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苦笑不得的回到楚宮,雖然顧青瑞並沒有明說什麼,可是蘇離也猜得出來他此次找她過去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要讓她見見那個叫做流波的女孩兒。蘇離非常清楚,在這樣一個異常重視家族的年代,聯姻本就是一個加強雙方彼此的關係的最好的紐帶。就算不是此時,皇家的婚姻也從來就不會是一件私事。不過反正她還有一段日子才到成年,在那之前,聯姻這種事情還不需要提到操心的日程上來。而且她想,也許滕姬會比她更加在意這種事情,畢竟這是很有可能會導致她的女子身份曝光的事情,滕姬不可能會坐視不理。想到此點,蘇離也就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只是想起來時卻不免覺得好笑。
進入楚宮的正門離闔門時,卻正見一道頎長的身影在前方手背在身後微仰著頭,以一種近乎遊戲的方式在向前踱步。蘇離見到那背影不禁一愣,竟也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並不想被那人發現。
然而那人卻像是知道身後有人般,回了身,定了一會兒,然後向蘇離笑道:「離兒,你剛剛回宮嗎?」
蘇離暗吸了一口氣,以正常的行速走至那人的身前道:「令尹大人,今日怎麼會進宮呢?」
楚令尹蘇北苦惱的笑了笑,道:「我也不想啊,你知道,大家都知道的,我的身體不好,是該好好的在家養病的。可是王上召見,我怕我此刻不來,等到王上停了我的年俸,我再過來請求開恩就未免要難看了。」
蘇離冷嘲道:「令尹大人難道就不怕父王根本就不給您請求開恩的機會嗎?」
蘇北側過頭,看向蘇離笑道:「我怕什麼呢?離兒,一個性命從來就沒在自己手上的人是不會怕的。」
蘇離忍不住道:「那你還來!」
蘇北笑道:「因為我想我在這裡也許可以見到你。」
蘇離頓了一步,然後繼續前行道:「令尹大人難道還有什麼事情需要告知楚離的嗎?」
蘇北笑道:「離兒今天該是去了燎洛府吧。」
蘇離皺眉道:「你在監視我?」
蘇北聳聳肩,卻並不回答蘇離的問題,只自顧自的道:「燎洛知道我告訴你有關他的命相的事情了吧。真奇怪,你來我府上也應該沒有多少人知道才是,怎麼他就知道了呢?」
蘇離再頓了一步,旋即歎了口氣道:「我很好奇,為何你偏偏這樣的熱衷於燎洛的事情呢?」
蘇北也皺眉,語氣委屈的道:「你這倒不說他在監視你了!這樣的差別可還真是巨大!」
蘇離不理蘇北。
兩人走了兩步,蘇北突然捂著胸口正色道:「離兒,我被你氣得胸口發悶,估計是沒有辦法去見王上了。為了負起責任,你一定要在王上的面前為我解釋,說我真的是有心要去見他,卻實在力不從心。」
蘇離瞥了蘇北一眼,見他一臉的裝模作樣,便沒有好氣道:「或者你在這裡等我,就是為了要我去幫你作證的嗎?」
蘇北笑了一下,卻緊跟著一陣咳嗽,想要壓住來說些什麼,卻越是壓抑咳得越是厲害。
蘇離本還冷臉站在一旁,眼見蘇北已經咳得彎下腰去,不像演戲,趕緊扶住蘇北,有些著慌的道:「怎麼了?你不是真的有什麼事情吧。」
蘇北慘笑了一下,猛然咳出一口血來,卻只說了一個「我……」字。
蘇離嚇了一跳,趕緊喊了稍遠處的侍衛前來幫忙。
蘇北卻只是笑笑,對著跑來的侍衛們搖了搖手,示意自己沒事。
侍衛們不敢亂弄,只得扶著蘇北到牆根坐下,讓他在陰涼處稍稍休息,另有人則去趕緊請了御醫。
御醫滿頭大汗的來時,蘇北已稍稍平復,任由御醫診了脈,卻對蘇離說道:「我的病是早就有的了,其實現在還好,只偶爾才發作了。」
御醫看了看蘇北,卻是欲言又止。
蘇離見狀,趕緊問道:「怎麼樣?他的病……」
御醫惶恐的道:「令尹大人的病倒還是原先的樣子,不過大人似乎還有些肝臟虛弱,不知是不是平日用藥過猛的緣故……」
蘇離不懂這些病理的東西,只得看向蘇北道:「什麼意思?你藥吃得太多了嗎?」
蘇北笑了一笑道:「我的病若不下猛藥,就要像癆病鬼似的整天咳嗽個不停了。像現在這樣,只偶爾才發作一次,不是挺好?」
蘇離看向御醫。
御醫為難的瞄了一眼蘇北,繼續道:「可是大人若是長久以往……怕是會……」
蘇北不甚在意的道:「算了,算了,指不定我病死之前就會被王上處死,還去顧慮這些做什麼呢?還不如現在讓我活得舒坦一點。」
一旁御醫聞得此言不禁臉色煞白,稍退了一些再也不敢說些什麼。
蘇離皺了皺眉,卻仍舊向御醫問道:「你剛剛說他的病還是原先的樣子,那到底是什麼樣子?他吃的藥又有什麼不妥,會有什麼危害?」
蘇北未等御醫回答,便以先笑道:「離兒,你好像很關心我呢?為什麼呢?」
蘇離瞪了蘇北一眼,卻繼續等待御醫回話。
蘇北笑了一下,突然一把拽住蘇離的手腕,將她拉得一個不穩摔在他的身上。
蘇離掙了起來,揮開蘇北,怒道:「你幹什麼?」
蘇北笑道:「不幹什麼,不過是好多年都未有人關心過我了,突然有些不適。」
蘇離微微的退後的一步,理了理情緒,淡淡的道:「令尹大人說笑了。」
蘇北扶牆站了起來,道:「不是說笑咯,不過太子可知身為上位者最忌什麼嗎?」
蘇離微微皺眉。
蘇北便自顧自的說道:「身為上位者最忌露情。」
蘇離失笑,「令尹大人難道覺得我犯了此忌嗎?」
蘇北偏頭認真的看了一會兒蘇離道:「我不知道,不過我這個人呢,可是一向不會放過絲毫可以利用的東西的哦,所以太子還是小心為好。」
蘇離挑眉道:「楚離遲鈍,並不明白令尹大人的意思。」
蘇北笑道:「現在不明白沒有關係,太子聰慧,總會有明白的一日。不過今日最要緊的,太子可是萬萬要記得幫我向王上美言,就說我實在是有心而無力去見他。」
蘇北說完,轉身就向離闔門走了回去。
蘇離道:「你真的不進宮去了?」
蘇北回身,揮了揮猶帶著血跡的右手道:「你看我這樣,還要如何去見王上呢?」
蘇離靜默了一下,道:「既然如此,何不一開始就不要來了?」
蘇北苦笑了一下,道:「我也想啊,不是身不由己嘛。我要是再不來的話,我怕虎賁就要找人把我給捆來了。」
蘇離嗤笑道:「令尹大人的護衛倒是好大膽子。」
蘇北笑道:「誰說他是我的護衛來著?他呀,只是王上的護衛,可從來都不是我蘇北的護衛。」
蘇離愣了一下,聽蘇北繼續道:「離兒,我們都是籠中鳥,可是我已經不想再飛出去了,當然也不會允許別人飛出去。不過我卻會等著,有人能夠飛出去的那一天……」
蘇離疑惑道:「什麼意思……」
蘇北不回答,卻是自顧自的往前走,然後消失在離闔門的拐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