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伊兒做人活了二十幾年,成了吸血鬼又已經快四十年,跟在梅棣身邊,差不多磨成了個人精。她要想做的事情,還沒有做不到的,而且可以做得讓別人挑不出話來。
就像她開始不找痕跡地阻止或減少梅棣和凌孜晟的見面。她能看清兩個人心裡所想,投其所好,讓人被她賣了還在幫她數錢,所以身為主角的兩個人,對此倒沒有多大的警覺。
梅棣只是在想,凌孜晟怎麼好像對什麼都興趣缺缺,就知道睡覺吸血,是不是除了心理還有身體上的疾病。而凌孜晟則是越來越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個什麼,若真如梅棣所說什麼都不用想,吃吃睡睡,他只覺得更加迷茫。
該慶幸的是,太子凌鎏曄的確是個合適的接班人,幾次表現都不錯,倒是凌孜晟在擔心他遭了梅棣毒手,不讓他進宮太多,自己管的事情也越來越少。
現在的凌孜晟有點像是只把寢宮當做殼的烏龜,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他才能知道自己是誰,而面對上不同的人,他總是有些不知如何適應。用梅棣的話來形容的話,他現在就是粉嫩得如同一個初生的嬰兒。當然他自己是堅決反對這樣的比喻。
把他從他那堅硬無比龜殼中引出來的是敬德太后駕薨的消息。好像是自從凌淵璉把凌孜晟也成了血族的消息帶給她之後,她就開始「病情」加重,撐到現在也算是個奇跡。
這可是國喪,皇宮內外一片白色,在宮門口等待太后遺體送回來的時候,梅棣還小聲咕噥了句,該先跟太后打個招呼,稍後幾天再死的,現在常蕊珠和歷貫裕的婚事又要退後了。=君子堂首發=
凌孜晟聽了有些好笑,連「死」都能推後。因為早就是個死人了。換一個身份活下去,然後再死再重生,活著就是跟著去郢泉,跟所有人一起重生,這就是他今後的選擇了。
人也真是奇怪。原來他的人生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到底,他卻毫無怨言,現在兩條路擺在面前,他卻搖擺不定了。誰叫不管選擇哪條都會後悔呢。
搖搖頭,換回嚴正肅穆的表情。然後把太后遺體迎回她原來的宮殿,早有高僧們在等候超度。凌孜晟一直都是個孝子,更何況守靈這事實在太符合他的習性了,所以不顧眾人勸說,堅持去給太后守靈。
第一天,梅棣陪著他坐了大半個晚上,最後被莫伊兒叫了出去。再沒有回來。
第二天,只剩下了凌孜晟一個人,也過多久就聽到了裡屋越來越大的竊竊私語聲。莫伊兒出來請他進去,他這才發現,原來棺材裡躺地早就換成了人偶。「呼。終於解脫了,沒想到這棺材躺起來根本沒有想像中的舒服,他們還往我身上放了不少東西。難受死了。」脫下壽衣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頭上亂七八糟的飾品全都被摘下了,一個簡單的髮髻就搞定,現在的敬德太后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幹練的年輕女子。
是的,是年輕女子,看起來和凌孜晟差不多,甚至比他還要年輕。這個人,就是他的母親了。凌孜晟惡寒地想,很久以後,當凌鎏曄已經老態龍鍾地時候,是不是還要對著這樣的自己,喊父皇。
「母后。」凌孜晟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行禮。卻被梅棣一把摟住輕快地說,「什麼母后。敬德太后已經死了,現在你面前的這位美麗的女士,叫做愛琳。」
凌孜晟只能改口,兩個人四目相對的時候,多少還有些尷尬。梅棣跟愛琳使了個眼色,說好她幫忙開導開導皇上的,現在就交給她了,自己則跟著莫伊兒出去了。她梅棣公主親自把風,忍著沒有去偷聽,因為現在的凌孜晟,很容易就能發現他了。
「伊兒,你最近是不是故意不讓我和皇上多接觸?」毫無徵兆地突然有此一問,莫伊兒顯然沒有預料到,不過還是點點頭,老實地答是。
梅棣地感覺還是一樣的敏銳,只是想法還是跟莫伊兒略有差池。她歪過腦袋,大大的眼睛盯著莫伊兒,問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現在不要跟皇上接觸得太多會比較好?總覺得他現在,更多地把我當作了梅棣公主,而不是梅姬。」
「公主覺得是,那就應該是這樣吧。」莫伊兒自己的理由跟梅棣說不了,或許梅棣說的地確也有道理。
「嗯,應該是!」梅棣用力地點點頭,像是在勸說自己一般。然後她坐在宮殿外的欄杆上,時不時晃悠兩下她的腿,對著天上地星星,偶爾能拼湊個凌孜晟地臉出來。
她的眼睛幾乎沒有離開過天空,等到啟明星升起,東方天空開始微微發亮,梅棣一下子竄了下來,又不好意思直覺闖進去,便推著莫伊兒說:「你先進去看看。」
莫伊兒進去了,很快就出來回話,也不說什麼,只是讓梅棣自己進去。
梅棣想談話應該結束了,不知道現在凌孜晟是怎麼樣了,興沖沖跑進去,卻只看到愛琳一個人的滿臉歉意。
「皇上呢?」
「他走了。」
「哦,這麼早就回宮了,我還真的一點都沒察覺到。」梅棣點點頭,回身向外。
愛琳深吸口氣,鼓足勇氣提聲說:「他不是回宮了,而是離宮。」明顯感覺到梅棣整個人都沉了下來,低氣壓蔓延到愛琳身上,讓她不自禁想打寒戰:「什麼意思?」
「皇兒他說,他想一個人靜靜,好好想想。我跟他談過了,說實在的,我覺得他想的比我要多,也比我透徹。他堅持不了現在的雙重身份,所以想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讓自己想清楚。」愛琳很努力地說著這些話,腿開始有些發軟。
不就是因為凌孜晟太會想想太多,才需要她來開導嗎?這下好了,問題沒解決,人反而跑了。梅棣知道沒有愛琳地幫助凌孜晟肯定不可能在她眼皮底下溜走,她對凌孜晟的歉意和愧疚梅棣也能理解。不過僅此一次,之後的事情,梅棣希望她還是尊重她這個純血公主,配合她找到皇上。
「竟然給我跑了,他不知道他是皇上嗎?連自己的身份都搞不清楚,這裡的一切他準備怎麼辦?」梅棣怒吼了一聲,準備用這種方法來打動愛琳,曾經的敬德太后愛琳。
「皇上說,替身他已經準備好,朝中地事情,暫時交給太子也沒什麼問題。」愛琳小聲地解釋說,對梅棣地畏懼毫不保留地顯示在臉上。
而梅棣此刻卻好像根本沒聽進她在說什麼一樣。她是被自己的話給驚到了,那聽著怎麼都耳熟地話,不是當年凌孜晟經常對她吼的話嗎?現在皇上自己翹宮而去,也就是說,也就是說……
突然感到氣氛變得大大不同的愛琳,還沒回過神來,就聽到梅棣輕鬆地說:「原來是這樣啊,那就先這麼辦吧,辛苦你了愛琳。」然後,步履輕快地就離開了,也不再對愛琳追問什麼,轉身的時候,愛琳彷彿還看到了她臉上的微笑,帶著丁點的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