犯,請恕賈龍不能答應。」

    賈詡一楞,心說原來劉焉真有這條命令,這事情越來越複雜了。賈詡佯作驚訝,「賈老將軍,那張任是你愛徒,你們之間情同父子,為什麼不能答應?」

    賈龍無語,只是垂首搖頭,賈詡見他神色,又吩咐書僮從書擔中取出一柄寶劍,交與賈龍道:「賈老將軍,這是張將軍所配之劍,相傳為老將軍賜與張將軍的,既然老將軍不肯救回徒弟,小生就代張將軍還與老將軍吧。」

    賈龍手撫寶劍,雖然明知賈詡還劍乃是不懷好意,但睹物傷情,仍然忍不住失聲痛哭,在場諸人,無不痛哭流涕,就連賈詡都裝模作樣的流了幾滴毒物淚,「老將軍,你再考慮考慮,小生等你回話,這可是兩利的事。」但賈龍只是痛哭,說什麼都不肯背主答應,諸將也紛紛相勸,要賈龍答應賈詡的提議。

    乘諸人注意力集中到賈龍身上的時候,賈詡悄悄退到張松身旁,低聲厲道:「設法與我單獨說話,否則我當場抖出你與太師來往的書信。」

    張松面上肌肉一抖,偷看賈詡,卻見賈詡正用毒蛇看著青蛙一般的眼神看著他,張松迅速盤算一番,起身勸諸人道:「諸位將軍,老將軍傷痛不能自己,依我看,還是讓賈老將軍單獨冷靜之後,再答覆敵軍提議,以免造成終身遺憾。」眾人不疑有它,一起稱善,將賈龍扶下,賈詡也被安排在側室休息,等賈龍答覆。

    賈詡盤腿居於側室,閉目思索今日所見之事,盤算任何利用劍閣中複雜的關係,等著魚兒上鉤,果然,過不多時,張松鬼鬼祟祟的進來,到賈詡面前低聲道:「軍師,你太不厚道了吧?我雖然與太師有書信來往,可也是為了太師大事效力,軍師居然用來脅迫小人,是否有些過份?」

    賈詡睜眼微笑道:「外面看守的人是你心腹?」

    張松苦笑著點頭,「對,四人全是我的心腹,他們的全家性命都在我手裡,可以放心說話。」

    賈詡點點頭,忽然厲聲道:「你還有臉說你為太師效力?太師久攻葭萌關不下之時,數次發暗號邀你相會,你都逼而不見,這也算是效力?若不是我在太師面前全力為你周旋,只怕現在你的人頭已經被賈龍送到成都去了。」

    張松有些尷尬,本想推脫未見,但話到嘴邊還是變成實話,「軍師勿怪,小人也是被楊松之事嚇怕了,害怕太師卸磨殺驢。」

    「楊松獲罪於漢中百姓,自取滅亡。」賈詡解開髮簪,從頭髮中取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絹布,遞與張松,「拿去吧,這是太師給你的免死令與任免令,自己看吧。」

    張松接過一看,頓時大喜,那令上不僅賜與張松全家三代免死,還任命張松為朝廷少府,封太原侯,賞千金,食萬戶,最下面是康鵬的太師金印與親筆簽名。張松顫抖著依賈詡之法將絹布藏好,「軍師,太師有何吩咐?只要小人做得到,就決不推辭。」

    「先把劉循、劉瑁和賈龍之間的關係詳細說來。」賈詡冷聲道:「尤其是三人之間互相的從屬關係,還有劉瑁為什麼一定要殺吳懿?劉焉也為什麼這麼重視吳懿?」

    「劉循和劉瑁是昨夜趕到劍閣的,他們是奉劉焉之命,各帶一萬兵馬來增援劍閣。」張松奸笑道:「表面上說是增援……」

    「實際是監視賈龍,我已經看出來了。」賈詡輕蔑的說道:「賈龍甚得民心,又功高震主,劉焉不放心他也是應該。」

    張松奸笑著點頭,低聲道:「說起來,這也有小人的功勞,小人可沒少打那老東西的小報告,讓劉焉更加懷疑賈龍企圖收取民心奪權,不僅又派兒子與孫子來監視賈龍老兒,還對前線再三制約,連軍隊過冬的衣服都不發齊,賈龍老兒的軍隊身上穿的冬衣,都是川中百姓送的。」張松又湊到賈詡耳邊,低聲道:「小人懷疑,以劉焉老兒多疑的脾氣,那劉循與劉瑁其中一人身上帶有劉焉的命令,可以隨時奪取賈龍老兒的兵權。」

