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吟的哭泣喊叫聲,悲淒。
讓原本試圖抱住笑吟,求幽幽手下留情的夢尋,都失神了。
而此時,幽幽終於開口道「幹嘛要回到從前啊!」一把翠綠色的大弓,不知被幽幽從哪裡取出,亦不知是如何藏在披袍中卻又讓人看不出異樣的。弓上搭箭,弓弦已開。
失神的夢尋沒有看到這些,直到弓弦震動的聲響傳入夢尋耳內,夢尋終於回神,一臉錯愕。
笑吟的身上奪了三支長箭,一支穿透心臟,一支穿入咽喉,一支射沒入額間。幽幽最慣常攻擊的三處位置,三處即使是死靈怪物全種亦會意識潰散的要害。
笑吟的臉上,最後掛著笑容,語氣極輕的道「瘋幽師傅……我好想,像過去那樣,永遠纏著你學箭,卻又永遠學不好……」
啟雅神箭釋放出圈圈波紋般的能量,笑吟的身體連同身上的鎧甲色澤逐漸變的暗淡,隨著能量的耗盡,終於變成稀薄淡影,最後化作一縷清煙,隨風而逝。
夢尋呆愣注視著一切,直到笑吟存在的痕跡徹底消逝散去。許多年了,從當初踏入戰神大陸在冰封大陸遭遇到改變命運的人開始,至今已經過去許多年。如果不是遭遇那個叫依郁的男人,今天的路必定截然不同,包括如今擁有的實力,接觸的朋友……等等。
這麼多年的戰鬥,看到不少成為亞神卻又戰死湮滅消散的認識或不認識的戰友,但其中卻沒有如笑吟一般的存在,與自己一併,從弱小成長起來,最後選擇了類似的道路,並肩戰鬥多年的夥伴,朋友,搭檔。
戰鬥從來如此殘酷,成為亞神是強大的象徵,卻也意味著不容落敗。每一個從亞神,從開始便有這覺悟,見得多了,便是傷痛難過又能失落多久?夢尋原本以為自己,對這些已經看開了的,但在此刻,卻憤怒了。
憤怒的夢尋,手中執著的神賦波刃劍遙指十步開外的幽幽,呼吸急促的道「你竟然真下得手殺她?她是你的徒弟,你唯一的徒弟!她根本就不可能是你的對象,連她自己都早已知道,她只是希望獲得解脫。若是鋒要殺她,我今日無話可說,她過去的所為確實對不起無法無天!
但你,怎麼可以殺她?從你剛戴上翅膀不久,她就一直追著你,一直把你視為心中最崇高偉大的存在,她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了,你怎麼下得了手……便是你不肯原諒她,讓她不再痛苦,卻也不該如此絕情!」
「她本來就是我徒弟啊!」幽幽的語氣仍舊冷淡,吐出來的話,卻是那麼理所當然。夢尋反倒愣了,笑吟本就是幽幽徒弟,幽幽從沒有宣稱過與之解除師徒關係,笑吟更沒有。
『她本來就是我徒弟啊!』典型的幽幽式回答,夢尋卻第一次發覺,很可悲,為自己,也為笑吟。是的,本來就是,幽幽從沒有說過不是,既然如此,笑吟的痛苦到底是誰賦予的呢?
笑吟需要解脫,或者是幽幽的原諒和承認,或者是回到從前,又或者是滅亡。回到從前是不可能的,讓幽幽原諒笑吟同樣覺得不可能,夢尋也這麼認為,因此,夢尋理解笑吟,她所能選擇的解脫方式只有滅亡。可是……
「為什麼?你難道不知道笑吟只希望得到解脫,她最渴望的不是滅亡,是你的原諒,既然你心裡這麼認為,為什麼不告訴她?為什麼!如果你對她說這句話,她又怎會選擇被你毀滅?」
悲哀的感覺之後,卻激起夢尋的憤怒,笑吟本不必落得這種結局的,本不必的。
「她本來就是我徒弟啊!這有什麼好說的?」
一直沉默觀看的屍王,此時冷笑開口著道「既然她本來就是幽幽的徒弟,還需要說什麼?難道讓幽幽每天都高聲叫嚷宣佈一次:笑吟是我的徒弟啊!這樣?你這般模樣卻是做什麼?打算替你的戰友報仇?打算向幽幽的弓發起挑戰?」
夢尋啞然,繼而怒聲道「幽幽!不管怎麼說,我都無法原諒你,一句話就能改變這結果,你卻偏偏沉默!我從來沒有如此痛恨和討厭你的沉默和冷淡,從沒有!你不是無情麼?連笑吟你都不在乎,跟你沒有多少交集的我自然也不必說,拿起你的弓,我要向你挑戰!」
說著,那柄閃動七色幽光的神賦波刃劍已抬起平舉,夢尋擺開了戰鬥架勢,目光透著無畏和憤怒,緊緊注視那被披袍套著可怕之人。
幽幽邁開步子,卻折身轉朝兩一方向移行,語氣冷淡的道「有病啊!拿把小刀怎麼跟我打。」
立於一側的屍王,笑出聲來,十分愉快的笑著,披袍遮擋下看不清的臉龐,那對眸子卻明顯流露著鄙夷和不屑,射向夢尋。這很可笑,一個與者手執一柄神賦波刃,身無高明放逐者功法,竟試圖對屠神瘋幽挑戰,沒有多少事情比這種必然找死的行徑,更可笑的了。
這確實好笑,不僅屍王笑了,連週遭遠遠圍觀的人群,都有不少發出笑聲。嘲諷和譏笑,很多時候帶給承受者憤怒,無論是否表現出來。但有些時候,卻會讓人生出悲哀,這悲哀往往能帶回一個意識的理智。
夢尋此刻,就因為這理所當然的譏笑,恢復理智。夢尋的目光從幽幽身上,移至手中的神賦波刃劍上,對於真正的劍而言,這不過是把小刀,一個與者拿著這麼柄小刀向屠神瘋幽挑戰?
