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沒有理由問她這些的。她嘴角往上一翹,「是王爺讓你來問的麼?」
「不是,」他道,「只是想知道姑娘的打算,如果還想著離開的話,那麼得想辦法讓你打消這個念頭。」
「哦?」瑨璃靠到亭子裡的石桌上,「要怎麼想辦法?」
「姑娘知道我們王室人息單薄,更要明白這個沐氏王朝艱難生存的道理。王爺這麼多年實屬不易,如今好不容易尋到姑娘,你也該早日隧了王爺的心事才好。王爺的身子一向不好,前被你氣一下,舊疾發作,這幾日又臥床不起了。朝野內外都虎視眈眈,倘若王爺有個萬一,這邊的權利便倒下來,到時端木瞿上位,等待我們的是什麼?你且想想,」慕容瀟俊逸的面容上是揮之不去的沉重,「不說我們王府有多少人,就拿站在王爺這邊的大臣,百姓來講,到時要遭遇的不幸只怕要比我們要多。況且端木瞿為人暴戾,在他的統治下百姓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瑨璃沉默。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些——自然的,一個從山裡長大的孩子,哪裡懂得什麼叫憂國憂民。甚至到此時她都不怎麼覺得這事與她有相關,她覺得這不是她的國度,這裡的一切這樣陌生,這裡的人和事物,都與她以前生活的環境相去甚遠。她沒有辦法設身處地,而且她對沐豫也還有少許顧忌。半晌她才道,「皇叔身體一向很差麼。」
「是的。」慕容瀟道。「只是家裡都封鎖得緊緊的。生怕傳了出去。引起恐慌。百姓因著端木瞿是謀朝篡位才做到如今丞相地位置,都不待見他。我也知道姑娘地遭遇,你離開這裡,確實也無處可去,一個姑娘家,要生存何等不容易,更何況稍不注意。丞相的人便圍堵上來了。不管出於什麼理由都好,你並沒有要離開的理由。反而你留下的理由更大。」
他頓了頓說,「難道你不想完成先皇的遺願麼?」
瑨璃揚起垂下的眸子。「我娘的遺願?」
慕容瀟點點頭。「她就是想好好統領這個國家,讓她地子民繁榮富強。」
瑨璃笑了笑:「這個目標太宏偉,我沒有能耐。」
「你不必總覺得自己何德何能。等你上位,自然有人輔佐。而且以姑娘的聰明,想勝過先皇並不難。」
瑨璃擺擺手:「我是再糊塗不過的人,還聰明?頭一回有人誇讚我,真是多謝了。」
慕容瀟似笑非笑:「姑娘只不過是因為從小地生長環境地單純所以沒什麼防備之心。據我看你是極聰穎的。」
「不要給我戴高帽。」瑨璃冷哼一聲,「我的能力到哪裡。自己清楚明白地很。」她垂下睫睫,如果王叔果然有什麼意外地話,她似乎真的不能不坐視不理。
正在說話間,有一美少年進來:「沐姑娘,外面有個人說要見你。」
「誰?」
「一位姑娘。」
會是誰?瑨璃尋思著。晉州這兒並沒有親人和熟識的朋友,會是誰來找她呢。親自出來,看到站在王府大門外的那個女子,她有些微吃驚。那個身挑高挑的女子笑盈盈過來,「瑨璃!」
瑨璃微微一笑,「瑩瑩姐!」
站在外面地正是一身紅衣的於瑩瑩。她比先前似乎清瘦許多,望著瑨璃微笑,「好久不見。」
瑨璃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遇見霍公子,問了你地下落。」
沐瑨璃聽到霍司崖,眸光一黯。繼而有
閃過。於瑩瑩微笑道:「來這兒找你是否太過冒昧了
「哪裡,」沐瑨璃卻沒準備把於瑩瑩請進府中。慕容瀟正在後面使眼色呢,想是覺得不論誰都帶進王府去是不符合規矩的,更何況瑨璃對於瑩瑩的來歷也不甚清楚。「我正想出門走走,咱們且在這附近逛逛。」
於瑩瑩點了點頭,一番交談瑨璃方知瑩瑩是為來這兒經商。「原來瑩瑩姐姐是商人出身,真了不得。」
「你這是嘲笑我呢,」於瑩瑩微笑,一點惱怒的樣子也沒有,「古往今來,商人可最是沒有地位的,何況我一介女商人。」
「能憑借自己雙手便創得一番事業的人,就該贏得尊重。」瑨璃誠摯地道。「從嘉風樓離開之後,瑩瑩姐姐就來了天晉國麼?」
她點頭。「你和霍公子怎麼了?」
瑨璃不言不語,於瑩瑩問:「鬧彆扭?」
瑨璃微微一笑。「不說他好麼。提到這個人我心裡就不自在。姐姐這一路來可曾遇到我瑨瑜姐姐?」
她搖頭,「沒有。若是遇見,我定綁了她來見你的。你們對於我可是有大恩大德。」
「那哪裡是什麼大恩大德。」
於瑩瑩垂了眉眼道:「若不是因為我,也許沐前輩還有江大哥也不會……」
瑨璃聽外人提到這件事,心裡的難過越發濃郁。她只是不說話,聽到於瑩瑩一聲歎息,而後說:「你在王府做什麼?」
瑨璃搖搖頭,不說這些。二人只聊些分開後的場面話。走不一會兒,瑨璃便扶額頭道:「最近身體不大好,不能多姐姐。你住在哪兒,等哪日閒了,我去找你。」
於瑩瑩留了個地址,瑨璃笑瞇瞇地目送她離開,才和慕容瀟說道:「去查一查她。」
「有什麼可疑的麼?」
「不知道,只是覺得有些兒古怪。」
她與於瑩瑩素來沒有深交,她的來歷身世,全然不知。只不過因為把她從萬涉谷救出來,她又在嘉風樓住過一個月而已。她剛剛說是霍司崖告訴她瑨璃在王府的。可是霍司崖為什麼要告訴她?
以對霍司崖的瞭解,他輕易不與人說話,而如今與瑨璃的關係如此僵硬,再者,瑨璃現在的身份與處境都比較尷尬,常理而言應當不會告訴於瑩瑩她在這裡才對。於瑩瑩這樣冒然地來,也不能怪瑨璃多慮。
慕容瀟微微一笑,「與第一次見到姑娘而言,姑娘真是懂事多了。」
瑨璃木然地望著前方。成長是需要代價的。回府就往沐豫住的院落而去。他既抱病在床,而且病由她起,她不去探望便是不孝了。
沐豫躺在床上,面色蠟黃。好似一下子老了幾十歲。屋子裡只有幾個丫環侍候,王妃與側妃們不知所蹤。瑨璃看他這個樣子,驀然覺得心酸,她想起了爹爹。那時他重傷躺在床上,也是這般光景。她坐到他身邊,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手是溫暖的,養尊處優的王爺想是從未幹過粗活,所以手還相當細緻,不似許多男子的手是長了繭的。
她的舉動驚醒了沐豫。看清楚是她,渾濁無神的眼裡綻放出一絲光景,即而小聲地說:「我沒事。」
「嗯,您好好休息,很快就好起來了。」
沐豫歎口氣道:「你若還想跑,只怕皇叔就這樣被你氣死了。」
瑨璃語噎。半晌才咬唇道,「璃兒答應你不跑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