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使者也沒什麼心情真的來欣賞大唐邊塞的風光、威武軍姿。客套寒暄了一陣,灰溜溜的告辭走了。
接下來的個把多月,安靜得出奇。秦霄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在營州四方的牧草軍田監督審查,虎騎師的訓練也完全交給了桓子丹和天兵監的人。
不管是軍務還是州務,似乎都沒有發生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情了。
秦霄勒著馬,緩緩的朝營州城走去,身後跟著墨衣和金梁風。
長煙落日山河壯,邊塞特有的蒼涼與雄壯,景色其實也挺不錯的。尤其是可以看著親自指揮出的這百里軍田,還有那麼一點自豪感。
不過秦霄的心理,總感覺有那麼一點不踏實,隱約感覺會發生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心情總有些放不開。
墨衣輕拍著馬兒跟在他身邊,見他臉上有些陰鬱之色,不由得擔心的問道:「怎麼了老公,最近累著了麼?」
「哦,沒有。我沒事。」
秦霄笑了一笑,轉頭對金梁鳳說道:「金先生,至從突厥使者走了以後,我這營州簡直比內地還安靜。你說,這正常麼?」
「莫非你希望這裡天天有仗打麼?」
金梁鳳說道:「突厥剛剛經受了大敗和大變,大唐正在舉棋不定,四方都正在觀望。所以,就不難出現眼下的局面了。」
「唔……其實我感覺。越是這樣安靜,越讓人感覺不安。」
秦霄說道:「我總有那麼一點不妙地預感,可能會發生什麼我們預想不到的事情。至從我領軍從幽州出來到了榆關的那天起,直到今天,都有這種感覺。總覺得我們忽略了什麼。可是細細一想,又實想不出什麼破綻。眼下東北這塊地方,大唐的軍事防務可以說是銅牆鐵壁滴水不漏。一方有事,四方都可以馳援,彼此互為犄角。你們說,我是不是混得越久,膽子越小了呢?」
「膽小一點,總比夜郎自大無所顧忌的要好。」
金梁鳳說道:「居安思危嘛。不過眼下看起來。連契丹人都安靜到了這份上。好像的確是有那麼一些特別了。契丹首領李失活被擒到了長安,如何處理他。朝中的人也是爭論不休。有主張殺了的,有主張軟禁,還有些人說要把他放回去,一直拖著沒有結果。契丹人內部,則是推舉了李失活的親弟弟李邵固為新的大首領,又是一個李為印的叔叔。這個人,我們不瞭解,李為印也不肯多說,只是說他之前並不太出頭。」
秦霄微皺著眉頭說道:「那一場遼大大捷以後。從大唐到突厥、奚族、契丹,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眼下的戰局,真是挺複雜地。我們大唐尚且舉棋不定。就更不用說是突厥和契丹了。我估計呀,他們內部地意見也不是很統一。所以才一直沒有動作。而我們呢,則要警惕警惕又警惕,時刻防備著他們來突襲,著實有些被動。就像是一個人的神經,總是繃得緊緊地,沒得片刻輕鬆。偏偏眼下又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一點風聲也沒有。一切看起來都是和平又安詳……這恰恰是我最不安心的時候。」
金梁鳳隨口道:「是啊,索性要放開了大幹一場,也比現在這樣窩著舒坦。」
秦霄一轉頭看向他:「你說,我們要是主動出擊,會有什麼後果?」
金梁鳳微微一愣:「出擊哪裡?契丹麼?牽一髮而動全身,你攻擊契丹,其他各方都會要有動作,平衡被打破,我們瞬間成為眾矢之的。」
秦霄悶悶的哼了兩聲,不做聲了。金梁鳳說得對,眼下就是這樣一個隱藏著危機和平衡狀態。誰最先動破平衡,誰就可能成為其他各方攻擊的焦點。強悍如大唐、如大唐的遼東軍,也不能輕舉妄動。而且眼下遼東軍不比當初在幽州的時候了。當時全部集中在一起,如果一個攥起來了的拳頭,想打哪兒就打哪兒,防守反擊更不在話下。可是眼下十三萬遼東軍被分散到了各處,力量不太集中。打勝仗之後分管領土和疆域,這是在所難免地。守疆比開疆難,就是這樣的道理,防不勝防,又不得不防。
三人騎著馬緩緩而行,就快到了營州城。正在這時,遠遠就看到了一對騎兵留下一長溜煙塵,飛速朝營州城們奔了進去,速度極快。
秦霄微皺眉頭不樂的說道:「這是誰的部下,居然無視軍規,太囂張猖狂了吧?我明文規定了,不管是誰的部隊,進城時都要減速慢行,避免撞到百姓擾亂了秩序……」
說道這裡,秦霄突然驚覺地一轉頭看相金梁鳳,只見他也是滿副的疑惑和驚訝,不由得同時驚道——「難道出事了?」
「駕!」
三人拍馬快奔,朝營州而去。
剛到城門口,反而迎頭遇到了營州都督府裡的親兵出來尋找秦霄,秦霄看他臉色,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秦霄怕是什麼不好的消息引起恐慌,讓親兵止住沒有出生,快速朝營州都督府而去。
都督府裡,聚集了十幾個人,哥哥緊張兮兮侷促不安。而且秦霄還看到,這些人的依家殘破不堪滿面灰沿途,還有些負了輕重不一的傷!