    賈詡眼睛一亮,低聲問道:「肯定嗎?」

    「沒有確鑿證據。」張松冷笑道:「但劉焉老兒的脾氣我知道,善妒多疑,又對賈龍老兒早懷殺機,可能性非常大。」

    賈詡不動聲色,繼續問道:「那吳懿不過是一員普通將領,為何劉焉與劉瑁都想要他的命?」

    「還不是因為吳懿有一個漂亮的妹妹。」張松歎了一口氣,「劉焉老兒與劉瑁都對吳懿妹妹垂涎三尺,可吳懿卻帶著弟弟妹妹投奔了太師,你說他們父子能不恨吳懿嗎?」

    「什麼?」這回連賈詡都忍不住面上變色了,失聲道:「吳馨到洛陽之時,僅有九歲,劉焉與劉瑁都有多大了?居然還對她心懷不軌!」

    「可不是嗎。」張松搖頭道:「說起來真難以置信,那劉焉已經年過六旬,仍然好色無度,以前與張魯母親通姦,逼反了張魯,後來也看上了吳馨,只是礙於吳馨是他侄女,就放話要把吳馨許配給他的私生子劉瑁,想調到身邊便於他行苟且之事。可上樑不正下樑歪,他的兒子劉瑁見到吳馨後,也被吳馨勾了魂魄,一心想把吳馨娶進家門,你說他能不恨帶走吳馨的吳懿嗎?」

    說到這裡,張松頓了頓,繼續說道:「劉循雖與劉瑁同來,但軍師也看到了,他們的關係卻勢同水火,因為劉瑁是劉焉的私生子,沒有繼承權,但劉循仗著是嫡孫,常常對劉瑁口出不遜。」

    ……(PS:吳懿妹妹與劉焉、劉瑁之事非虛構,有記載。)……聽張松敘述完益州軍內部的複雜關係,賈詡表面不動聲色,可心中卻是一連串斷子絕孫缺大德的毒計一條接一條的冒出,最後串成一串。思慮清楚之後,賈詡微笑道:「太原侯,估計賈龍是不會違令交換戰俘的了,你要設法讓吳懿將軍留在劍閣七天,再押送成都,能做到嗎?」

    「沒問題。」張松一口答應道:「我可以借口大雪封山,路上不平,留下七天絕對沒問題。」

    「很好,也許還不用留那麼長時間。」賈詡點頭道:「你下去吧,估計賈龍也該下決心了,今後自然會有人與你聯繫的,太原侯大人。」張松大喜,再三拜謝而去。

    張松走不多時,賈龍派人來請賈詡去大堂,賈詡剛進大堂,就嗅到味道不同,細看一番,已是胸有成竹,便搶先問賈龍道:「老將軍,交換戰俘之事,可有決斷?」

    雙眼紅腫的賈龍哽咽道:「文和先生,對不起了,主公之命,賈龍還是不能違抗。」

    「真是可惜。」賈詡搖頭歎氣一番,突然說道:「老將軍,我有一計,或可救出張任將軍,讓老將軍師徒團圓!」

    賈詡話音未落,賈龍便大吃一驚,在場諸人也無不目瞪口呆,賈詡接著說道:「賈某不才,也是西涼軍軍師,若老將軍使數名刀斧手,綁下賈某,便可以賈某人頭要挾太師釋放老將軍愛徒。」

    賈龍啞然失笑,「文和先生多疑了,賈龍雖是微末之將,卻也熟讀春秋,豈能作那不仁不義之事?何況先生曾與賈龍曾經並肩抵禦羌人入侵,賈龍難道是那豬狗不如之人?」

    賈詡大笑道:「既然如此,老將軍為何在堂旁埋伏有刀斧手?」

    賈龍面上變色,大怒起身查看,大堂兩旁果然埋伏有許多刀斧手,賈龍大怒問道:「你們是誰安排的?」刀斧手們不敢答話,都是偷眼看向賈龍心腹大將李權,李權撲通跪下,大哭道:「將軍,張任是你唯一的徒弟,也就是你的親兒子一般,你救救他吧。」

    「糊塗啊。」賈龍流淚道:「你這是陷我於不仁不義之地,就算救出張任,也只是讓我們師徒留下千古罵名而已。」當下賈龍喝退刀斧手,親自將賈詡禮送出關,兩人灑淚而別。

    賈詡回到董卓軍大營之後,在密帳之中向康鵬單獨稟報在劍閣的所見所聞,又將自己的計策細述一遍,康鵬大喜,連誇賈詡道:「軍師真是神機妙算,鬼神莫測。要是顯佳也在軍中,就憑這條計策,我們也要痛飲三罈好酒!」

    「是啊。」賈詡也感慨道:「說起來,還是顯佳與太師及小生最投緣,其他人要是知道我們準備這麼幹,非當面唾罵不可。」

    康鵬微笑,他的卑鄙無恥,加上李儒的心狠手辣,再加上賈詡的陰險歹毒,確實是三國第一邪惡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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