這很荒唐,夢尋甚至覺得這很荒謬。再抬頭時,那兩條人影,已然行遠,卻仍舊未脫離夢尋的視線,夢尋有些猶豫,很想這麼衝上去,喝住幽幽,或是就這麼衝上去發起攻擊。無論如何,夢尋都相信結果只有一個,迎接自己的一定是幽幽那早已出神入化,快的不見蹤影的翠綠色長箭,自己根本不可能閃避得開的神箭。
猶豫間,兩人已去得遠了,夢尋那只緊握神賦波刃劍的右臂,頹然垂落。
「這些都是你過去認識的所謂朋友或者戰友?真是愚蠢而孱弱,不過你自己的徒弟被我這般貶低斥罵,你為何絲毫不做反駁?」屍王幾乎無話找話的道,慫恿著幽幽的情緒。
「跟神經病有什麼好爭的啊。」
屍王默然,氣結。
破壞王領地內的氣候變化,複雜無常。有些地域靠近神城,因而十分穩定,有些地域靠近黑暗森林……而靠近冰封大陸的地帶,暴雨傾盆,閃電連連是常有的事情。
新銘街區,屬於靠近冰封大陸地域的界線。
因此,這兩天傾盆暴雨和雷鳴閃電,絲毫不致讓新銘街區的人感到不適應,早已是習慣了的。但並沒有太多人喜歡這種天氣,在這種天氣時,許多的生意都異常清淡,來往的過客也遠比平日少的多,有時候甚至會對許多人造成額外的損失。
因此,這種天氣不被許多人喜歡,理所當然。
月銘樓的生意,自然也比平常清淡的多。儘管主營生意並沒有受過到太大影響,不過其實,這種時候天氣下的月銘樓反倒比平日熱鬧的多。總有些人不願意悶在家裡,便是頂著暴風雨,也會邀三兩知己好友,喝酒賞雨,當然,其中極多是閒極無聊而已。
住宿於月銘樓的,原本只是來往遊玩或購買所需的人,這種天氣自然是不願意出門的,但同樣也不願意將自己關在居處。有的便直接花錢請人,準確說是請月銘樓裡的漂亮女人相伴,更多的卻是選擇在飯樓大廳喝酒。
這種時候聚集月銘樓裡的人,說話興致總會特別高昂,談論的事情總會特別多,自然也就讓許多人不再那麼無聊沉悶。聽聽新鮮有趣的故事,總比悶在居室有意思的多。
平日對於許多客人不開放的五樓,今天也破例了。這種天氣,許多在此區有錢有勢的人,絕沒有興趣往外跑,那些人所居住的房屋裡,絕不沉悶無聊。根本不需要往外跑,即使有,也少的很。
五樓,在這種時候仍舊挑剔的拒絕客人,除非老闆跟錢過不去,月銘從不跟錢過不去。只要這些人願意承擔五樓特別昂貴的花費,這種時候,當然不會拒絕客人進入,不僅不拒絕,還要營造氣氛,讓客人因為無聊和氛圍,而花上更多的錢和寶石。
簡單的辦法,當然是漂亮動人的女人,以及蒙上一層虛偽面紗的歌舞。
五樓決計不因此而沉悶,如果需要,便能通過隱蔽的特製金屬管子,根據遺願調整著聽聞下面各樓層,酒桌上客人們的交談對話內容。這從來就不是什麼秘密,得以進入五樓的人,無不知曉。不僅月銘樓這麼做,許多其它的酒樓無不如此。
一樓的酒客們,興致勃勃的喝酒大聲說笑著,更多人在沉默聽著,偶爾有些人或反駁或贊同的出聲附和,頓時讓原本因彼此陌生而形成的隔膜,消卻了不少。
一樓的大門口,這時候,踏進一個身著黑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