「怎麼回事?」
秦霄沉聲喝問,一揮手,讓這些人跟著進了都督府議事廳裡。
剛進到廳裡,幾個偏將、小校模樣的人就慘叫、痛苦一般的撲到跪了下來:「大帥、大帥!大事不好,出大事了!」
秦霄驚吸了一口涼氣。鎮定著自己的心神,沉聲說道:「別激動,慢慢說!」「是、是……」
領頭地一個小校滿面血污,顫抖著聲音說道:「三天前的夜裡,榆關、榆關!……」
「榆關?」
秦霄大驚失色:「榆關怎麼了?快說!」
「榆關失手了!」
小校大聲號叫。帶著哭腔說道:「我們的箭樓,崗哨都不在東、西、北三方,不料,從南面突然殺來兩三萬人馬,迅雷不及掩耳的從我們的旁側軟肋殺了進來,攻打榆關,末將奉命值守東面的崗哨,還沒有來得及發出狼煙示警,就被一隊幾千人的弓馬手突襲衝殺,幾百兄弟全部戰死了!就剩我們這幾個人。捨命衝殺奪了一條血路。來給大帥報信。」
秦霄的腦子頓時嗡的一聲響,喃喃的自言自語道:「南面?南面?南面不是一片空白的草原。遠遠面對新羅國安東都護府麼?怎麼會有兵馬襲來?」
「末、末將也不知道啊!」
小校哭號道:「這些人來得詭異,彷彿從天而降一邊,我們根本無從防備。」
秦霄沒有一凜,快步朝側屋走去,來到了大沙盤前。金梁鳳細看了幾眼,經省到:「新羅!看來,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新羅的兵馬了——大帥請看,弱國從安東都護府治下的建安城。走海路到東北,就是一片遼闊數百里沒有人煙、兵馬和崗哨開闊之地,他們大可以長驅直入。直插到榆關南側腹地,誰也不驚道!」
秦霄憤怒地一拳砸到桌上:「***高麗棒子。莫非要反了麼?」
他心裡,也頓時有了一種恍然大悟般地甘占——之前一直擔心的自己忽略了的東西,原來就是新羅!那個數十年來一直看起來很乖、很聽話、很沒有脾氣的大唐屬臣高麗棒子!
家賊難防,如果真是新羅造反,那將是整個營州危急、幽州危急、東北危機!
正在這是,都督府外又傳來一聲淒厲的大號——「報!」
秦霄心頭一驚,快讀走了出來,只見一個渾身帶上形如私人的兵卒被都督府的親兵餐扶著,踉踉蹌踉的跑了進來:「報大帥,榆關丟了!榆關丟了!」
「慌什麼!有話好好說!」
秦霄沉聲喝道:「你們的大將軍李偕洛呢?他為什麼不來見我?」
「大將軍,他、他!」
「他什麼?」
小卒淚流滿面,哭號地叫道:「大叫軍親率著一隻部隊,護送小人殺了出來給大帥送信,報告軍情。新羅安東都護府大軍突襲榆關,榆關已失。大將軍說他沒臉回來見大帥,寧願戰死在榆關。大將軍說過,關在人在,關亡人往……大將軍此刻,肯定已經陣亡在榆關了!嗚嗚嗚……大將軍還說,他絕不當俘虜,也不敢奢望軍法融情,更不敢求大帥寬恕。大將軍只有一個請求,求大帥寬恕他的家小!」
秦霄深吸了一口氣,平靜的擺了擺手:「扶他下去療傷!」
小卒被都督府地親兵拖走了,邊走還在邊喊:「求大帥發兵為大將軍報仇、饒過大將軍的家小吧!」
場面頓時變得靜悄悄地,誰也不再說話。
秦霄重擰著眉頭反剪著雙手走到了帥位上,沉聲說道:「金梁鳳,傳令下去。營州戒嚴,隨時做好備戰準備。百姓遷入營州城,什麼軍屯牧場,都不要管了下令,讓周以悌、李為印嚴加戒備營州東、北二側。派人傳令給邵宏,讓他來見我!另外,讓郭知運在白狼水附近的一萬精騎向正西方向突進,如果遇到敵人,就給我力戰、死戰,也要切斷榆關通往難方的道口!」
金梁鳳驚道:「大帥!眼下應該將營州的兵力全部集中起來,攥城一個拳手準備對敵。郭知運手下的騎兵是左驍衛精銳,怎麼還能放出去?」
「現在沒時間解釋了,你去傳令就是!」
秦霄重重的一拍桌子:「擂鼓吹號,全州戒備!」
眾人都去各自忙碌了,議事廳裡,頓時只剩下秦霄和墨衣兩個人。秦霄頓時一下萎頓的癱坐到了桌椅上,長歎了一口氣。
墨衣聽到了這樣的消息,已經是有些心急如焚方寸大亂,此時見到秦霄這個樣子,也不由得大驚失色。這麼多年來,她還從來沒有見過秦霄這樣的失落、頹喪!
他這樣的一個男人,居然也會有受傷和痛苦的時候?
榆關一失,整個營州馬上陷入了極度的危急,就像是一個人,已經被牢牢的卡住了咽喉,危在旦夕,這是顯而易見、誰都可以看到的情形與結果。
都督府裡,鼓聲大噪、號角鳴天。整個營州城也頓時陷入了一陣恐慌的緊張。在外勞作的百姓,倉皇不堪的朝城裡撤退,好一陣混亂不堪。金梁鳳排除了桓子丹率領虎騎師維持秩序,才勉強讓情形有所好轉。
秦霄一隻手撐著額頭呆坐在帥椅上,緊擰著眉頭,眼睛一眨也不眨,陷入了深沉的寧靜。
新羅反叛,榆關陷落,這其中責任最大的,當然是他這個大帥、都督。思慮不周啊!他遠沒有料到,新羅人居然敢在這時候攔腰捅個陰刀子,悍然反叛。而且自己,也有用人不當的責任和干係。李偕洛當初就有些掉以輕心的表現,自己卻猶豫了,沒有果斷、及時的換人……
墨衣倒來了一杯水,輕輕的放在了秦霄面前,低語道:「老公,被想太多了,身子要緊。」
秦霄緩緩的伸出一隻手,有些微微發抖的拿起了杯子大喝了幾口,喃喃的道:「我終於,也要迎來一場打敗了麼?……」
「不會的。」
墨衣堅定的說道:「老公永遠不失敗的,我相信你!眼下並非已經到了窮途末路,我們還有翻盤反擊的機會!」
秦霄搖頭苦笑:「如果我預料的沒錯的話,這個時候,新羅的大軍應該要大舉入侵營州、強度白狼誰了;契丹人的大軍,也是時候南下合擊營州;搞得不好,東邊的黑水部、甚至是渤海大軍,也會要一起掩殺而來。難!難啊!沒有想到,最後我要敗在一個家賊的手裡!」
墨衣滿是擔憂的看著一臉沉重的秦霄,芳心如絞。她不懂太多的軍事,也不是很會說話,不知道這個時候,該怎麼樣去勸說自己的老公。